陳摶“無極圖”征義及其內(nèi)丹原理

汪顯超

陳摶是道教史上一位神奇的人物，他與呂洞賓互為師友，他所傳承的隱仙派是與鐘呂丹道并列的道家兩大丹道主干。陳摶活動于五代宋初?！端问贰氛f：“摶好讀易，手不釋卷。常自號扶搖子。著指元篇八十一章，言導養(yǎng)及還丹之事。”可知他是位內(nèi)丹宗師。

陳摶的著作除《指玄》外，還有他的易學?！稏|都事略·儒學傳》中說，“陳摶讀易，以數(shù)學授穆修，以象學授種放，放授許堅，堅授范諤昌”，陳摶又是宋代象數(shù)易學的創(chuàng)始人。然而，陳摶的易學與他的內(nèi)丹思想聯(lián)系密切，是為他的內(nèi)丹學服務的。據(jù)宋元明三代學者的記載，陳摶易學有三類圖式流傳下來。一是先天太極圖，二是龍圖，三是無極圖。三類圖中，直接指導內(nèi)丹修煉的是《無極圖》。在《無極圖》中，陳摶第一次系統(tǒng)提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復歸無極”這幾大修煉步驟（其中，煉精化氣可以細分為“筑基”和“煉精化氣”兩大部分，合為丹道修煉五大步驟）。據(jù)明末黃宗炎考證，陳摶的《無極圖》是這樣的。（見右圖）。

道教易學中，用《周易》卦圖闡述內(nèi)丹原理始于唐朝，到五代日漸盛行，陳摶承繼這種道教易學立場，對道教易學作了發(fā)展?！稛o極圖》就是陳摶易學兼內(nèi)丹學的一個杰作。清代朱彝尊考證《太極圖》的淵源說，“自漢以來，諸儒言易，莫有及太極圖者。惟道家者流，有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著太極三五之說。唐開元中明皇為制序，而東蜀衛(wèi)琪注玉清無極洞仙經(jīng)，衍有無極，太極諸圖。”

今本《道藏》706"6載有《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中有“太極先天之圖”（見右圖），陳摶《無極圖》與此圖大體上相同。只是細小之處有差異。而引經(jīng)的前面確有（《唐明皇御制序》，大概是唐時就有。黃氏更認為《無極圖》漢代就有，“太極圖者始于河上公，傳自陳圖南，名為無極圖”，他認為《無極圖》是河上公創(chuàng)造的。

陳摶《無極圖》究竟有什么含義呢？黃宗炎認為，這個圖式是講“方士修煉之術，其義自下而上，以明逆則成丹之法”。圖式的最下圈，名為玄牝之門，黃氏說，玄牝即是谷神，指人身命門，兩腎空隙之處，人身祖氣產(chǎn)生的地方。他認為人身五官百骸的功能運作，都植根于此。

祖氣需要提升，于是升到第二圈。第二圈名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黃氏說，這是“煉有形之精，化為微芒之氣。煉依希呼吸之氣，化為出人有無之神。使微芒之氣及出人有無之神上貫于五臟六腑”，這就是中層的五行聯(lián)絡圈，名為五氣朝元。

五氣朝元修習的結果是“水火交媾而為孕”，故而上層是黑白相間的一圈，取名為“取坎填離”，以結成圣胎。圣胎結成之后，還要“復還于無始”，因而又有最上一圈，名為“煉神還虛，復歸無極”，至此，功滿道成，進人神仙境界。

最下一圈和最上一圈都是虛無，中間一段為有，表示從無到有，又反歸于虛無，虛無為萬有之根本，此即“老氏虛無之道已為有意”，故稱“無極圖”。

黃氏又認為，其中較重大的內(nèi)容是水火，“火性炎上，逆之使下，則火不燥烈，唯溫養(yǎng)而和燠；水性潤下，逆之使上，則水不卑濕，唯滋養(yǎng)而澤，滋養(yǎng)之至，接續(xù)不已，溫養(yǎng)之至，堅固而不敗。”

