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話悟真篇原序

一、譯解緣起

一般來講，一篇文章的序言，是文章作者對這本著作內(nèi)容的簡要陳述。也就是說，張伯端真人《悟真篇》的這篇原序，是他對《悟真篇》記錄的金丹大道文化思想的基本陳述。

由于《悟真篇》里面，運用了大量的道家文化名詞，也采用了傳統(tǒng)道家特有的語言，甚至說是一種隱語在寫作，而且在寫作風格上，大多是成于北宋時期的丹詩，這就導致現(xiàn)代讀者，在閱讀上顯得極為困難，難以讀懂《悟真篇》的真實含義。

《悟真篇》一書究竟說什么，這里跟大家提示一下，先可以從書名去理解，它是講“悟真”的金丹大道的，這一點大家首先是要搞清楚的。

雖然張伯端真人在這篇《悟真篇原序》中，已經(jīng)將道家悟真的金丹大道，給大家作了全面的揭示，但我們還是發(fā)現(xiàn)，很多現(xiàn)代丹道出版物，還是沒有領悟這篇《悟真篇》原序的意思的，更別說整篇《悟真篇》的道理，就越發(fā)難上加難了。

這一現(xiàn)狀嚴重地阻礙了道家金丹文化的健康傳播，尤其泛濫的自詡傳人們，一面標榜是《悟真篇》的正宗嫡傳，一面卻是在販賣《悟真篇》中早已批判的那些丹道糟粕，來欺瞞世人。

所以，關于如何讀懂這篇《悟真篇原序》的內(nèi)容，弄清張伯端《悟真篇》的金丹文化脈絡，將對甄別真假丹道，或者說是建立一種悟真的金丹文化體系，其意義深遠。

二、《悟真篇》講述的煉金丹內(nèi)容，不是常見的養(yǎng)生文化，而是道家的金丹太極修真文化。

【原文】嗟夫！人身難得，光景易遷，罔測修短，安逃業(yè)報？不自及早省悟，惟只甘分待終，若臨歧一念有差，立墮三涂惡輒，則動經(jīng)塵劫，無有出期，當此之時，雖悔何及？故老釋以性命學，開方便門，教人修煉，以逃生死。釋氏以空寂為宗，若頓悟圓通，則直超彼岸；如其習漏未盡，則尚徇于有生。老氏以煉養(yǎng)為真，若得其樞要，則立躋圣位；如其未明本性，則猶滯于幻形。

【譯文】唉！人的生命是寶貴的，美好的人生，如白駒過隙。人心迷失，善果不夠，又怎能逃脫生老病死的輪回? 一個人如果不能盡快醒悟，沉迷于世情萬有，只能是日夜渾渾噩噩，以候終生。這樣的人生，如果在生死關口，一念有差的話，就會墮于地獄、餓鬼、畜生道，靈魂則永遠在宇宙時空中徘徊，沒有再世的機會，到了那個時候，雖悔恨萬分，又有什么用呢。釋迎牟尼佛為挽救萬物之靈的人性，教我們要修持性命，唯有性命雙修，才是修行證得果位的方便法門，佛祖教人種善因、得善果，用來解決人生的大問題——生死問題。釋迦牟尼佛給我們講的性命學問，是以空寂為宗旨的，一個修真者，如果能夠掃除萬念，就能夠頓悟圓通，直達彼岸，了卻生死。一個修真者，如果后天習氣仍然不能掃除，將會仍然滯留于后天的有生之域。道家老子的思想，是用煉命養(yǎng)性，來作為修真要旨的，一個修真者，如果能夠懂得修真的道要，就會立刻就證圣位，位列仙班。但是，一個修真者，如果不能明徹本性，非真即幻，那終究只是停留在后天身心的煉養(yǎng)上。

【原文】其次，《周易》有窮理盡性至命之辭，《魯語》有毋意必固我之說，此又仲尼極臻乎性命之奧也。然其言之常略，而不至于詳者，何也？蓋欲序正人倫，施仁義禮樂有為之教，故于無為之道，未嘗顯言，但以命術，寓諸《易》象，性法混諸微言耳。至于莊子推窮物類逍遙之性，孟子善養(yǎng)浩然之氣，皆切幾之矣。

