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錫純
冉雪峰
在上世紀二三十年代,民國政府扼殺中醫(yī)之時,冉雪峰(1879~1963年)與張錫純(1860~1933年)南北聯盟抗擊,因張錫純居于湖北,冉雪峰居于河北,“南冉北張”之并稱由此而來。
張錫純囑弟子跟師冉雪峰
冉雪峰與張錫純神交頗久,一直保持書信往來。張錫純在離世之時囑咐未出師之弟子張方輿、孫靜明和李寶龢去隨冉雪峰繼續(xù)學習。三位弟子確實遵愿拜冉雪峰為師,但主要是書信往來請教。據查,張方輿與孫靜明均成為一方名醫(yī),李寶龢尚無資料可考。張方輿后于天津市中醫(yī)醫(yī)院及天津中醫(yī)學院工作,孫靜明于天津市河東區(qū)大王莊衛(wèi)生院工作。筆者有幸收集到孫靜明弟子奇惠先生保留的部分當年張方輿、孫靜明二位與冉雪峰之間的來往書信復印件(現存于重慶三峽醫(yī)藥高等??茖W校中醫(yī)藥文化館),可窺諸老當年之神采。
冉雪峰對張錫純甚為欽佩和仰慕,實為忘年之交,冉雪峰曾求教張錫純如何辦學,張錫純之答復記載于《醫(yī)學衷中參西錄》一書中。冉雪峰在給孫靜明的信中曰:“令前師張壽甫兄醫(yī)學毅力予所欽佩。近代醫(yī)林作者,予于南則推張山雷,于北則推令師。”冉雪峰讀書和學習不完全人云亦云,而是去粗取精?!傲顜熍c予多年神交,予對其書贊揚者三之二,亦間有羅參鄙意者”,雖有批評意見,但“其佳者則引之,其欠佳者則諱之。此則所以對神交亡友者也?!比窖┓逡蟮茏觽儾灰獙⑵鋵埳嚼?、張錫純的批評意見外示他人,并表示“絕不發(fā)表”。
冉雪峰教誨弟子孜孜不倦
冉雪峰在與弟子的書信往來中示范弟子讀書要有質疑精神,其對《醫(yī)學衷中參西錄》中的資生湯、升陷湯、麻黃加知母湯、加味桂枝代粥湯、仙露飲、石膏粳米湯、鎮(zhèn)逆白虎湯等進行了分析。冉雪峰當年囑托不要發(fā)表這些內容,但多年過去了,其中內容對當代中醫(yī)學術仍有重要意義。如對“麻黃加知母湯”的認識:“傷寒以發(fā)表為第一義,麻黃湯為發(fā)表第一方。仲景尊用古方,述而不作,注家多已指出。麻黃湯方義謹嚴,無可加減。其張之為大青龍,縮之為小青龍,馴之為越婢,或變辛溫為辛涼,為麻杏甘石湯,或變通外為通內,為麻黃薏苡附子甘草湯。要皆此方之所進退變化耳……今不問其證,統于麻黃湯內加知母,有注為發(fā)表之中兼清熱,不知傷寒初得,有何于熱。寒邪傷太陽,正當藉桂枝之辛溫,以鼓蕩氤氳,助正氣以托邪,而乃以知母之苦寒雜亂之。此正與仲景法度相反戾者也?!?/p>
冉雪峰客觀評價《醫(yī)學衷中參西錄》:“按張君此書,以方為主,附以解說驗案。全書之方,均系自擬,其有定方,均另加減,期不茍同,可謂獨樹一幟者。所擬方藥多有創(chuàng)解,主論多委曲盡致,誠年醫(yī)刊之卓卓者。但創(chuàng)立新方,頗不易……所解說病理,除大氣陷為所獨得外,如傷寒溫病之火者,尚多錯誤,其余自檜以下,更無論已。附錄醫(yī)案太夸,反啟人疑。學理而確,難無驗案證明,明眼人自能辨之。學理而差,雖驗案累累,人其謂之何(時逸人前在渝向予言其案無一真者)。予則不問其真假,惟辨其是,非故直以己意漫為批評。方今醫(yī)學晦盲,茫茫海內,得一知己良足欣慰,何忍議禮成訟,校書成仇。然為明道計,活人計,不得不爾。今張君已歸道山矣,九泉有知,應亦許予為直友也。”由上可見冉雪峰對老友、對學術之態(tài)度。
