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劉力紅，廣西中醫(yī)藥大學經(jīng)典中醫(yī)臨床研究所首席教授。善用中醫(yī)傳統(tǒng)經(jīng)典方法治療疑難病癥。著有《思考中醫(yī)》、《開啟中醫(yī)之門》等。
我很早讀過《思考中醫(yī)》，從學術(shù)角度沒有進行過仔細的琢磨，但作者那一腔中醫(yī)熱情，對中醫(yī)那種執(zhí)著，溢于字里行間，在現(xiàn)代的中醫(yī)書籍中少見。在讀該作時我就在想，如果中醫(yī)能夠多出這樣的書，喚起中醫(yī)學子的中醫(yī)熱情，中醫(yī)前途何愁。可是，批判這本書成了時髦，給剛剛起來一點點的中醫(yī)熱情，來了個釜底抽薪。如果我們多從臨床，多從中醫(yī)現(xiàn)狀著想，把學術(shù)討論與中醫(yī)教學內(nèi)容區(qū)別開來，只要其不足之處不對中醫(yī)后來人造成誤導，只要有利于啟發(fā)中醫(yī)邏輯思維，何必過于的吹毛求疵，否則會令人們對中醫(yī)喪失信心。
今天，我作為一個弟子、一個學生向師父匯報，向各位老師，各位前輩，各位同道匯報。我感覺到自己不是一個好弟子，沒有能夠按照師父的要求跟師，當然有客觀上的原因，但是更多主觀上的原因。那么，我這樣跟師得到的感受就非常有限，但是我今天會和盤托出，我有多少感受，我會說多少感受。沒有的大家也要諒解。我跟大家匯報的題目是跟師父學習欽安盧氏醫(yī)學的一些感悟。另外我在《思考中醫(yī)》里面也談到，六經(jīng)辨證實際上就是陰陽辨證。整個六經(jīng)、整個《傷寒論》、整個仲景的思想就是陰陽。只要把陰陽這個問題抓好了，《傷寒論》也就思過半矣。陰陽的主導是陽氣，主導是統(tǒng)一，而不是對立。因此當初看欽安的書就好象碰到知己一樣?！端伎贾嗅t(yī)》叫作《傷寒論導論》，但整個《傷寒論》我只講了12條，重點講六經(jīng)提綱，還有六經(jīng)欲解時。欽安先生在《醫(yī)理真?zhèn)鳌贰ⅰ夺t(yī)法圓通》里最強調(diào)的也是六經(jīng)提綱。所以欽安先生講到“學者欲入精微，即在傷寒六經(jīng)提綱病情方法上探求，不必他書上追尋”。這是非常精道的，傷寒的眼目就在提綱上面。你要明白傷寒，那就要去找提綱抓病情。所以，當初僅僅是這樣一種感受，對欽安真實的學問還是差得太多，根本沒有真正地領(lǐng)悟祖師爺?shù)乃枷刖琛?/section>這樣悠忽悠忽過了幾年，到了2005年，那么多年的浪潮有方方面面的影響，我對中醫(yī)的赤子之心始終沒有改變，因為感到自己對中醫(yī)的領(lǐng)悟太差了，所以一股勁總是在尋求好的老師?！皩W而后知不足”，不足怎么辦？沒有師父，沒有老師就非常困難，這個困惑在我心里一直縈繞。2005年終于有了一個機會，我非常感恩《思考中醫(yī)》，這本書有它的功德，讓我能夠遇到師父。我跟孫主任成為好朋友，實際上也是這部著作才有可能有這個機會。但是我很慚愧，第一天師父在講座的時候，說行醫(yī)不夠50年不要寫書，我一身冷汗出來了，想鉆到桌子底下。這本《思考中醫(yī)》是我行醫(yī)不到30年就寫了，所以大家今后少看，等我跟師50年的時候再寫一本，大家再來看。今天也非常感恩我的師母，我?guī)熌负孟鬀]有進來，在旁邊聽。我之所以能夠入到師門，沒有師母我不能想象。師父一輩子為中醫(yī)憂心忡忡，飽經(jīng)滄桑。