【譯文】再就是，《周易》早就為我們指出了“窮理盡性以至于命”的修真準則。《論語》也有“毋意、毋必、毋固、毋我”的修養(yǎng)思想，這又是孔子養(yǎng)心立德，用來洗滌人性的修養(yǎng)之學?？鬃訉ζ渌枷氲赖滦摒B(yǎng)解說得很簡略，他不詳細言明性命的奧秘，這是什么原因呢?那主要是因為儒家思想，側重于教化個人的思想品德修養(yǎng)，強調的是社會人倫之理，推行的是仁義禮樂的世間規(guī)則。所以，那些關于無為修道，出世成真的思想，就沒有成為儒家的核心文化。但是，儒家也將修命之術，通過《易經(jīng)》的各種卦象，給我們表達出來了。修性的原則，在儒家諸子的言論中，也是作過精細地講解的。至于莊子的性命之道，他是窮究宇宙萬物之理，來匯通人們的逍遙性情。孟子也提出了善養(yǎng)浩然之氣的思想。釋道儒三教的賢哲，都是緊緊地把人類跟宇宙的和諧共生關系，這些基本的哲學道理，詳細地告訴了我們。

【原文】迨夫漢魏伯陽，引易道陰陽交姤之體，作《參同契》，以明大丹之作用。唐忠國師于語錄，首敘老莊言，以顯至道之本末。如此，豈非教雖分三，道乃歸一？奈何后世黃緇之流，各自專門，互相非是，致使三家旨要，迭沒邪歧，不得混一而同歸矣。

【譯文】到了東漢時期，魏伯陽總結了以往道家的養(yǎng)生修真思想，結合《周易》的陰陽交媾理論，寫出了《周易參同契》，這部書的內(nèi)容，對后世炎黃子孫的養(yǎng)生與修真，具有極高的指導價值，被尊稱為“萬古丹經(jīng)王”。這部道家經(jīng)典很詳細地講解了道家煉金丹的“大丹”內(nèi)容。修真之學發(fā)展到了唐代，南陽慧忠禪師，以佛教權威的身份，結合老莊思想，用來昭示人們修道的那些前前后后。這些難道不是在證明我國的性命之學，雖有三家之分，但最終還不也是殊途同歸的嗎？無奈的是，唐以后的那些道士和尚們，多是固步自封，又互相排斥，相互指責，這就導致釋道儒三家的性命學問，出現(xiàn)了混含不清的現(xiàn)象，也就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有機可乘，金丹文化出現(xiàn)了大道廢傾，邪道日盛的偽劣現(xiàn)象，金丹性命雙修的大道文化，在三教來講，從此已經(jīng)無法并行于世了。

三、解釋常見的道門養(yǎng)生術與道門的金丹修真，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文化。

【原文】且今人以道門尚于修命，而不知修命之法，理出兩端，有易遇而難成者，有難遇而易成者。如煉五芽之氣，服七耀之光，注想按摩，納清吐濁，念經(jīng)持咒，噀水叱符，叩齒集神，休妻，絕粒，存神閉息，運眉間之思，補腦還精，習房中之術，以致服煉金石草木之類，皆易遇而難成者。

以上諸法，于修身之道，率皆滅裂。故施力雖多，而求效莫驗。若勤心苦志，日夕修持，止可避病，免其非橫，一旦不行，則前功漸棄。此乃遷延歲月，事必難成，欲望一得永得，還嬰返老而變化飛升，不亦難乎？深可痛傷。