黃氏的這種解釋，似乎并未招來異議。大概是因為他的解說所用的語句都是內(nèi)丹學中所有的緣故。然而細考《無極圖》淵源，黃氏之說，又多疑惑！黃氏的解釋說明，他認為《無極圖》既有身體部位的意義，又有丹功程序的意義。因而涉及兩腎之間（玄牝）、五臟六腑，及“從無到有，返歸于無。”然而照此論去，《無極圖》又并沒有完整的論述丹功的完整路線及程序！例如，對身體部位只提及命門（玄牝）及五臟，對于丹田、泥丸、三關一類的關鍵性部位又沒提及，因而只是丹道程序與原理的集合，而真正下手法訣，依然深隱藏與師徒口授的法訣之中！

照此黃氏解說，是沒法煉成內(nèi)丹的，而且可能還會出現(xiàn)偏差，因為黃氏這種“五氣朝元”是種危險的精氣升華。丹法理論的“逆以成丹”本是相對于“順以生人”而言的，實質(zhì)只是精氣神外耗與精氣神積累升華兩種不同的大道規(guī)律而已，而并不存在絕對物理化的神氣還原，這從各派丹功程序可以看出。黃氏之說怠非陳摶之意！

陳摶《無極圖》究竟有什么含義呢？既然《無極圖》明確地標明“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取坎填離”則無疑是關于道教內(nèi)丹功法的圖式。對于這個圖式的各個部分的含義的探索，筆者以為，還應從陳氏《無極圖》的來源上著眼。前人考出，《無極圖》來自《道藏》《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中的《太極先天之圖》，是對此圖的改造，而《太極先天之圖》的傳承可以追溯到老子年代。

《太極先天之圖》是什么意思呢?這是一個較為復雜的問題，因為就筆者看，這個《太極先天圖》并非獨立單一的表示某一含義，而是與此經(jīng)中其他圖式互相配合，分別從不同角度解說著內(nèi)丹原理及程序，也就是說，《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中的五幅圖式都是解說內(nèi)丹原理的，而且互相聯(lián)系！因而《太極先天圖》的含義解釋離不開其他圖式。而陳摶《無極圖》實際是概括了此經(jīng)中所有圖式的含義！

從《太極先天圖》看，這個圖與陳摶《無極圖》極為相似，只是上方第二圓圈是“乾（）坎（）”卦象，而《無極圖》則是“坎（）離（）”卦象，《太極先天圖》的上方第三圈在《無極圖》中被改造為連結五行圖與坎離圖的符號“U”，而《太極先天圖》的最下二圈被《無極圖》放大，并標示新的含義。

《太極先天之圖》的含義究竟怎樣呢？從圖示上看，這是一個關于宇宙生成的圖式，因為圖上明確標出“陽動陰靜”，“乾道成男，坤道成女”，“萬物化生”三大步驟。依據(jù)圖下附文，最上一圈是太極，第二圈是兩儀，圖象應是“乾（）坤（）”而不是“乾（）坎（）”，這是誤刻。因為根據(jù)此經(jīng)中五幅易圖的內(nèi)在統(tǒng)一性看，《太極先天圖》是對《道妙惚恍圖》的不同角度的解說，（見右圖）。