開始他老人家是雄心勃勃，一心想為中醫(yī)做一點事情，想為中醫(yī)培養(yǎng)一些人材，但是很遺憾沒有能實現(xiàn)。我前天晚上跟東北工業(yè)大學的鐘處長感嘆，我們中國的文化都是內(nèi)證的文化，一點一滴都是內(nèi)證，不經(jīng)過內(nèi)證沒有辦法感悟，這都是硬功夫。《論語》有一句話叫“見賢思齊”，這就是內(nèi)證啊！我們的心靈就是我們的身心，如果沒有改變，不可能“見賢思齊”，見賢就思嫉，師父的境遇就是這樣，所以他盡管有報國之心，想為中醫(yī)做一點事情，但十幾年來根本沒有辦法。我在成都讀碩士三年，連師父的名字都沒有聽聞過，當然這個也是自己福報不夠，沒有因緣，但這值得我們反思。在這樣一個情況下，師父原來的熱心完全沒有了，也不愿意去收徒。所以，我直接去拜師肯定沒門。正好有一個因緣，我們國家一位著名畫家史忠貴把我的著作送給了師父?？梢哉f他是我的貴人，我的恩人，所以我要在這里要感謝他。師父在看這本書過程中，細心的師母覺察到師父可能對我會有一些好感，所以師母就趁機問師父“劉力紅能不能理解你的學問呢”？師父說應該可以，這個時候師母就背著師父給我寫了一張很小的紙條，介紹他是誰，有這么一個人在成都。這個不叫信件，只是一張小紙條兒。我在此之前零散地讀過盧門的東西，比如《四川名醫(yī)傳》，因此知道欽安這門學問的傳承，但是傳承到哪里了，我想肯定是已經(jīng)沒有了，不會再有傳承。當我突然拿到這張紙條，知道這個傳人還在，心情非常欣喜，所以我在很快的時間里到了成都，可是當時遇到很大的障礙。什么障礙呢？這個條子是師母背著師父寫的，師父并沒有同意。但是經(jīng)過非常艱難的努力，師父終于同意見我。經(jīng)過很多曲折后，2006年元月，我終于能夠拜在師父的門下，到今天已經(jīng)是三個年頭了。我跟師的感受會在下面跟大家分享。這個是跟師的因緣。昨天師父談到了盧門跟欽安祖師的淵源，如果想探討欽安的學術(shù)，不從盧門入是很困難的，為什么？第一天師父也談到了，欽安真正成熟的思想是在他的晚年，他活的年紀很大，97歲。他的學術(shù)在最后幾年才真正是非常成熟，非常之爐火純青，而且跟原來的路子是有變化的。扶陽的理念、路子更加清楚了。這個路子單從欽安三書里面是見不到的。欽安三書很強調(diào)陽，可是從整個理路來說，還是跟我們現(xiàn)在見到的一切的學問有類似，不是那么鮮明。但是老人家到了晚年，尤其到了最后的七年，那些真正成熟的學問凝結(jié)沒有見諸于著作。這部分學問怎么去探查？真正想探求欽安學問的底細，一定是要從盧門，從盧氏之學入手。這個是盧門學問的重要性，它確實對欽安的學問起到了承上啟下的作用。師父已經(jīng)談到了欽安祖師學問的傳承來自于劉止唐。我這里就不多說，只是在這里強調(diào)一點：我們從欽祖學問的傳承看到了文化的重要性。這是我這些年來一直強調(diào)的，也是在推動的一個工作。我們從第二天李里先生的演講也看到了這種聯(lián)系，雖然文化不是具體講某一個方某一個藥，但是她浸透我們的思想，她能化我們，改變我們，使我們能夠真正全身心地接納這個理念，這是需要過程的。我們看到張仲景也好，孫思邈也好，乃至于欽安祖師的師傳脈絡(luò)就可以看到，他們的基礎(chǔ)很深厚，有這樣深厚的根基，那就有可能造就這種揮灑自如的醫(yī)學。各位應該說是中醫(yī)的希望所在，希望今后一定要這樣要求自己，不要僅僅盯在一方一藥上，這個僅僅是術(shù)，入不了道，這是我們需要注意的一個問題。我在跟師以后慢慢地思考、感悟陰陽主導的問題，實際上已經(jīng)在談合一了。但是到欽安祖師這里，盧門這里，師父這里，怎么才叫做陰陽合一之道？欽安祖師在序里面說“沉潛于斯20余年，始知陰陽合一之道”，然后才在醫(yī)道上揮灑自如，我現(xiàn)在的感受也是這樣。陰陽怎么合一？這句話很簡單，如果陰是陰、陽是陽，她是分開的，她是對立的，那么這個學問還在“二”上面。師父經(jīng)常講“三、二、一”，我們的學問在哪個層面？在“三”層面還是在“二”層面？還是在“一”層面？要思考。
