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周興和來俊臣,新舊《唐書》所記載的二十七個酷吏不是被處決,就是承受不了內(nèi)心的壓力自殺或者發(fā)瘋,沒有一個善終。那么,武則天為什么要把這些幫她打江山的功臣送上斷頭臺呢?
在武則天重用的酷吏中,有兩個最為狠毒,在歷史上知名度也最高,一個叫周興,一個叫來俊臣,提到這兩個人的名字,當時的人都會不寒而栗。武則天為了鞏固她的地位,實行鐵血政策,重用酷吏,打擊潛在的政治敵人,借此穩(wěn)定政局。那么失去利用價值之后,這兩個殺人魔王又落得個何等的結(jié)局呢?
有一個成語叫做“請君入甕”,意思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條成語說的其實就是武則天手下的兩個酷吏周興和來俊臣的故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武則天依靠酷吏解決了反對派,坐穩(wěn)了女皇的寶座,一支酷吏隊伍也就應運而生。那么,武則天會不會重賞酷吏,把他們真正當成心腹呢?不會。剛當上皇帝不久,武則天就拿大名鼎鼎的酷吏周興開刀了。
周興是雍州長安人,從小學習法律,長大后就混上了個司法小吏。雖然都是吃皇糧的,但是,唐朝官和吏可是界限森嚴。吏的地位很低,就是衙門里跑腿打雜的。那時候,當官的責打小吏是家常便飯。如果哪個官居然不打小吏,倒成了罕見的善行,要被記載在史書里。雖然周興明熟法律制度,在唐高宗時代也曾受到賞識,但是,由于出身低微,他始終沒有得到提拔,一直在衙門里忍氣吞聲。他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這個等級森嚴的社會,會在武則天的手下發(fā)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武則天要改朝換代,昔日趾高氣揚的王公貴族紛紛落馬,小人物的上升之路卻變得空前寬廣。獻祥瑞呀,告密呀,都可以當官。周興原本就是有野心的人,覺得天生我材必有用,在這個特殊的年代里,他的司法才能終于有機會發(fā)揮了。周興經(jīng)手的第一件大案,就是前面講過的宗室謀反案。這個案子讓一大批宗室人頭落地,為武則天稱帝掃除了障礙。周興也因此成為武周建國的一大功臣。當時很多人私下議論他大量制造冤假錯案,周興聽了哈哈一笑,在衙門口貼了兩行大字:
被告之人,問皆稱枉。
斬決之后,咸悉無言。
真是一副十足的無賴相。武則天當皇帝之后,周興又投其所好,建議廢除李唐宗族的宗正屬籍,剝奪他們的皇室成員資格。周興辦案手段高明,又能上體天心,所以深得武則天的賞識。很快從一個不入流的司法小吏升到四品的秋官侍郎、文昌右丞,升官的速度飛快。不僅如此,武則天還賜他姓武,這在當時是了不起的殊榮,儼然就是酷吏中的大哥,周興自己也得意洋洋。
可是俗話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周興的好日子在天授二年(691年)就到頭了。當時來俊臣已經(jīng)是酷吏里的后起之秀,和周興一塊兒審案子,也一塊兒吃飯,兩人關系不錯。有一天,正吃飯呢,來俊臣說話了:“現(xiàn)在犯人都不肯招供,您是老前輩,有什么辦法嗎?”周興哈哈大笑,說:“這簡單。你找一個大缸來,四周圍上炭,把炭火生得旺旺的,請他進去坐會兒,到時候,讓他招什么他就招什么啦!”來俊臣不由得叫一聲好,馬上叫手下人搬來一口缸,眼看炭火已經(jīng)燒起來了,來俊臣站起身來,朝著周興深深一揖:“奉皇帝圣旨查辦老兄謀反一案,煩請老兄入此甕!”周興當場就嚇呆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說道:“你要我招什么?我都招?!卑缸硬毁M吹灰之力馬上就結(jié)了,謀反罪按律當斬,武則天念周興有功,破例流放嶺南。但周興作惡多端,結(jié)怨太多,半途為仇家所殺。這就是著名的“請君入甕”的故事,之所以流傳至今,也反映了老百姓的一種愿望:多行不義必自斃,惡人自有惡人磨。
收拾了老資格的酷吏周興,同樣也是酷吏的來俊臣會不會有兔死狐悲之感呢?他沒有。他覺得自己有兩大優(yōu)勢,一定可以立于不敗之地。哪兩大優(yōu)勢呢?第一,他忠誠于皇帝。來俊臣在自己的名著《羅織經(jīng)》里首先就講忠君。忠到什么程度呢?“雖至親亦忍絕,縱為惡亦不讓?!本褪强梢灾脗惓S诓活?,也可以置良心于不顧。只要有利于皇帝,沒有他不可以干的。一個人主動把自己置于狗的位置,難道還不能討得主子的喜歡嗎?何況,他是武則天從死刑犯里直接提拔上來的,武則天就是他的重生父母,他怎么會不忠誠呢?