《道妙惚恍圖》中是太極動而分陰陽，陽清陰濁。清輕者上升為天，濁重者下降為地，生出天地二儀，而后再由兩儀生四象，生八卦。因而《太極先天圖》中的第二圈應是“乾坤”圈，而不是“乾坎”圈，它表示陰陽兩儀。圖中部的“‘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兩義也可證明這一點。再往下的五行都用圓圈標出，表明五行是由陰陽生出，統(tǒng)轄于陰陽之下。陰陽又是怎樣生出五行的呢?依據(jù)“陽動陰靜”的法則，陰陽摩蕩，配合生物，如果結果是陽性為主導，則是乾道為主，陽性呈主要特征，所謂“成男”，如果陰性為主導，則是坤道為主，陰性成主要特征，所謂“成女”。這實際是對《道妙惚恍圖》內(nèi)中的第三四圈陰陽二儀生出“水火金木”的過程解釋。這里，道教易學認為五行的水火金木與《周易》四象（即少陰、少陽，太陰、太陽）相通（這個觀點在唐代儒家易學中也存在，孔穎達《正義》即持此說！）故而《道妙惚恍圖》中有此象，《太極先天圖》中的五行置于陰陽之下，并標明“乾道成男，坤道成女”就是對《道妙惚恍圖》中陰陽生四象的五行解說。其下三圈就是代表陰陽五行化生的萬物?！独献印酚醒?/span>，“三生萬物”，所以圖上標出“萬物化生”。這里的三圈還有“三才、三儀”的含義?！渡戏酱蠖凑嬖罱?jīng)圖》中還有一《三儀冥有之圖》（見右），附文說明，道教易學又將八卦的六爻再分成三儀，初爻二爻為“坤元之儀”，三爻四爻為“人元之儀”，五爻六爻為“乾元之儀”。

這樣，陰陽二儀之外又生出一個人儀，以與“三才”之道相配，旨在說明“人物冥有從乾坤中來”。因而，這個《太極先天圖》有宇宙生成論的意義。但圖后的附文表明，這個圖同樣是在講修道方法，它提出“氣極則變，既變則通，通猶道”的路線，認為元氣一旦聚積到一定的量，達到極端狀態(tài)，就會產(chǎn)生“變通”的效應!這樣就必然能得道，因為這種變通實際是一種元氣的回歸，所謂“反者，道之動”。可知，這個《太極先天圖》的立意是要論證內(nèi)丹法則，是講“反歸于道”！

對于“道、炁，太極”三者之間的關系，此經(jīng)圖文有明確的闡示。依據(jù)《道妙惚恍圖》，太極之先就是炁，這種“炁”就是道!因為“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中有象焉?；匈忏辟猓杏形镅?。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古及今，其名不去，以閱眾甫。”

道的特征是“虛而有情，靈而無象。隨迎莫測，隱顯莫求，不知所以然，亦不知所以不然，通生無匱”，處于“恍有惚無”之間。在這種“無有”之間者就是“炁”，（“炁”字形兼“無”“有）”）。道與萬物的關系是，萬物皆生于有，有生于無，“無中稟氣，始化眾有”。這種炁在化生“眾有”之后，就轉化成另一種形式的“元氣”，這種元氣顯然是一種后天的東西，但它可以返歸于“炁”！

《太極先天圖》附文又說，“粵有太易之神，太始之氣，太初之精，太素之形，太極之道，無古無今’無始無終也。”它提出“太易、太始、太初、太素、太極”，“無古無今，無始無終”的法理，“道”屬于“太極”。“神、氣、精、形”雖放在“太極之道”之先，但它們沒有時間起止，因而實際是一體!

在《道妙惚恍圖》中，“炁”存在于太極之先，這個“炁”就是“道”；在這里，這個道就是太極！

“太極也者，天地之大本耶!”又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可以為天下母。”“母者，道也!”太極是“天地之大本”，先天地生，可以作為天下萬物之母，因而就是“道”！可見，易學中的“太極”在與老子“（道）先天地生”的思想結合后，就有了“道”的內(nèi)函！

“道、炁、太極”有共同的內(nèi)容。（但“道”與“太極”仍有差別，《道妙惚恍圖》中炁是在太極之先的!對此，下文釋《無極圖》“煉神還虛”義時有續(xù)論。）也正是以此為依據(jù)，經(jīng)文提出“萬物皆有太極兩儀四象之象，四象八卦具而未動，謂之太極”，而太極就是道，依據(jù)“反者道之動”的規(guī)律，通過元氣的積累，可以返歸于道！

陳摶的《無極圖》與《太極先天圖》相比，實際是去掉了《太極先天圖》中的宇宙生成論的含義，而只保留了“反歸于道”的內(nèi)函，因而他不但對“太極先天圖”的圖式作了修改，而且在各組成部分上特意標明含義，以說明他的《無極圖》旨在說明內(nèi)丹原理。