在“二”的時候，陰虛就要滋陰，而滋陰就一定用熟地，生地，麥冬；溫陽一定就要桂附姜，這樣學問是分離的。可是在欽安這里，在盧氏這里，她是合一的。師父第一天在講“扶陽抑陰，用陽化陰”，講“陰虛就是陽虛”。好像很多人犯難，那不亂套了嗎？我就是遇到這樣的問題，跟師以后我的研究生比較多，他們做的課題就是扶陽學派研究，扶陽路子的研究。每談及扶陽，學生就要寫一寫這些問題，但是領(lǐng)悟又有限，答辯就碰到問題。答辯老師一提問，回答不上來。我作為導師又不能開口，心里面就沒辦法。這個確確實實不是亂套，而是層面問題。
因為師父就是這樣，他的學問已經(jīng)歸“一”了。這個在《黃帝內(nèi)經(jīng)》里面是有確證的，“陽生陰長”，就是合一，是陰陽合一之道，它已經(jīng)講得很清楚了，只不過欽安祖師把它落到用上。我們看到師父就是在用陽藥，陰就起來了。因為陽生了，陰就長。他沒有去用生地，沒有去用麥冬。為什么能夠這樣？我們要研究這個問題，如果大家能夠這樣，學問可能就會慢慢地上升。
欽安祖師講“天地一陰陽耳，分之億萬陰陽，合之而一陰陽”，這也是《素問》在很多地方都講了的，“陰陽者，數(shù)之可十，推之可百，數(shù)之可千，推之可萬，萬之大不可勝數(shù)。然其要一也，知其要者，一言而終，不知其要，流散無窮?！蹦苤蝗f事畢，實際上都在這里。欽安祖師又講了，“仲景之六經(jīng)還是一經(jīng)，人身的五氣還是一氣，三焦還是一焦，萬病總在陰陽中”，這就是歸一的學問，合一的學問，任何問題都回到主線上面來，由此而言，衍生了萬法，萬法歸宗。所以，盧氏的學問，欽安的學問很重要的一點是在理上用功，即在合一上用功。欽安祖師點得很清楚，就是陰陽合一，不是合二。我們要能夠在這上面沉潛了，用功了，最后會通打成一片，不動搖了，那扶陽的問題可能就差不多解決了，也就思過半矣。剩下的問題實際上只是一個時間的問題。但是這個理念不解決就沒辦法，我們肯定沒有辦法達到這個境界。欽安祖師談到了人生陰陽是怎么合一的，他有一些線索，我們可以慢慢沿著這個線索去深入。欽安祖師講“以臟腑分陰陽，論其末也，以坎卦解之，推其極也”，這個就是眼目。但是，我們現(xiàn)在確實是分臟腑，心肝脾肺腎，五臟六腑，分十二經(jīng)絡(luò)，分六經(jīng)。我們已經(jīng)習慣了，所有的辨證首先是臟腑辨證，以臟腑分陰陽；八綱辨證，以八綱來分陰陽；六經(jīng)辨證實際上是以六經(jīng)來分陰陽等等。按照欽安祖師的觀點，這些都是論末，都是在枝葉上尋求，不是根本，所以老人家講以坎卦解之才是推其極也。萬世萬物都能推到這個坎上來，才是推到極致、極限、根本處。所以欽安的學問，盧氏的學問，乃至師父第一天講的所有的學問，我的理解就是在這個地方，就是在極上用功。陰陽怎么合一？陰陽是在極上合一，離開了極，無處合一，無處落腳，那都是虛妄的學問。所以抓住了這個極，可能就有辦法，就真正能夠合一，這是一個大理念。由極再推，由極再衍變。這也是那天師父談到的“你是治病還是治氣”？不知道大家留心沒有，那天師父點到了這個，這個就是眼目??！