【譯文】且說今天的那些人，都認為道家、道教的長處是修命?？蛇@些道士們，也不懂得道家真正的修命之法，這就導致他們不得不走向了兩種截然不同的修行道路。一類人是在修煉那些隨處可見可學的道術，可這樣的道術，卻很難修成正果；另一類人的修煉，是迷茫于難遇的修真法門。例如，煉五臟吐納氣訣的，采日月星辰七耀之光精華的，用意念觀想體內(nèi)的，天天推拿按摩的，對著山水樹木吐故納新的，日夜誦讀經(jīng)文咒語的，含水畫符的，叩齒集中意念調神的，夫妻分居禁絕房事的、辟谷絕糧食氣的，意念集中肉體局部而閉氣的，意守兩眼之間的山根部位，追求生理反應的，靠煉陰精去奢望補腦的，學九淺一深房中術的，以及那些吞食金屬化學燒煉丹藥，與進食草藥補品的，等等這些道術，都是大家容易學到，卻難以成道的法門。

以上的這些方法，不是修真的大道，修真者盡管花費了大量的時間，還是難以獲得修真的效果。但這些煉養(yǎng)方法，也不是完全沒有作用，如果按照這些方法，刻苦地日夜修煉不綴，會起到一些祛病強身的效果，甚至可以免遭陡然的橫禍。但這些方法，修真者一旦中途停下來不煉，所獲得的功效，則會漸漸失去。如果還希望這樣的方法，對修真者帶來永恒的修道意義，實現(xiàn)還嬰返老，白日飛升的得仙真果位，不也就難上加難了嗎？對于這樣的結果，我感到萬分的痛惜。

【原文】其中惟閉息一法，如能忘機絕慮，即與二乘坐禪頗同，若勤而行之，可以入定出神。奈何精神屬陰，宅舍難固，不免常用遷徒之法，既未得金汞返還之道，又豈能回陽換骨，白日而升天哉？

【譯文】在道門的這些道術中，也只有煉閉息這種法門，相對我上面列舉的那些道術，還算較為實用些。一個修真者，如果能夠不斷地殺機、死機，這個閉息法門的功效，就跟佛家二乘坐禪的功效差不多，如果進一步地勤苦修行，這個閉息法門，也可以入定出神的啊。然而，人類的思維意識，對修真來講，都是屬于后天陰性的東西，是修煉的陰神，不是道家煉金丹所得來的陽神，也就不能獲得駐世延年的永恒之軀，命是得不到保障的。所以，要實現(xiàn)無生的果位延長，這些人只有靠不斷地拋身入身，投胎奪舍，去實現(xiàn)驅殼的延續(xù)。這樣去做，既然是沒有獲得金汞返還的大道，又怎么能夠做到回陽換骨、白日而升天的成仙呢?

四、弘揚道教金丹文化，首先應當破解《悟真篇原序》所涉及到的這些道學文化名詞的含義。

【原文】夫煉金液還丹者，則難遇而易成，要須洞曉陰陽，深達造化，方能追二氣于黃道，會三性于元宮，攢簇五行，和合四象，龍吟虎嘯，夫唱婦隨，玉鼎湯煎，金爐火熾，始得玄珠有象，太乙歸真，都來片餉工夫，永保無窮逸樂。至若防危慮險，慎于運用抽添，養(yǎng)正持盈，要在守雌抱一，自然復陽生之氣，剝陰殺之形。節(jié)氣既交，脫胎神化，名題仙籍，位號真人，此乃大丈夫功成名遂之時也。

【譯文】煉道家的金液還丹，則是很難有機緣相遇，又非常容易成功的大道，煉金丹的根本要點，是要明白什么是陰陽，什么是性命，更要明白道家的道論，這個宇宙的最高法則，才能讓性命合二為一，這如同一陰一陽的日月，運行于宇宙黃道中。性命這個陰陽，也跟太陽月亮一樣，是要歸聚于中黃的。金木水火土五行，也應歸聚于人性的中道。太陰少陰太陽少陽四象，也應返還于陰陽性命。這些就丹書常說的“龍吟虎嘯，夫唱婦隨，玉鼎湯煎，金爐火熾”隱含的意思，所預示的是陰陽交媾的道理。只有陰陽性命合而為一，假以時日的修真，才能出現(xiàn)“玄珠有象，太乙歸真”的修命證果。修真者的這種獲得大丹后的頓悟，是在片刻之間就能夠完成的，就能夠永保無窮逸樂。煉金丹的密要，還不光有這些，獲得大丹之后，后面還有防危慮險，還有慎于運用抽添，還有養(yǎng)正持盈等道理，這其中的奧秘，是在于怎樣“守雌抱一”，如此修持下去，自然可以復還本真，命寶到手。時候到了，自然會慧劍成形，陽神出現(xiàn)，頓悟圓通，與道合真，神化莫測，名列仙班，號稱真人，這才是大丈夫功成名就的時候啊。