《無極圖》是否只是照搬了《太極先天圖》的“反歸于道”的思想呢？不是，而是繼承中有發(fā)展。《無極圖》標示的“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是道教內(nèi)丹修煉的三步功夫，反映的是精氣神的逐步升華，直至回歸于道（無極）的過程，它表明，這幅圖是一個完整的內(nèi)丹修煉過程。精、氣、神三者之中，氣是精生，但精氣互相涵養(yǎng)，精盛氣旺，氣衰精虛。神是精氣所生的英華，神足則能通玄，通玄則能入道。

最下一圈的“玄牧之門”是什么意思呢？“玄牝”二字一直是內(nèi)丹學中的一個神秘稱謂。《老子》說，“谷神不死，是謂元牝。元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這個“玄牝之門”既是“天地根”，當與道相關，與太極相關。因為道先天地生，天地又是太極所生的兩儀。因而它是元氣之始，又是元氣回歸太極的門戶。但這個門戶沒有明確的位置，因為它“綿綿若存’。

《修真十書》《金丹問答》中有論：

“問曰：何謂玄牝？答曰：在上曰玄，在下曰牝。玄關一竅，左曰玄，右曰牝。問曰：何謂玄牝之門？答曰：鼻通天氣，曰玄門；口通地氣，曰牝戶?？诒切蜷T戶也。”

這似乎是在論說“玄牝”的方位，“上玄下牝”，“左玄右牝”，但畢竟仍沒明說。而俞琰在《玄牝之門賦》中主張“上玄下牝”，并說，“以心腎名玄化，空費存想，又口鼻為玄牝，徒勞吹噓”，對玄牝表“心腎、口鼻”等說法明確作了否定!

黃宗炎說，“玄牝即谷神”，系出《老子》，他又提出，“牝者，竅也，谷者虛也，指人身命門，兩腎空隙之處，氣之所由以生，是為祖氣。”這是出自中醫(yī)命門理論，但人身命門與《老子》所說的“天地根”是否一回事，則很難說，而且《老子》只說“綿綿若存”，并無具體方位論說?？梢姡?/span>“玄牝”是內(nèi)丹學中的一個關鍵所在，是道家不傳之秘。

陳摶的意見又是如何呢?也把“玄牝之門”標在最下一圈，無疑與“根”的含義暗合，但最上一圈與最下一圈形式要同，陳摶又在最上一圈標明“復歸無極”，這表明最上圈是入道前的最后一步，而道“先天地生”，這又說明這最上圈也有“天地根”的意義，因而上下二圈同形。這恰好又與元氣的“始終”相統(tǒng)一。道家不可言傳的玄妙之術在這個《無極圖》中作了不傳之傳。但這同時又說明，只有修煉到精氣神回歸太極狀態(tài)（即進入“還虛”境界）也就是回歸無極（道）的前夕時，才能證知什么是“玄牝”，什么是“天地根”，因為不見太極這個天地之母，是不談“玄牝之門”這個天地之根的！

倒數(shù)第二圈題為“煉精化氣，煉氣化神”，這是內(nèi)丹學中的主要功夫，此兩步是煉有形之精化為無形之氣，是把有形之物回歸于無形之氣的一個顯證，旨在積增元氣，元氣旺，神明漸生，智慧大增，這是“氣極則變”的必要步驟。

究竟如何才能化精為氣，化氣為神？“反者道之動也！”外絕七情六欲之有為，則精氣神自然步步內(nèi)返，這就是《無極圖》中間的五行圖與坎離圖所要闡示的內(nèi)容。

依據(jù)《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中的《氣運之圖》可知，道教內(nèi)丹學在這個時期的一個重要理論基礎是《黃帝內(nèi)經(jīng)》，其中，“人稟陰陽五行之氣而生，人身—小天地”的思想又是內(nèi)丹學的一個指導思想！

所謂“混元未判，總一氣而隱兩儀，太極既分，顯三才而張庶品，人物之體皆備，氣數(shù)之源咸紹?！薄吧裏o窮，布陳兆匯，動植安危，悉由氣運。雖修行人可能違乎?“九竅四肢皆通乎天氣，且手足之陰陽各有其三焉，妙法具載黃帝素問正紀大論篇中”。