過去我在跟師之前都是在治病，有些時候還自我感覺不錯，因為有些病人療效不錯，也有很多人夸獎。跟師以后，發(fā)現(xiàn)自己都是在治病，都是在“病”這個層次上，“病”這個層次上，你怎么包容得了千變?nèi)f化的病人，都沒有落在氣上。后來才知道什么叫治氣，什么叫治病。所以，非常坦率地講，我認為過去開的處方都是糊涂的處方，就是見子打子，見這個病治這個病，病牽著我到處跑，最后把自己跑糊涂了。當然簡單的病清楚了，解決了，但很多都是跑糊涂了。跟師以后，每開一張?zhí)幏?，真正真實的?nèi)心非常感恩師父。雖然離師父的要求還非常之遠，也可以說師父很不滿意像我這樣的弟子。我相對地比較，比較過去自己的感受，和現(xiàn)在看病開方的一種覺受，自己內(nèi)心非常感恩，實際上我每開一個方都有一個感恩。以前我的先師李陽波講“師者人生之大寶”，我的感悟是非常深的。在合一的問題上，欽安講到在極上，推極也。那么，這個極怎么來？由乾坤來，由先天來。乾分一氣入于坤中，形成了坎，最后形成了離，由坎離兩卦互相交合、往來化生中土。所以，欽安祖師有一句話是“水土合德，世界大成”，水土合德是什么呢？實際上就是這個坎，極就是水土合德。坎就是水，水是怎么來的？是乾分一氣落于坤宮，形成坎，所以坎也有坤土之氣，她是以坤為體，以乾為用。所以這個極實際上就是一個水土的合德。從后世的認識來講，水是先天，土是后天。由這個先天，演化成這樣兩個問題，由這個極推出了這樣兩個問題。所以，大家看看欽安祖師、盧門，包括師父的所有思想實際上都是在這個地方理解水土合德。所有疾病的治療最后都是落在這個上面。比如昨天師父指導看的一個病人，一直強調(diào)的是必須要抓住土和水，抓住先后天，入手在這里，收工也在這里，這是他一直強調(diào)的。那么這個極、這個合一、這個水土合德怎么去體現(xiàn)呢？在用上面又怎么體現(xiàn)？大家非常關(guān)心這個問題。體現(xiàn)他的就是四逆湯，就是四逆這一個法。因為我們說陰陽合一，合一就是在極上合一，不在極上沒法合一，或者說沒法水土合德，那么，這個推極之方是什么？這個方實際上就是四逆。在盧氏這里四逆確確實實是太重要了，太重要了！但盧門不提方而提法，下面我們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解這個四逆。既然四逆湯是推極之方，是合德之方，所以它是陰陽兼顧之方，我們不要認為四逆只是回陽的，實際上四逆還是陰陽兼顧的，如果不是陰陽兼顧，它就不是推極之方，不是合一之法。因為顯然人是陰陽的合一體，我們雖然倡導扶陽，我們看師父是在扶陽，可是沒有離開陰，“扶陽抑陰，用陽化陰”，始終是陰陽和合，沒有說就是一個孤陽，不是這樣的。否則盧氏就不會提出“扶陽抑陰，用陽化陰”，陰是真實在這里。只是怎么樣體現(xiàn)這個主導？這就是四逆，所以四逆是一個陰陽兼顧，陰陽合一之方。之所以是陰陽合一，又因為它是推極之方，因為它是在坎上面，坎是既陰既陽。所以，我們?nèi)绻嬲髁肆诉@個推極之方、推極之法，真正明了了四逆，我們就不會操心這個光是搞陽，沒有弄到陰。人的身體陰陽要平和，要和平，陰陽協(xié)調(diào)才不病。所以，師父一直在強調(diào)學問的層次，師父經(jīng)常講，你這個還是在“三”上面去思考；有些時候會講一下你已經(jīng)到“二”這個層面，但是還沒有到“一”這個層面。那么在“三、二”上面，陰是陰，陽是陽。而在四逆上面既有陰又有陽，所以它能夠協(xié)調(diào)人身整個陰陽。