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以來對脈辨病機研究的進展（一）

盡管自《脈經(jīng)》以來在各種脈學著作中一直在引用古脈學的有關病機的內(nèi)容，甚至亦提出一些新的內(nèi)容，但他們對以脈來伺病機的這個問題，卻并不自覺，主要的是一直在致力于完成完備以脈象為主列出病證這個單另的系列，并且沒有意識到這樣對整個辨證的影響。到明清時醫(yī)學家，尤其是那些深通理論的學者，在這方面不斷作出新的成績，盡管他們不一定知道這是具有脈學和辨證上的方向性的意義。

如李士材曾對代脈提出如下的看法，他說：“代者禪代之義也，如四時之禪代，不愆其期也。結促之止，止無常數(shù)，代脈之止，止有常數(shù)，結促之止，一止即來，代脈之止，良久方至?！秲?nèi)經(jīng)》以代脈之見為陽氣衰微，脾氣脫絕之象也。惟傷寒心悸，懷胎三月，或七情太過，或跌仆重傷及風寒痛家，俱不忌代脈，未可斷其必死。”張景岳對此亦提出各人看法說：“代，更代之義，謂于平脈之中，而忽見軟弱，或乍數(shù)乍疏，或斷面復起，均名為代，代本不一，各有深義，如五十動而不一代者，乃至數(shù)之代，即根結篇所云者是也。若脈本平均，而忽強忽弱者，乃形體之代，即平氣象論所云者是也。又若牌主四季，而隨時更代者，乃氣候之代，即宦明五氣等篇所云者是也。凡脈無定候，更變不常者，均謂之代。但當各因其病而察其情庶得其妙。”這是以對脈的認識和對病的認識作為基礎，用具有辯證性質的辨證方法去察其情，得其妙，實際就是涉及到病機而非單純的以脈與病對號。

日本人丹波元簡《脈學輯要》說：“代脈諸說不一，然景岳所論尤為允當矣?！妒酚洝穫}公云：不平而代，又云：代者，時參擊乍疏乍大也?！睆埵毓?jié)《正義》云：“動不定日代?？梢源_其說矣，蓋動而中止，不能自還，因而復動者，乃至數(shù)之變更，面仲景、叔和所云者，即代脈中之一端也。若其為止有常數(shù)者，似泥于經(jīng)文焉?！毕旅嫠忠藥讉€醫(yī)案來進一步說明問題。說：“李士材日：善化令黃桂嚴，心疼奪食，脈三動一止，良久不能自還。施笠譯日：五臟之食不至，法當?shù)┫λ馈Ｓ嘣疲汗湃酥^痛甚者脈多代，少得代脈者死，老得代脈者生。今桂嚴春秋高矣。面胸腹負痛，雖有代脈，安足慮乎，果越兩旬，面桂嚴起矣。予家君近治一老人，癥塊發(fā)動，引左肋而痛，痛連不已，藥食嘔變，其脈緊細而遲，左脈潮數(shù)小，遂絕止者，二三十動許，覆手診之亦然，又漸漸覓出如故，良久又絕止如前。用附予建中湯加吳茱黃，視療十余日，痛全愈而脈復常。是代最甚者，正見李氏之言信然矣?！庇职础秱摗凡豢上缕疲骸皞}朝陽俱緊，惡寒發(fā)熱，則脈數(shù)厥，厥者脈初來大，漸漸小，更來新漸大，是其候也。又王海藏《陰證略例》云：秦二好服天生茶及冷物，積而痼寒，脈非浮非沉，上下內(nèi)外，舉按極有力，堅而不柔，觸指突出膚表，往來不可以荃數(shù)名，縱漸不可以巨細狀，此陰證，鼓擊脈也。一身游行之火，萃于胸中，寒氣逼之，搏大有力，與真武、四逆等藥，佐以芍藥、茴香酒漸丸，使不僭上，每百丸晝夜相接，八九服，凡至半斤，作汗面愈，亦有罕有。以上據(jù)景岳言皆代之屬也。故舉擬于此?！边@樣軟將代脈在臨床-涉及病機的問題數(shù)了論述和分析、來人著作中固然亦有如崔氏《脈訣》的：“霍亂之候，脈代勿訝?！钡脑?，但語焉不詳，李言聞的刪補《四言舉要》多了“傷寒心悸，女胎三月”等，這些都是對應性質的，不是對病機的分析認識。又如明清人論數(shù)脈，如汪石山說：“大凡病見數(shù)脈，多難治療，病久脈數(shù)，尤非所宜?！毙齑焊φf：“沉數(shù)有力，虛勞為惡，余病初逢，多宜補藥，病退數(shù)存，未足為樂，教遣證危，真元以脫，數(shù)按不鼓，虛寒相搏，微數(shù)禁灸，洪數(shù)為火，數(shù)候多兇，勻健猶可?！睆埥橘e說：“五至六至以上，凡急疾緊促之屬，皆其類也。為寒熱、為虛勞、為外邪。為癰瘍、滑數(shù)、洪數(shù)者多熱，澀數(shù)細數(shù)者多寒，暴數(shù)者多外邪，久數(shù)者必虛損。數(shù)脈有陰有陽，今后世相傳，皆以數(shù)為熱脈，及詳考《內(nèi)經(jīng)》，則但日：語急者多寒，緩者多熱，滑者陽氣盛微有熱，粗大者，陰不足，陽有余為熱中也。曰：緩面滑者日熱中，舍此之外，則無以數(shù)言熱者。而遲冷數(shù)熱之說，乃自《難經(jīng)》始，云：數(shù)則為熱，遲則為寒，今舉世所宗，皆此說也。不知數(shù)熱之說，大有謬誤，何以見之，蓋自余歷驗以來，凡見內(nèi)熱伏火等證，脈反不數(shù)，而惟洪滑有力、，如經(jīng)文所言者是也?！睌?shù)脈不但可以主虛，亦可以見于陰虛并可以見于陽虛，如蕭萬輿說：“數(shù)按不鼓，則為虛寒相搏之脈，數(shù)大而虛，則為精血消竭之脈，細疾如數(shù)，陰躁似陽之候也，沉弦細數(shù)，虛勞垂死之期也，蓋數(shù)本屬熱，而真胡虧損之脈，亦必急數(shù)，然愈數(shù)則愈虛，愈虛則愈數(shù)，此而一差，生死反掌。”