這個氣運學說的基本精神是人與天地統(tǒng)一，人體的陰陽五行受自然的陰陽五行的影響制約，因而人應與天一致。“五運六氣”是人所必須遵守的法則，因為“順道化者存，逆氣運者亡。”道家內(nèi)丹家依據(jù)《黃帝內(nèi)經(jīng)》確立的五行、五臟、六情與精氣神的關系原則建立起內(nèi)丹的養(yǎng)神保神法則，他們是這樣的：

厥陰木，主肝與膽，“肝膽生怒，怒傷三魂。是故高道省浮生之大夢，煉陽神以長存。”

少陰君火，主心與小腸表里，“生喜，喜則傷神。唯上士也，不染著于有相，即觀道于無生。”

少陽相火，主命門與三焦，“生畏，畏傷血氣。其明達者，覺聚散之自然，離物相以無為。”

太陰土主脾與胃，“生思，思傷身體。有烈仙者，悟見聞以象空華，亡愛欲而增強慧。”

陽明金，主肺與大腸，“生憂，憂傷七魄。有真人者觀世事以皆空，可恒時而明炤。”

太陽水，主腎與膀胱，“生恐，恐則傷精。獨至人也，積萬行于人間，紀千善于天上。”

因而為使神、氣、精、血不傷，必須除去“怒、喜、畏、思、憂、恐”諸情，隨四時節(jié)氣變化，調(diào)整自己的生活起居，保持體內(nèi)陰陽平衡，使五行之氣不因歲時五行的“太過”或“不及”而失衡。這又有具體的修法相配。目前仍保存的陳摶二十四練功圖就是依據(jù)《黃帝內(nèi)經(jīng)》確立的運氣原理發(fā)明的氣功導引姿式，它與二十四節(jié)氣相配。

從醫(yī)學角度看，這個氣運法則無疑是合理而科學的，它并非強調(diào)單純的窒欲，而是強調(diào)通過人的主觀去協(xié)調(diào)這種可能出現(xiàn)的不平衡，強調(diào)通過轉化來實現(xiàn)平衡，也就是五行圖中的五行連屬，相生相泄思想。目的是為“召無間之氣，補有涯之形”。在道教看來，這種外在的“無間之氣”，就是“玄—之氣”，就是道氣，它與人體內(nèi)的元氣互相感應，它是形骸之“主”，而形骸是氣之“賓”，修生就是要“形氣相保翊，善資生。”因而，陳摶的《無極圖》中的五行圖的含義應是指這個順氣運保翊元神的思想。

然而，依據(jù)《太極先天圖》所揭示的萬物生成程序，又可知，五行之氣又是由陰陽生來，依據(jù)“返歸于道”的路線看，五行之氣修煉的結果必然要“返歸”于陰陽之氣的領域中去，也就是五行精氣的積聚，達到一定程度就返變?yōu)?/span>“陰陽”二氣，這就是“離坎”二氣，故而五行圖上是坎離圖，并且二圖連接。

但這還不是道炁，因為坎離只是二儀的象征，是太極所生，要回歸于太極，回歸于道，則必須進一步煉氣，陳摶為此標出了“取坎填離”的方法。后世以對“取坎填離”作了種種附會之說，其實陳摶本意是要通過圖例“簡明”丹理，絕不會那么復雜和妄誕?？搽x在這里是“神氣”，《太極先天圖》中標明“陽動陰靜”，而八卦之中，離（）卦雖是陽中包陰，但仍是陰卦，而坎（）卦雖是陰中包陽，但終是陽卦，離是陽體而陰性，坎是陰體而陽性，依據(jù)“陽動陰靜”的法則，應當是陽氣去接引陰氣，陰氣只是接納陽氣。離陰中虛，坎陽中滿，取滿填虛，二者相抽填的結果就是還原成乾坤二象，即《道妙惚恍圖》中的兩儀之象，這時的乾坤兩儀是因坎離配合而得，合而未分，也就是“具而未動”，因而實際就是太極之體!