四逆是在坎上立法，在極上立法的一個方，所以它是在先天上合一的，它是在先天層面和合陰陽，而不是在后天臟腑氣血的層次上和合陰陽。它不是在病的層面上和合陰陽，而是在氣上面和合陰陽，所謂治病治氣在這里也就有了一個分別。欽安祖師對四逆的點評是“仲景立四逆，究竟是專為救這點元氣說法”，這是最經(jīng)典的。昨天吳老師也談到了這個問題。元氣就是人體的根本之氣，這個氣就是陰陽和合之氣，所以救了元氣就救了命，它是在這個問題上體現(xiàn)的陰陽，這個是非常深遂的。我們不通過后天達到先天，不由三去歸一，我們始終弄不清楚這門學問，我們總是在這個后天的層面上去熱鬧，總是去求全責備，認為這是一個偏門。所以，師父一直反感我提學派，因為一提學派就落到后天的紛爭，我也明白他老人家的心，他現(xiàn)在又不得以，為什么呢？因為用學派這個名義，可能還不好弄，我們這個論壇沒有機緣，所以這是個方便，所以要請師父諒解，這個是曲線救國。但實際上它不是一個流派，它是推極，它就是一個正派，所以欽安祖師就講了，仲景立這個四逆究竟是專為救這點元氣說法，而這點元氣是來自先天乾元，乾分一氣落于坤中化為水。那么四逆是怎么去救這個元氣呢？這就到了四逆中最重要的附子上，是這個附子上的辛熱才能夠直補坎中的真陽，這也是鄭欽安說的。附子的辛熱能夠直補坎中的真陽，即先天乾元之氣。那么干姜是什么？干姜的性溫而散。而附子沒有味道，干姜的味道怎么樣？很大，所以性溫散。所以后世講的干姜“守而不走”這個不是很確切。我跟師的體會，盧門并不一定是這樣認識。因為它很辛散，它怎么會守呢？它肯定也走，反而附子是守的。干姜性溫而散，其所用者，為什么用干姜呢？因為群陰阻塞，祖師爺在這里很清楚地點了附子是什么作用的，它是直接透到極上的一陽，坎中的這一陽，直接去溫這個一陽?？墒沁@個一陽在哪里？這個一陽是在海里，不是在沙漠，所以附子要透下去怎么辦呢？往往到了要用這個方的時候，群陰都是彌漫的，陰霾阻隔，附子怎么下去？沒法下去，群陰阻塞，附子是不能夠直入根底，那怎么辦？靠什么？故以干姜滌蕩陰邪，迎陽歸舍。祖師爺實際上已經(jīng)把玄機奧妙和盤托出給大家，只是說我們很多學人可能就是限于書上有了而沒有再深入。那么只有這樣，附子才能夠直到根底，才能真正的迎陽歸舍。炙甘草呢？從它的色味等方面，我們知道炙甘草是秉坤氣最全的一味藥。陽氣歸舍后，附子已經(jīng)到了極上。為什么剛才要講水土合德，世界才大成呢？因為沒有土來扶，水也是不行的，所以必須要土來扶，水土才能合德，也只有土來扶持后，真火才能夠真正地伏藏起來，才能構(gòu)成一個坎，而不是離?？簿褪顷栐诶锩?，在坤體里面，這樣命根才能永固。這就是一個陰陽和合的象，坎就是一個陰陽和合的象，四逆實際上就是陰陽的和合之象。我們要細心去體會，四逆里面坎象已經(jīng)全，這個坎體已經(jīng)全，坎體一全，你說它沒有陰嗎？陰都在里面。所以，我自己認為這個是欽安盧氏醫(yī)學的重中之重。必須要這樣，師父的很多問題我們也許才能夠理解，否則真是沒有辦法。光閉起眼睛來想，我也覺得沒有辦法理解，因為我們還是在后天的學問上，在現(xiàn)在的這些學問上，大家都沒有辦法理解老師，所以當初師父自然就認為沒有人能夠理解他，我到現(xiàn)在也認為很難。今天的在座各位，能不能理解我也不知道。那么我們可以清楚看到，欽安祖師沒有說四逆法，還是在四逆湯這個范疇里面，但是這個問題我也沒有直接問師父，是否欽安祖師在最后的七年里提了四逆法？如果沒有，那么四逆法就是盧門提出的一個思路，就是由方上再回歸一步，退一步就到法上，再退一步就在理上，實際上盧門就在理上用，所以他能夠回到一。這個四逆之法，我的體會很蒙蒙朧朧。