對于弟子的學術問題,冉雪峰均悉心回信答復,常贈送所編雜志、所著書稿,幫弟子們修改醫(yī)案及論著。如冉雪峰指導張方輿其治自患“瘟毒項胸腫起”案,指導孫靜明修正中風、喉癥案,指導張方輿修改其所著溫病、金匱著作。其時國內戰(zhàn)亂,通訊不便,而且沒有復印之類,全為逐字謄抄,書信郵寄,足見當年老師教導與學生學習的拳拳之心。
師生情誼久久延續(xù)
1941年,孫靜明即將獨立開業(yè)之時,冉雪峰諄諄教誨其為人為醫(yī)之道:“老弟今秋開業(yè),前已申述行醫(yī)要義(此孔子言仁孟子所言仁義),拳拳之意尚有未盡者??床∨c讀書非易,因世俗非盡知醫(yī),不能一任己性(壽甫兄生年似患此?。袩嵝呢撠熑呜シ殖辣盟?,而病家反生疑意,改延他醫(yī),因之將病治壞(后醫(yī)見迫令病家意反其予等方治)。我是過來人,辛苦備嘗矣,故茍非大病,萬勿用大藥。非十分有把握,亦萬勿用大藥。方箋上動書不負責推過之詞,此故是江湖慣技常套等,非我輩學者所清為。但病果已瀕危險,若不言明,伊以我為無識,且病壞后,多存怒意。為病家為刁猛恃勢之輩,尤宜注意?!贿^名譽漸隆,言語即宜謹慎。予在漢行若云其病難治者,必十之九不治。學識要精深,人情不可不體貼,世態(tài)人情,尤不可不周到熟悉,此亦行醫(yī)要義之一也?!庇诖耍嗫梢娙窖┓鍨槿藶獒t(yī)之風范。冉雪峰又對行醫(yī)初期的張方輿說:“故只問自己學問好不好,如好,行時只是遲早問題耳。”
冉雪峰與孫靜明、張方輿的師生情一直延續(xù)到其去世。冉雪峰平時在書信中對弟子謙稱“友生”,尊稱弟子為“老弟”,而弟子們則稱冉雪峰為“夫子”。弟子們初始拜師時均奉上“國幣”若干元,逢年過節(jié)、生日,弟子們也用烤鴨、書畫、硯臺等略作表示,冉雪峰也回復弟子們以書籍雜志、書稿等。冉雪峰晚年中風,病情嚴重,于1959年12月3日給孫靜明發(fā)電報:“師病危絕,冉?!弊阋娖鋷熒橹钋?!弟子們對老師的病情甚為關心,筆者收集的資料里甚至還記載弟子們記錄的冉雪峰自治中風后褥瘡方(1960年5月1日):生黃芪一兩,天花粉三錢,地龍三錢,桃仁三錢,紅花二錢,生大黃一錢,赤芍三錢,川芎二錢,歸尾三錢,白薇三錢,竹茹一錢,桔梗錢半。冉雪峰去世之時,其子冉小峰發(fā)給孫靜明電報:“老師29日晚9時病故,小峰?!?/p>
這種亦師亦友情實為“南冉北張”友情之延續(xù)。
? ? ? ? 讀《李克紹醫(yī)學文集》有感:
? 云飛兄讀了我的《第二次開方》的帖子,因為感觸類似而覺得親切,就給我發(fā)來郵件希望和我交流。后來通了電話,聊起彼此的感受,我說我之啟蒙,得力于《郝萬山講傷寒論》和馮世綸的幾本書,而云飛兄則盛贊李克紹,說他買了《李克紹醫(yī)學文集》,從中受益良多,并且表示愿意借給我看。
? ? 我不喜歡借別人的書,更愿意買來從容的看。于是從蔚藍網上買來一讀,竟然一發(fā)不可收拾,差點陷了進去。
? ? 同是學院派,郝萬山所講,自有其平實允當處, 大抵跟著其老師劉渡舟的路子,依止統編教材,而多有發(fā)明。而李克紹教授純是自學苦思得來,雖博參諸家而不肯輕信。其所論辯,不只旁征博引,而且反復推敲,左右辯駁,邏輯清楚,思辨性強。絕不敷衍!絕不盲從!展卷讀來,大呼過癮,斯是勁敵!