五、道家金丹文化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看待這句“陰陽互用”的陰陽之道的密要。

【原文】蓋近世修行之徒，妄有執(zhí)著，不悟妙法之真，卻怨神仙謾語。殊不知成道者，皆因煉金丹而得，圣人恐泄天機，遂托數(shù)事為名。今之學者，有取鉛汞為二氣，指臟腑為五行，分心腎為坎離，以肝肺為龍虎，用神氣為子母，執(zhí)津液為鉛汞，不識浮沈，寧分主賓？何異認他財為己物，呼別姓為親兒？又豈知金木相克之幽微，陰陽互用之奧妙？是皆日月失道，鉛汞異爐，欲結還丹，不亦遠乎？

【譯文】大宋以來，那些修行的人，落于對肉欲和對外物的執(zhí)著，他們因為在修真時，一直是妄心層出不窮，也就無法體悟修真的妙有。這些不懂悟真、修真之理的人們，往往因見地的錯誤，出現(xiàn)修真得不到應有的證果，而一無所獲。因他們一直是妄有的執(zhí)著，自然是以失敗、失效、失望而告終，一輩子也就走不出生命的輪回，最后只能埋怨先哲神仙們，嘲笑他們所講解的金丹大道，都是欺騙世人的假話。他們哪里知道，修真有成的人，都是因為懂得煉金丹的道理和法門。而闡述煉金丹的道理，這些圣人們也難啊，他們既擔心泄露天機的罪責，又因不得其人而不能教。無奈之下，只能借助大量的道學名詞，來寓示煉金丹的那些密要。后來又不斷出現(xiàn)了道家丹道語言的變化，可這些后人們，又往往只從字面上去理解其中的意思，將這些托象寓意的術語，揣測的面目全非。拿今天的這些修真者來說，他們犯了很多不同的錯誤，如有把外丹的鉛和汞，來當做煉內(nèi)丹的二氣的；有把人體的五臟六腑，來當做丹道五行的；有把肉體有形的心臟和腎臟，這些臟器來當做金丹坎離的；有把肉體的肝臟和肺臟，來當做金丹龍虎的；有將思維的神和呼吸的氣，來當做金丹的子母的；有把口中產(chǎn)生的唾液，來當做金丹的鉛汞的。這些人竟然連煉金丹的“沉浮”，這個基本的道理，都沒有弄明白，又怎么能夠明白煉金丹的“主賓”，又是什么意思呢？他們的這些妄猜，跟把別人的錢財，來當做自己的，把別人的孩子，來當做親生的，又有什么不同呢？他們哪里知道，煉金丹的“金木相克”的幽深與微妙呢？他們哪里懂得，煉金丹的陰陽性命互用的奧妙呢？這些道術共同出現(xiàn)的問題，就好比天地的日月，在脫離軌道的情況下運轉，就好比燒煉鉛汞的人，不把鉛汞放在一個爐膛去燒一樣，卻還在那里癡心妄想能夠還丹，能夠成仙，這不是十分遙遠的事情嗎?

六、道家金丹文化的名詞歷代出現(xiàn)隱喻的混亂現(xiàn)象，在今天表現(xiàn)的尤為嚴重。

【原文】仆幼親善道，涉躐三教經(jīng)書，以至刑法、書算、醫(yī)卜、戰(zhàn)陣、天文、地理、吉兇、死生之術，靡不留心詳究。其中惟金丹一法，閱盡群經(jīng)及諸家歌詩論契，皆云日魂月魄，庚虎甲龍，水銀丹砂，白金黑錫，坎男離女，能成金液還丹，終不言真鉛、真汞是何物色。又不說火候法度，溫養(yǎng)指歸，加以后世迷徒，恣其臆說，將先圣典教，妄行箋注，乖訛萬狀，不惟紊亂仙經(jīng)，抑亦惑誤后學。