由于師父的威嚴，再加上自己的個性，實際上是因為自己還有一種虛榮心，有一些虛名，所以這個虛榮心在作怪，怕問錯沒面子，所以經(jīng)常不敢問。還好師父經(jīng)常會給我講一些病例，自己也領(lǐng)會到一點，開始對四逆法懵懵懂懂，到后來稍微理解一些。師父經(jīng)常講它是一個納下之法，《扶陽講記》里面實際上已經(jīng)露了這個消息，四逆法是什么？是納下，納就是歸納的納，腎不納氣的那個納。這個納下之法就是四逆的一個特點，也就是迎陽歸舍。因為真陽之氣要在本位上，欽安祖師講這個真陽又叫做相火，為什么叫相火呢？《內(nèi)經(jīng)》里面講得很清楚：“相火以位”。相火最重要的是“位”，位置的位。它處在本位上，火就起用；不在本位上，它就是邪，就要壞事，所以四逆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迎陽歸舍，使真陽回到本位上，起到它根本的作用。這是四逆的第一個特點。第二點，四逆是收藏之道。我們知道，坎從后天來講，它是水是腎，是封藏之本，所以納下之法起的是收藏作用。收藏什么？我剛才已經(jīng)講了。另外，四逆的納下作用實際上是陽行陰令，我們看到四逆是一幅全陽，可是行的卻是什么？是陰令。為什么？生長為陽，收藏為陰。過去我們都認為一定要用六味地黃，一定要用滋陰才能降火，滋陰才能收藏，可是盧門這里不是滋陰來收藏，是四逆來收藏。所以這幾百年來，比如說治療結(jié)核，這個問題我們也經(jīng)常講，為什么在過去中醫(yī)治療結(jié)核的效果不理想？我們看《紅樓夢》，病到咳嗽的時候，用一個手絹一捂，里面有血，就判死刑了，就好象現(xiàn)在得癌癥一樣的。為什么會是這樣？我聽師父說過盧門治療結(jié)核是小菜一碟。我也聽李老說過治療結(jié)核沒有什么難處，甚至有些人認為他就是專治結(jié)核的?？斩葱越Y(jié)核，很大的空洞就能夠治好，他在書里面也談到過以前在治療結(jié)核上面的沉痛教訓，開始用滋陰降火，很尷尬，差點把病人的命送掉，最后改成甘溫。盧門走的也都是扶陽的路子。我們看到很多骨蒸潮熱好象就是不能收藏，午后發(fā)熱，兩顴潮紅，不能夠收藏，不能夠降，因此用甘寒去降，苦寒去降，但是甘寒苦寒一去，時間久了，中土敗壞，土不生金，化源絕了，必死無疑，必定是走這條路?？墒侨绻覀儾贿@樣，我們用甘溫辛溫扶陽的方法也能夠降，并且在降的過程中，土越來越旺。而前者在降的過程中，土越來越衰。人一生出來，先天已經(jīng)定論了，就要靠后天了，所以師父很強調(diào)很強調(diào)這個中土，這是我跟師非常明顯的一個感受。如果你連中都不行了，連飲食都不能化了，你怎么去運藥？一切一切都免談了！我們走甘寒苦寒這條路為什么會失守？為什么這個病會成為四大難癥？實際上我們路子走錯了！我們沒有真正體察天地的收藏，我們在表面上體察了，沒有在核心上體察，沒有在極上體察。四逆是陽行陰令，而陰是什么？“陰者，藏精而起亟也”，《內(nèi)經(jīng)》講“陽者衛(wèi)外而為固，陰者藏精而起亟”，所以在四逆法納下的過程中，它就起到了藏精的作用，又為藏精提供了一個很好的條件。我們看師父的方法，師父開始用四逆，慢慢地就可以用一些添精的藥，為什么？因為陰令行到位了以后，就可以這一步的操作。四逆法是納下之法，另外，師父還經(jīng)常講四逆是一個收功之法，這個在《扶陽講記》里面已經(jīng)談到。我感到收功之法是最費解的，我相信大家可能也是這樣。