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潮①
柳永
名句:重湖疊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導(dǎo)讀】
宋真宗咸平末年,柳永從家鄉(xiāng)前往京城開封應(yīng)試,途經(jīng)錢塘江。此時孫何正好任兩浙轉(zhuǎn)運使,柳永想拜訪他。柳永與孫何是布衣之交,但此時孫何已做了大官,當(dāng)時官府之家門禁極嚴(yán),柳永一個平民是很難到孫何家去拜訪的,柳永就寫下了這首詞,并使歌女楚楚在青樓廣泛傳唱以使孫何知道。楚楚歌唱的《望海潮》果然引起了孫何的注意,后來柳永終于見到了孫何。
“望海潮”為詞牌名,為柳永所創(chuàng),大概取意于錢塘江觀海潮。
【原詞】
東南形勝②,三吳都會③,錢塘自古繁華④。煙柳畫橋,風(fēng)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⑤。云樹繞堤沙⑥,怒濤卷霜雪⑦,天塹無涯⑧。市列珠璣⑨,戶盈羅綺⑩,競豪奢。
重湖疊清嘉○1,有三秋桂子○12,十里荷花。羌管弄晴○13,菱歌泛夜,嬉嬉釣叟蓮?fù)蕖?4。千騎擁高牙○15。乘醉聽簫鼓,吟賞煙霞○16。異日圖將好景○17,歸去鳳池夸○18。
【注釋】
①這首詞極寫錢塘即杭州的美麗風(fēng)光,被稱為“錢塘賦”。②形勝:指地理形勢優(yōu)越。③三吳:泛指江浙一帶,舊指吳興郡、吳郡、會稽郡,“世號三吳”。④錢塘,即杭州。⑤參差:這里形容城市建筑高低錯落。⑥云樹:形容高大茂密的樹。⑦霜雪:形容浪花色白如霜雪。⑧天塹:天然的險阻,多用以指長江,這里指錢塘江。⑨珠璣:泛指各種珍貴的珠玉。璣:不圓的珠子。⑩羅綺(qǐ):泛指各種綾羅綢緞。綺:有花紋的絲織品。○1重湖:西湖分為外湖、里湖,故稱。疊(yǎn):重疊的山峰。清嘉:清秀美麗?!?2這里的“三秋”泛指秋日。桂子:桂花。○13“羌管”句:笛聲在晴空中飄蕩,與下句的“泛夜”相對,“晴”指白天。羌管:傳說笛子是羌人所制,所以稱“羌管”。○14嬉嬉:嬉笑歡樂。釣叟:釣魚的老頭。蓮?fù)蓿翰缮彽墓媚铩!?5千騎(jì):形容隨從很多的樣子。擁:簇擁。高牙:軍中大旗,這里代指達官貴人?!?6吟賞:吟詩欣賞。煙霞:煙霧云霞?!?7“異日”句:將來把美好的風(fēng)景描畫出來。將:語助詞,無義。○18鳳池:指鳳凰池,指最高行政機關(guān)中書省的所在地,這里代指朝廷??洌嚎湟贾菝利惖木吧?/p>
【譯詩】
地處東南要沖,湖山優(yōu)美如畫,
三吳的中心城市,土地遼闊廣大,
錢塘自古以來就十分繁華。
柳樹上罩著云煙,小橋上繪著圖畫,
掛著簾幔的房屋星羅棋布,
高低錯落住著有十萬人家。
挺拔的綠樹圍繞著堤壩,
奔涌的波濤翻卷著雪白的浪花。
錢塘江像一道天然的壕溝,
延綿至遠方,無邊無涯。
街市上擺放著珍珠寶物,
家家戶戶的人們都穿著綾羅綢紗,
個個賽著擺闊氣、爭奢華。
重重疊疊的山巒環(huán)抱著里湖外湖,
湖光輝映著山色顯得格外清雅。
秋天,山里山外落滿清香的桂子,
夏天,十里湖面開滿鮮艷的荷花。
悠揚的羌管聲在晴空中飛揚,
動聽的采菱歌在月夜里飄灑。
怡然自得嘻嘻哈哈聚在一起的,
是悠閑的釣翁和快樂的蓮?fù)蕖?/p>
看,千面旗幟簇擁著高官的車駕,
太守在湖邊飲酒賞樂好不瀟灑,
歌舞聲中乘醉吟賞著煙霧云霞。
過些日子要把這些美景繪成圖畫,
升官時帶到朝廷去好好夸一夸。
【賞析】
《望海潮》是柳永詞中廣泛傳誦的名篇。這首詞一反柳永慣常的風(fēng)格,以大開大闔、波瀾起伏的筆法,濃墨重彩地鋪敘展現(xiàn)了杭州的繁榮、壯麗景象,是柳永的一首傳世佳作。
開頭“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三句,入手擒題,以博大的氣勢籠罩全篇。首先點出杭州位置的重要、歷史的悠久,揭示出所詠主題,字字鏗鏘有力。其中“形勝”、“繁華”四字,為點睛之筆。自“煙柳”以下,便從各個方面描寫杭州之形勝與繁華?!盁熈嫎颉保瑢懡窒锖訕虻拿利?;“風(fēng)簾翠幕”,寫居民住宅的雅致?!皡⒉钍f人家”一句,表現(xiàn)出整個都市戶口的繁多?!笆辛小比?,只抓住“珠璣”和“羅綺”兩個細節(jié),便把市場的繁榮、市民的殷富反映出來。珠璣、羅綺,又皆為婦女使用之物,并暗示杭州城聲色之盛。“競豪奢”三個字明寫肆間商品琳瑯滿目,暗寫商人比夸爭耀,反映了杭州這個都市奢華的一面。下片重點描寫西湖,寫西湖的湖山之美。詞人先用“清嘉”二字概括,接下去寫山上的桂子、湖中的荷花。這兩種花也是代表杭州的典型景物。柳永這里以工整的一聯(lián),描寫了不同季節(jié)的兩種花。“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這兩句確實寫得高度凝練,它把西湖以至整個杭州最美的特征概括出來,具有很強的藝術(shù)概括力?!扒脊芘纾飧璺阂埂?,對仗也很工穩(wěn),情韻悠揚?!胺阂埂?、“弄晴”,互文見義,說明不論白天或是夜晚,湖面上都蕩漾著優(yōu)美的笛聲和采菱的歌聲。接著對吹羌笛的漁翁、唱菱歌的采蓮姑娘作了栩栩如生的刻畫,生動地描繪了一幅國泰民安的游樂圖卷。接著作者寫達官貴人到此游樂的場景。成群的馬隊簇擁著高高的牙旗,緩緩而來,一派顯赫聲勢?!爱惾請D將好景,歸去鳳池夸”是這首詞的結(jié)束語。意謂當(dāng)達官貴人們受召還之日,應(yīng)將好景畫成圖本,獻與朝廷,夸示于同僚。以達官貴人的不思離去,進一步烘托出西湖之美。
這首詞的藝術(shù)感染力很強。作者以清新的筆墨、鋪陳的手法,從不同角度把杭州富麗非凡的景象描繪得淋漓盡致。錢江潮的壯觀,西湖的美景,杭州市區(qū)的富庶繁華,人民生活的美好都盡收于詞人筆下。相傳后來金主完顏亮聽唱了“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以后,十分羨慕錢塘的繁華,頓起渡江吞宋的野心。這從另一個側(cè)面印證了這首詞極強的藝術(sh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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