【譯文】我從小就聽說世上有神奇的金丹大道，也十分仰慕它，希望從祖師們的文章中，找到答案。釋道儒三教的那些經(jīng)書，我都作過粗略的閱讀與了解。并對三教以外的刑法、書算、醫(yī)卜、戰(zhàn)陣、天文、地理、吉兇、死生之術，這些相關的書籍，也一一留心詳究過。結果跟大家一樣，我無法從中獲得性命雙修的大道學問，盡管閱盡所有的道學經(jīng)典，及諸子百家的歌詩論契，但還是無論如何，也明白不了煉金丹的那些密要。每每閱讀那些祖師們的那些丹書，統(tǒng)統(tǒng)被那些日魂月魄，庚虎甲龍，水銀朱砂，白金黑錫，坎男離女，這些是可以成道的詞匯所困惑，這些祖師們怎么也不說出真鉛、真汞，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東西啊。他們也不說煉金丹的火候法度，也不說煉金丹的溫養(yǎng)指歸。在我連這些金丹文化的基本道理，尚難以弄明白的情況下，卻又出現(xiàn)了近世以后的那些煉金丹的迷徒們，他們冒充傳人，都把自己都難以明白的，也是大家都難以明白的內(nèi)容，去信口雌黃的瞎說，將先哲的書籍和語錄，又隨意穿鑿附會地解釋，將祖師的經(jīng)典語錄，又隨意注解。他們這些奇奇怪怪的注解，不單導致大家理解金丹文化，會變得愈加迷惑困難，害了丹經(jīng)的正傳，還容易誤人子弟，去盲修瞎練，乃至戕害身心。

七、以古鑒今，張伯端真人求道的艱辛，及金丹大道的簡易，折射出近當代的丹道文化，也是一種堪憂的迷失局面。

【原文】仆以至人未遇，口訣難逢，遂至寢食不安，精神疲悴，雖詢求遍于海岳，諸益盡于賢愚，皆莫能通曉真宗，開照心腑。后至熙寧己酉歲，因隨龍圖陸公入成都，以夙志不回，初誠愈恪，遂感真人，授金丹藥物火候之訣，其言甚簡，其要不繁，可謂指流知源，語一悟百，霧開日瑩，塵盡鑒明，校之仙經(jīng)，若合符契。因念世之學仙者，十有八九，而達其真要者，未聞一二。仆既遇真詮，安敢隱默？罄其所得，成律詩九九八十一首，號曰《悟真篇》。內(nèi)有七言四韻一十六首，以表二八之數(shù)；絕句六十四首，按《周易》諸卦；五言一首，以象太一之奇；續(xù)添西江月一十二首，以同歲律。其如鼎器尊卑，藥物斤兩，火候進退，主客后先，存亡有無，吉兇悔吝，悉備其中矣。

【譯文】我一直沒有機緣遇到真師，迷茫了數(shù)十年，無法懂得煉金丹的那些基本道理。這種渴望與期待的心情，長時間占據(jù)著我的內(nèi)心，導致我睡不好，也吃不好，漸漸地精神疲憊，面容憔悴。我雖然尋訪了全國各地的洞天福地，也不管是聰明人也好，愚人也好，我都虛心地向他們請教。我按照他們所說的話，去對照祖師們的丹經(jīng)，一一參證，可這些師父的話，都不能真正讓我理解祖師們的那些丹經(jīng)的意思，這導致我胸中的那些迷惑，一直未能解開，不能釋懷。

