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邪襲人,必致發(fā)熱,熱則傷陰,陰傷則水不制火,其熱必熾,熾則灼爍其陰。如是者,兩相因果,其病必劇。故治溫病,必用清熱養(yǎng)陰之法。清熱者,辟溫敗毒以祛邪;養(yǎng)陰者,補充津液以扶正。雖然清熱可以存陰,養(yǎng)陰可以退熱,二者相輔相成,但尤以后者為重,因人體津液的存亡,直接關(guān)系到溫病的發(fā)展與轉(zhuǎn)歸預(yù)后。故葉氏云:“津液不竭,其人必不死;其死,亡津液也?!惫P者認為,這就是葉氏用“救”的匠心獨具之處,也是對當時一些只強調(diào)清熱敗毒,忽視固護津液的醫(yī)者的批評。
溫病多汗,宜據(jù)邪正消長而救陰
溫病每多自汗,乃由內(nèi)熱熏蒸使然?!赌喜e鑒》謂:“熱氣熏蒸毛竅開,汗出溱溱常不止?!辈⒂鳛椤蔼q滾湯盛于器中,熱氣上蒸而外濕也?!弊院箍赏感巴獬?,但汗之過多,必耗體液,傷氣劫津。而化害為利關(guān)鍵在于救陰,以資汗源。救陰之法,雖然非常重要,但不可濫用,必須根據(jù)溫邪與津液之消長情況,或以攻邪為主,救陰為輔,或以救陰為主,祛邪為次,或攻邪與救陰各半,務(wù)使無汗者得汗,少汗者汗出而暢,多汗、大汗者汗出減少。
如無汗、少汗之由溫邪犯衛(wèi),表氣被遏所致者,當用銀翹散、桑菊飲之屬,以辛涼透泄,通其郁閉,使邪隨暢汗而解;由溫邪侵入陽明腑,與腸中糞結(jié),傷津損液而致者,當用增液承氣湯瀉腑增液,使邪去津回而汗自出;溫邪入營,陰津受傷而無汗、少汗,用清營湯或黑膏湯透營轉(zhuǎn)氣,即可變無汗、少汗為暢汗,且病也隨之減輕;“邪氣深入陰分,混處氣血之中”而“夜熱早涼,熱退無汗者”,用青蒿鱉甲湯滋陰透邪,則伏于陰分之余邪,便可從陰出陽,得汗而解。
大汗、多汗者,應(yīng)澄清其源,使汗量減少,以防傷陰。如由熱郁肺經(jīng)而致者,投麻石甘湯,則熱清喘平而汗自少;因陽明經(jīng)熱盛而致者,用白虎湯,則大熱得解,多汗、大汗必減;由陽明腑實而致者,用承氣湯瀉熱通腑,則多汗、大汗自除;溫病后期,正邪交爭已久,熱勢大挫,氣陰已虧,當益氣養(yǎng)陰。但也有多汗而疾病趨于好轉(zhuǎn)者,如溫病邪熱將盡之前,下肢多汗而涼潤,乃溫病將愈。又溫病熱退之后,飲食漸增,進食而多汗、大汗者,為氣轉(zhuǎn)津回之征,均可不用藥物治療,但以食療即愈??傊?,救陰必須細察汗之有無、多少,并謹守病機,辨證施治,切勿一見無汗、少汗就發(fā)之散之,一見多汗、大汗就收之斂之。
溫病救陰,在于補充津液以化汗 溫病救陰,與內(nèi)傷雜病不同。內(nèi)傷雜病之陰虛,大多由亡精耗血所致,所以,在治療時,多用養(yǎng)血填精之四物湯、六味地黃湯、大補陰丸、歸脾湯等;溫病之陰虛,多由熱邪傷及津液而成,其治當用生津養(yǎng)液之沙參麥冬湯、五汁飲、竹葉石膏湯、增液湯、復(fù)脈湯等。精血同源,津血亦同源,但精、血、津三者畢竟不是同一物質(zhì),滋養(yǎng)陰血之方,不僅有滋膩犯中之害,而且尚有戀邪助熱之弊。 故葉氏明確指出:溫病救陰不在養(yǎng)血填精,而在補充津液以化汗。此論一出,既糾正了當時醫(yī)林中存在的治溫病陰津虧損用療雜病陰虛的養(yǎng)血填精之方的不恰當作法,又豐富完善了中醫(yī)溫病治療學(xué),提高了溫病治愈率。 王孟英云:“救陰需用充液之藥,以血非易生之物,汗需津液以化也?!闭f明生津養(yǎng)液,以資汗源,應(yīng)當選用儲津蓄液較多,又無滋膩犯中、戀邪助熱的藥物。 如氣分熱邪漸解,肺胃津傷,證見咽干口燥,渴欲飲水,饑而不食,大便秘結(jié),舌紅苔少,脈細數(shù)者,當甘寒生津,選用沙參、麥冬、玉竹、石斛、白扁豆、生地、粳米、冰糖之屬,最為切貼;肺胃邪熱津虧,證見渴甚,舌無津者,選用梨汁、荸薺汁、蘆根汁、麥冬汁、藕汁、甘蔗汁、蘿卜汁等,或單用,或合用,皆與證合;陰竭陽脫而證見發(fā)熱久久不退,汗出黏滯不收,煩渴,呼吸氣促,舌紅無津,脈數(shù)無力者,可選用人參、麥冬、五味子、烏梅、沙參、龍骨、牡蠣之屬,以甘酸救陰;下焦肝腎陰液被劫而證見身熱面赤,神倦欲寐,心中顫顫而動,手足心熱,口舌干燥,齒黑唇裂,舌絳苔少或無,脈虛大者,選生地、白芍、麥冬、阿膠、火麻仁、甘草等,以甘潤存陰。陽氣不斂者,選五味子加入其中。 陽氣不潛者,選龜板、鱉甲、牡蠣之屬,以配上藥。溫病臟實已去而證見口燥咽干,大便秘結(jié),數(shù)日不解,腹中無苦,苔干黑少津,脈沉弱者,可選玄參、麥冬、生地組成咸寒增液之方治之。
總之,一、溫邪襲身,必先傷津而后耗血。二、生津易而生血難。三、汗傷則陰更不易復(fù)。所以,拯救陰液是治療溫病的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不是養(yǎng)血滋陰,而是清熱生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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