從脈證兩方面分析陰虛陽虛的病機，而數(shù)脈主虛之理法益明。又如吳又可據(jù)病案論澀脈說：“張昆源之室年六旬，得滯下后重窘急，日三四十度，脈常歇止，諸醫(yī)以為雀啄脈必死之候，咸不用藥，延予診視，其脈參伍不調(diào)，或二動一止，或三動一止而后來，此澀脈也。年高血弱，下利膿血，六脈結澀固非所能任，詢其飲食不減，形色不變，聲言烈烈，言語如常，非危證也。

遂用芍藥湯加大黃三錢，大下純膿成塊者兩碗許，脈氣漸續(xù)，而利亦止。數(shù)年后又得傷風咳嗽痰涎涌甚，又診之，得前脈，與杏桔湯二劑，嗽止脈調(diào)。凡病善作此脈，大抵治病務以形色脈證參考，庶不失其大段，方可定其吉兇也?！眳鞘纤\的脈是結脈不是澀脈，因為澀脈主要指標是不流利，澀滯感，它可以兼有不整但不是絕對的。吳氏描述脈象只是節(jié)律的不齊沒有澀滯不流利，故爾既說：“此澀脈也。”又說：“六脈結澀?！逼鋵嵕褪墙Y脈。但吳氏以脈論病機的論辨卻是可取的。“大抵治病務以形色脈證參考庶不失其大段，方可定其兇吉”就是將整個辨證做為一個系列，不能證歸證脈歸脈而成為兩個系列，在此吳氏提出了這個辨病機的方向和原則。對于浮沉二脈何夢瑤曾謂：“浮沉有得于稟賦者，趾高氣揚之輩脈多浮，鎮(zhèn)靜沉潛之士脈多沉也。有變形于時令者，春夏氣升而脈浮，秋冬氣降而脈沉也，其因病而致者，則病在上、在表、在府者，其脈??；在下、在里，在臟者，其脈沉也?！甭?lián)系到生理、病理和病機，又如張璐論遲脈說：“遲脈者，呼吸定息，不及四至，而舉按皆遲，遲為陽氣失職，胸中大氣不能敷布之象，故昔人咸以隸之虛寒，浮遲為表寒，沉遲為里寒，遲澀為血病，遲滑為氣病，此論面是，然多有熱邪內(nèi)結，寒氣外郁，而見氣口遲滑作脹者，詎可以脈遲概謂之寒，而不究其滑澀之象，虛實之異哉？詳仲景有陽明病脈遲微惡寒而汗出多者，為表未解。脈遲頭眩腹?jié)M者，不可下。有陽明病，脈遲有力，汗出不惡寒，身重喘滿，潮熱便鞭，手足澉然汗出者，為外欲解，可攻其理。又太陽病脈浮，因誤下而變遲，腹內(nèi)拒痛者，為結胸。若此皆熱邪內(nèi)結之明驗也?！?/p>

程應旄《傷寒論后條辨》說：“遲脈亦有邪熱郁結，腹?jié)M胃實，阻傳經(jīng)隧面成者，又不可不知。”丹波元簡說：“今驗有癥瘕痃氣，壅遏隧道，而見遲脈者，是雜病亦不可以遲概而為寒也?！庇秩鐚嵜}，張璐說：“消癉、鼓脹、堅積等病，皆以脈遲為可治，若泄而脫血，及新產(chǎn)驟虛，久病虛贏而得實大之脈，良不易治也?！庇秩缍堂}，張璐說：“尺寸俱短而不及本位，不似小脈之三部皆小弱不振，伏脈之一部獨伏匿不前也。經(jīng)云：短則氣病，良由胃氣既塞不能倏暢百脈，或因痰氣食積阻礙氣道，所以脈見短俱澀結之狀。亦有陽氣不通而脈短者，經(jīng)謂：寸口脈中手短者，日頭痛是也。仲景云：汗多重發(fā)汗，亡陽譫語，脈短者死，脈自和者不死。戴同父云：短脈只當責之于尺寸，若關中見短，是上不通寸為陽絕，下不通尺為陰絕矣?？芍P部從無見短之理。昔人有以六部分隸而言者（李士材輩是），殊失短脈之義?！倍紝儆诿}辨病機的性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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