后來到了公元1069年，因工作調動，我跟隨皇上的機要秘書陸大人去成都就職，從此發(fā)誓不尋訪到煉金丹的至理，就永遠不回去了。蒼天不負有心人，我終于等得機緣來了，將我的真誠慕道之心，感動了海蟾真人，他把煉金丹的那些道理，一一傳授了給我。老師的關于丹道的那些話并不多，也不復雜，但從道的源頭上，給我講解了煉金丹的那些秘密。這一下子使我存留于心中幾十年的疑問，通過老師的一番話，一句話能夠破譯上百句丹經(jīng)的意思，這讓我有一種突然間的迷霧散開，有看到明媚太陽一樣的感受，這好比照鏡子一樣，擦掉鏡子上的灰塵，面容忽然就明澈多了。后來，我再用老師的話，去閱讀那些祖師們丹經(jīng)和語錄，從此句句洞徹地很，原來祖師們是話不同而表達的意思是一樣的，都是在一片婆心地在救世度人，天下無二道，圣人無二心啊。

我感嘆世上學仙的人們，實在是太多太多，而真正能夠明白煉金丹的那些道理的人，好像沒有幾個。既然我已經(jīng)得到了真人的真?zhèn)鳎紤]到世上還有很多跟我一樣一心慕道的人們，這包括那些以前我拜訪請教過的師傅們，他們也同樣渴望獲得真正的金丹大道啊。既然這樣，我怎么能夠把這些本屬于大眾的東西，據(jù)為己有和不加宣揚呢？我只有把我一生所學所得，全部寫出來告訴了大家，我的內(nèi)心才會獲得些許安寧。

這些是我數(shù)十年修真中的點滴感悟記錄，按照書寫的年代，按照不同的內(nèi)容與次序，進行了適當?shù)木幣牛瑢⑺鼌R聚成九九八十一篇詩詞，給它取名叫《悟真篇》。一共八十一篇金丹詩詞，我增刪出的七言四韻，只選取了一十六首。這是按照月亮盈虧的天象，所預示的那些金丹道理，依十六兩為一市斤的圓滿，拆分出“二八”這個數(shù)字，來暗合煉金丹也要像十五的月亮一樣，直到圓滿無虧的大丹出現(xiàn)。我編排出這十六首詩來，也是為了方便修真者，能夠明白其中隱含的“二八”的意思。接著，我按照《周易》一共有六十四卦，選取絕句六十四首，來跟易卦相對應。另外，還選取一首五言絕句，是為了指明太乙含真的道理。最后根據(jù)一年十二個月，編排了一十二首《西江月》詞。這樣整部《悟真篇》的詩詞加起來，正好是九九八十一首丹詩，以象征丹道九九歸一的道理。這些丹詩，已經(jīng)將道家煉金丹的鼎器、藥物、火候、主客、先后，存亡、有無、吉兇、悔吝等問題，全部包涵在里面了。

八、丹道文化代表著道家傳統(tǒng)文化的精要，三教合一是眾望所歸，《悟真篇原序》表達的這些思想，不容割舍。

【原文】及乎篇集既成之后，又覺其中惟談養(yǎng)命固形之術，而于本源真覺之性，有所未究，遂玩佛書及《傳燈錄》，至于祖師有擊竹而悟者，乃形于歌頌、詩曲、雜言三十二首，附之卷末，庶幾達本明性之道，盡于此矣。所期同志者覽之，則見末而悟本，舍妄以從真。時皇宋熙寧乙卯歲旦天臺張伯端平叔序。

【譯文】等我把這九九八十一首金丹詩句編輯完后，又覺得這些詩句主要是談論道家修命的那些知識的，而對于進一步的無生修性內(nèi)容，好像不夠透徹。出于這樣的考慮，我便參考了一些佛經(jīng)，特別是《傳燈錄》的修真思想，甚至于祖師能夠擊打竹子，就能開悟的的故事，我都用歌頌、詩曲、雜言的形式寫出來了。這些丹詩一共有三十二首，我把它們編排在《悟真篇》一書的末尾，這樣結集為完整的《悟真篇》，則釋道儒三家修真悟道的那些哲理，就基本都涵蓋于這部《悟真篇》了。

我希望能夠讀到這篇《悟真篇》的人們，能夠領悟到修真的本質，從而舍棄執(zhí)迷不悟的妄有，逐漸步入金丹太極修真的坦途。公元一零七五年初，浙江天臺山張伯端平叔敘。

（本文觀點僅代表原作者觀點，不代表道教之音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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