? ? 可是我并不想就此陷進去,我對這一切的精妙產生了懷疑。
? ? 李克紹的學問全是自學的,完全沒有師承。他能夠成為傷寒大家,這當然令我佩服。他的《傷寒解惑論》當然了不起,他解傳經有其獨到的地方,確實好學精思。他的弟子們如今執(zhí)掌山東中醫(yī)藥大學,山東中醫(yī)藥大學《傷寒論》這門課一直沒有采用統編教材而是堅持用李克紹自編講義,這不能不說明他確實有其自足以傲世處。一如他的弟子說“克紹老師的學問充滿思辨性”。
? ? “能挑出一個字的毛病來,我和他辨”這是克紹老師自己的話。呵呵,一個自信的較真的倔老頭!但是我感覺如果我選擇考中醫(yī)學院的碩士、博士然后留校任教,助教、講師、副教授、教授這樣子做下來,專門來研究《傷寒論》,要是這么認真,我也可以成為克紹老師這個級別的傷寒學家和傷寒學教育家。
? ? 但是“窮諸玄辯,如一毫置于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入巨壑”。我常常感覺,有時候書本上說上百十頁紙,一件事情還說不清楚,甚至說走樣了,但是手把手教一遍,馬上就明白了。文字書本可以載道,但是實在是一個很笨的載體,師徒傳承自有自學深思替代不了的地方。老在書本文字里面兜來轉去,不一定都轉得出來。
? ? 讀克紹老師的書,確實充滿思辨性,邏輯性。但是感覺始終隔一層什么,我也說不清。首先克紹老師是一個學院派,哪怕是一個自學成才的有臨床經驗的學院派,但不是一個卓越的臨床家,不說是一個王語嫣或者段譽,但肯定不是蕭峰。
? ? 在《李克紹醫(yī)學文集》p329 《傷寒解惑論》之附編“傷寒方古為今用” 之七,芍藥甘草湯治驗:
? ? 兩臂痙攣癥 (李克紹醫(yī)案)孫某,女,中年,兩臂亂動,晝夜不止,自己卻不停地說:“累死我了!累死我了!”由其家人強按其手臂,才診了一下脈?,F已記不起是甚么脈象,也記不起處方是什么,只記得當時是以養(yǎng)血息風為治。服藥后無效。后一老藥工李樹亭,給予一方:芍藥30克,甘草30克。服后竟獲痊愈。
? ? 然后跟著克紹老師的編者按。這個編者按我也可以作出一份交差。我讀了這一則醫(yī)案感覺這個老藥工李樹亭雖然不是傷寒學家,但是卻能辨出芍藥甘草湯證。而克紹老師卻辨不出!我感覺胡希恕先生就肯定能辨出。
? ? 我自己的體會是我為學日深,理論起來頭頭是道,功夫和自信卻沒有見長。很多時候老師是一種依歸,是一個航標。中醫(yī)的思辨,每個人都可以不同,事實上兩個不同的郎中得出的診斷常常也是各異,那么病勢逼人,這個時候該選擇誰的方案?你如果是自學的,沒有家世傳承,誰敢把病人交給你?所以古語有云“醫(yī)不三世,不服其藥”。
劉力紅《思考中醫(yī)》第一章第二節(jié)學問傳承第三小節(jié)師徒相授,有這么一段:
(1)訪雨路老師
中醫(yī)已有二千多年的歷史,在學問的傳承上有著豐富的經驗,有些經驗是值得我們借鑒的,這個經驗就是師徒相授。我想這樣一種模式比較有利于中醫(yī)這樣一門特殊學問的傳承。