因為過去我們學傷寒都知道四逆是四逆湯，太陽篇就已經(jīng)有四逆了，29條30條已經(jīng)有四逆了，但是四逆是少陰的正法。病到少陰，“脈微細，但欲寐……脈沉者，急溫之”，很危重的病人才用四逆，是迫不得以使用的一個法。可是師父卻說四逆是收功之法，這真有一點匪夷所思，不可理解。這么一個原來是不得已用的法，現(xiàn)在卻成為一個收功之法。而且?guī)煾附?jīng)常講，所有的方法最后都是為了用四逆創(chuàng)造條件，這個就更加費解了。為什么說師父的思想不好理解？沒法理解？也是在這個問題上。如果還是回到后天氣血臟腑陰陽的學問上，我們真是沒辦法理解。如果不回到極上，不回到這個原點，我們沒有辦法理解。四逆是一個收功的法，我們所有的治療都是為了創(chuàng)造這個法做準備。治病最后是為了什么？不是為了收功嗎？我們不為了收功，我們治什么??？我們當什么醫(yī)生？我們都不知道什么是收功！我自己真正是糊涂醫(yī)治糊涂病，雖然也治好幾個病人，也還蠻沾沾自喜，但是現(xiàn)在看來這個“系統(tǒng)工程”在心里面沒有提綱。所以，我很深的一個感受，為什么要搞這個扶陽論壇？說實在師父是不愿意出來的，我是勉為其難，也不知道是不是師父今后就不出來了。也許他老人家一高興就會更多的出來，也許他不高興今后再不出來，這是最后一次，也許是。我最近的感受就是：過去自己就是一點一點摸索過來的，突然現(xiàn)在達到了這樣的程度，雖然還沒有明白，但是恍恍惚惚了，晨曦好象已經(jīng)透出來了。過去那么辛苦，那么煎熬，我想肯定很多人都有這樣的經(jīng)歷。所以，我就很想跟大家分享。剛才為什么提到辛苦，因為動員師父出來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如果沒有師母的幫助，我沒有辦法想象今天盧老師能夠坐在這里。所以，我提議大家為師母鼓一個掌。收功的問題真是太重要了！以前就我自己來講，完全不知道怎么去收功，完全還不知道治病還有一個收功的問題。我想很多的同道可能跟我一樣，也不知道治病還有一個收功的問題。作為醫(yī)我們不知道收功，這個問題是很嚴重的。為什么四逆是一個收功之法呢？因為它已經(jīng)涉及到生命可持續(xù)的根本問題上來。我們現(xiàn)在都在講可持續(xù)發(fā)展，為什么呢？因為現(xiàn)在很多問題已經(jīng)到了不可持續(xù)，所以我們提可持續(xù)發(fā)展。而對于生命來講，怎么樣可持續(xù)？就是要在根上面，到了根上面就是可持續(xù)，沒有到根上面就不可持續(xù)。所以，我的理解，這個四逆法之所以是收功之法，就因為它是歸根之法。這個歸根是老子提出來的，我們看《老子》十六章里面有這樣一段話：“夫物蕓蕓，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歸根叫什么呢？歸根叫做靜，所以歸根之道是靜，靜道是陰，陽躁陰靜。為什么說四逆是陽行陰令？大家注意，為什么說它是陽行陰令？而“歸根曰靜”下面這句話就很重要了，“靜曰復命”，靜是什么？靜就是復命，恢復生命，我們現(xiàn)在的名詞叫做可持續(xù)發(fā)展，生命到了這樣一個程度就能夠進入可持續(xù)的良性循環(huán)，“復命曰常”，只有能夠復命了，恢復生機了，這才叫常，不是大腸的腸，我們說的是經(jīng)常的常，常道，“復命曰?！保＞褪强沙掷m(xù)，歸根就是這樣?！爸Ｔ幻鳌?