所謂“（兩儀）四象八卦具有未動，謂之太極”。陳摶的《無極圖》旨在闡明還丹之法，申明陰陽配合還丹之旨，所以時刻以氣的運動為法則，陽氣自動，陰氣被動，所以他把《太極先天圖》中的上面第二圈乾坤圖，改為坎離圖，因為乾坤是不動之體，《易》所謂“天地定位”，《否》卦所謂“天地不交”，而坎離則有必交之性，所謂“火炎上，水潤下”。

生命現(xiàn)象的本質(zhì)是陰陽二氣的運動，就人而言，就是傳統(tǒng)的中醫(yī)理論的心腎相交相濟思想，離為心火，坎為腎水。唯其如此，陳摶才可以將《太極先天圖》中的“陽動、陰靜”二語刪去！朱熹不明此理，在他所訂的周氏《太極圖》中又在坎離圖旁標上“陰靜、陽動”二語，實屬多余!

五行本是陰陽所生，在衍生過程中陽氣是占主動地位的，因而《太極先天圖》中特別地在乾坤與五行圖相接的地方有一圈標明“陽動”，說明五行是陰陽二氣相逢，是陽動的結果。而陳摶《無極圖》則因坎離有自然配合的性質(zhì)，故而刪去這一題示，將這一圈改為一個有方向性的連接符號“U”，生與被生，一看就明。

因而，五行圖和坎離圖實際是在闡述“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的思想。當元氣積聚到一定程度，運用抽坎填離的方法以煉氣化神，坎離配合還原的結果是成乾坤二象，此時的乾坤當然是“具而未動”即“太極之體”，但還不是“道”，不過距離“”只一步之遙了！

太極此時雖已還原成象，但不可動，（即精氣神外施），一動則又是變化生物，即刻分出兩儀四象八卦來，若要這個太極穩(wěn)定，不再變動，則必須進一步修煉，超越太極，使元氣轉化為“○ ”，進入虛靈的道狀態(tài)，這樣另一種運動形式“無為無不為”就能取代有形有象的兩儀現(xiàn)象八卦的有為運動。這個修煉過程就是“煉神還虛”，即進入虛靈的道狀態(tài)。

所以在坎離圖上還有一個太極圈，它既是陰陽二氣還原的直接結果，又是進入道狀態(tài)的必要階段。如何回歸于道，從太極進入無極呢?還是依據(jù)“反者，道之動”的法則？無極是對太極的超越，不越出太極，仍有動生不返的趨勢存在!因而不是真正的入道!所以《道妙惚恍圖》中把無極置于太極之先，這也是說明太極還不是真正的道。陳摶的圖式取名“無極”，表明他是以“無極”即進入道狀態(tài)為目標的，他的圖是為修道服務的。

陳摶《無極圖》的上下都是同形圈，這也是出自《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無賺的思想，是對《虛無自然圖》的總結。該圖附文說“其始無首，其終無尾，其上不，其下不昧，繩繩兮不可名，復歸于無物。”這說明它在闡示道的特征。

“無首無尾”，自然無極，“繩繩兮不可名”，如繩如環(huán)，無始無終，無從取名，而且歸于“無物”。迎面不見其頭，隨后不見其尾，可謂始終是一象，（或叫無象）故而陳摶為《無極圖》的“首尾”所設，都是界于有無之間的同形圈。

由以上分析可知，陳摶《無極圖》旨在為返歸于道提出一個理論依據(jù)及方法論，這個圖式是對《上方大洞真元妙經(jīng)圖》的內(nèi)丹原理的歸納總結和發(fā)展!這個圖式主要包括這樣兩部分：一是“從無到有，復歸于無”的宇宙演化大道背后的“反者道之動”規(guī)律，一是具體的內(nèi)修方法，即煉精化氣，煉氣化神，煉神還虛的內(nèi)丹三大步驟。這個圖式并不含有人身臟器位置的內(nèi)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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