這里我先講個故事,有一年上半年我到北京辦事,到京以后,就向朋友打聽,有沒有中醫(yī)方面的“高手”?當然,我打聽“高手”并不是要跟他“過招”,而是想找個地方討教。因為自己感覺自己中醫(yī)的火候還太欠缺,而我的恩師又在不久去世了,所以,每到一個地方都很迫切地想找一位高人指點。這個心情有些像金庸武俠小說中描述的那樣。朋友給我介紹了北京中醫(yī)藥大學的雨路老師,雨老是搞溫病的,他是某位著名老中醫(yī)的開門大弟子。某老是我國老中醫(yī)里非常了不起的一位,他的父親、祖父、曾祖三代皆為朝廷御醫(yī),所以,家學淵源很深。雨路老師是個悟性很高的人,而且勤于表達,隨師三年,深得某老家學三昧。但,由于其他各方面的因素,以后的師生關系處得并不融洽,甚至到了見面都不打招呼的地步。我在拜訪雨路老師的時候,他給我談到許多學問上的見解,我也請教了不少問題。在臨送我出門的時候,雨老師語重心長地說:“劉老師,中醫(yī)這個東西要想真正學好來,只有兩個字,就是要有‘師傳’”。
這次造訪,給我最深的一個感受就是臨別時雨老師送我的這兩個字。什么是“師傳”呢?師傳是個傳統的字眼,就是要有師父的傳授。大家想一想,在我們現在這樣一個教育規(guī)模里,在我們這樣一個教育模式里,有沒有“師傳”呢?可以說沒有師傳!這個模式里只存在工具式的老師,卻不存在師父。雨老師與某老的關系有這樣不愉快的經歷,可是他還是要送這句話給我,這就說明了師父對他的影響之深。我想雨老師的這句話對中醫(yī)的學習、中醫(yī)的傳承,應該是很關鍵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這是我有同感的。
《李克紹醫(yī)學文集》書中有一篇《李克紹先生傳》,有這么一段:
? ? 湖南中醫(yī)藥研究院葉發(fā)正研究員撰寫的《傷寒學術史》,在“現代傷寒名家對傷寒學的貢獻”中將先生列于第二位(列冉雪峰后)。并指出:李氏研究《傷寒論》最主要的有兩條原則,一是要與《內》、《難》、《本經》、《金匱要略》相結合,但不要牽強附會;一是要結合臨床來體會,而不是文字表面走過場。根據這兩條原則,加之他有多年的臨床經驗,雄厚的古文修養(yǎng),獨特的思辨能力,所以他的論著享譽海內外,稱得起現代的著名傷寒學家。
? ? 我讀過《冉雪峰醫(yī)案》,雖薄薄一冊僅七十一案,但是卻讓我感覺到此是真正高手。而且當年我母親肩周炎、腿上靜脈曲張老是腿疼,在廣州遍治不愈,中山醫(yī)一院骨科的教授、南方醫(yī)院骨科的博士都說要開刀,而一個中山醫(yī)骨科退休的姓謝的副教授一看就毫不質疑地開了華佗再造丸。我母親吃了幾個療程,就好了。我后來在網上查找,發(fā)現這個華佗再造丸是國家藥典委員會委員冉小峰中醫(yī)獻出的祖?zhèn)髅胤?,而冉小峰是冉雪峰的兒子。三十年代中醫(yī)界有南冉北張之說,北張指的是大名鼎鼎的張錫純,南冉就是冉雪峰。冉雪峰是六世醫(yī)傳,祖上做過湘軍名將鮑超軍中軍醫(yī)。
? ? 葉氏把冉雪峰排在李克紹之前,列第一位。這倒愈發(fā)讓我對冉雪峰產生了憧憬。
? ? --啟蒙始自溫病老師。讀到此文,深感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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