，我們明不明白，所以為什么我談到收功法的時候，內(nèi)心的感激、感佩確確實實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即便跟隨師父什么都不學，但是如果聽到這個名詞，我們都值得用一生去感激，作一個醫(yī)生我真正是這樣的，我不知道大家會不會有這樣一個同感？為什么，因為“知常曰明”，對醫(yī)來講，我們才算明白，否則我們是糊涂。那么，“不知常，妄作，兇”，為什么那天聽師父一說，我一身冷汗出來了，過去自己都是在妄作兇。既然四逆是歸根的大法，復命的大法，能夠建立復命的機制，這個復命的機制建立以后，就意味著什么？大家想想看，就意味著自愈機制的前提?；謴蜕臋C制建立了，自愈的機制才能夠建立，只有這個機制建立了，我們才可以講這個病收功了，為什么？因為機體可以進入良性循環(huán)，不治而治。這個時候我們才能夠說收功的問題，才能叫做病好了。沒有到這一步，這個病會反反復復，會顛三倒四。所以，四逆就是這樣一個法，歸根之法，復命之法?？傮w來講四逆法是這兩大點。如果從概念上來講，我總結(jié)師父經(jīng)常講的，一個是納下之法，一個就是收功之法。怎么去理解這個納下？怎么去理解這個收功？當然我現(xiàn)在也只能講到我理解到的這個份上，或者是從概念的層次，去跟大家做一個提示。下面我們再回到前面看看，為什么四逆能夠是收功之法？我們知道四逆的用藥是性甘辛，附子、干姜是辛的，甘草是甘的。四逆湯是辛甘為主的，為什么辛甘為陽？《內(nèi)經(jīng)》里面講“辛甘發(fā)散為陽，酸苦涌泄為陰”。實際上它是一個純陽的方，可它貴就貴在既是純陽，又能夠行陰令，是收藏之道，這實際上是整個技術(shù)的關(guān)鍵。因為辛為乾金之味，這是欽安先生講的，為什么呢？因為我們說四逆是立極之法，這個極就是乾分一氣落于坤宮，所以辛本身就是秉乾金之味，所以它能夠直入坤宮。這就是一個同氣相求，在這里就能夠體現(xiàn)。為什么四逆能夠到這個份上？但是在辛味里面又有區(qū)別，有辛而香，有辛而不香。辛而香的，像生姜，生姜大家一嗅，就很明顯的香味，茴香、丁香、桂，大家一聞是不是很香；有辛而不香者，辛而香者就兼善走的作用，辛而不香的就像附子。大家聞聞附子沒有什么味道，所以附子是辛，它的味是辛而不香，偏于直折，它多自己往下走。在四逆里面，當然有辛而香者，又有辛而不香者，如姜是辛而香的，附是辛而不香的，這跟我們傳統(tǒng)講的干姜“守而不走”有區(qū)別，在欽安這里完全不是這樣的，干姜能夠驅(qū)散群陰，能夠蕩滌陰邪。如果干姜不走，怎么能夠起蕩滌之用？反過來是附子要直接歸舍，直接“收放”，而不是守而不走。那么甘草性甘，是稟坤土之氣最全的。四逆湯本身就是一個很簡單的方，但是到了四逆法就非常靈活了，第一天我們聽了師父談到盧門的四逆法，四逆法很多在姜的取舍上，所以大家經(jīng)?？磶煾赣媒欠浅Ｖ`活的，經(jīng)常是用生姜，也有時用干姜，有時候用煨姜，有時候用炮姜，這個姜的不同，就有很多大的不同。所以，就四逆來講，附子沒有那么多，就是制附子，淡附片，天雄片，基本上都是這些?？墒墙吞貏e的靈活。那么，欽安祖師曾經(jīng)談到過四逆方不獨為少陰立方，是上中下三部之法俱備。為什么呢？實際上也跟姜的靈活運用有很大的關(guān)系，要它走上，要它走下，要它走左，都可以，這是我對四逆法做一個簡單匯報。本文摘2009年第4期，作者/黨偉龍。中醫(yī)書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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