第二大優(yōu)勢是專業(yè)素質(zhì)高。上集講過,來俊臣把刑訊逼供已經(jīng)上升到理論的高度了,連周興這樣的老手都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其他人就更不在話下了。天授二年周興死后,大的案子基本都是來俊臣經(jīng)辦的,也都沒有什么差池。因為有這樣兩大優(yōu)勢,來俊臣覺得自己絕不會失寵。延載元年(694年),來俊臣因為貪污被貶官,可是沒過多久就被重新起用,這讓他的信心更堅定了。跟當年武則天的第一個支持者李義府一樣,來俊臣也開始飄飄然了,覺得武則天既然用得著他,就得罩著他,從此更加胡作非為了。
他都干了些什么壞事呢?首先是任意奪人妻女。只要是來俊臣看上的人,也不管人家是未出閣的姑娘還是已嫁人的媳婦,一定要弄到手里。要是人家不給怎么辦呢?客氣一點,他就假傳圣旨,讓對方自動把姑娘送給他;要是這家人不識相,他就告人家謀反,把人家全家殺光,然后把姑娘弄過來,被他弄得家破人亡的不計其數(shù)。他的妻子就是這么娶來的。這位來夫人出身于大名鼎鼎的太原王氏,那是頭等的貴族,唐朝非常講究等級門第,按道理講,無論如何是不會嫁給來俊臣這樣的人。本來這位王小姐已經(jīng)嫁給一個叫段簡的人了,但是因為太漂亮,被來俊臣盯上了。來俊臣就到段家去,假傳圣旨,說皇帝已經(jīng)把王氏賞給他了。段簡雖然明知道這純屬胡說,但是又怕來俊臣誣陷他謀反,只好把夫人拱手送他。死囚犯出身的來俊臣,也就因此成了太原王氏的乘龍快婿。
其次,肆意陷害大臣。來俊臣的職業(yè)不是查辦謀反案嗎?如果沒人謀反他豈不就失業(yè)了,所以他整天琢磨制造嫌疑犯。誰對皇帝有威脅,或者哪怕是誰不買他的賬,他就誣陷誰謀反。后來他膽子越來越大了,也懶得絞盡腦汁了。干脆找了若干塊石頭做成靶子,石頭上面一一寫著當朝官員的名字,然后和自己的黨羽一起從遠處拿小石子砸這些靶子,砸中誰就拿誰開刀。這石子可是不長眼睛,誰知道砸中哪個?所以朝廷上人人自危。這還不算,來俊臣連武則天碩果僅存的幾個親人都惦記上了。他跑到武則天跟前,說武則天的兒女、侄子們?nèi)疾豢煽?。他這樣像瘋狗一樣亂咬人,能不招人恨嗎!
一個人如果讓所有的人都記恨,恐怕就沒什么好下場了。可是,真正讓來俊臣陷于滅頂之災的倒不是他的仇家,而是他的下屬兼朋友——酷吏衛(wèi)遂忠。這是怎么回事呢?前面不是說過來俊臣的辦案步驟嗎?他在全國各地招一幫流氓,想要打倒哪個人,就讓這幫流氓一起誣告,最后把這個人置于死地,這就是所謂的“羅織”。衛(wèi)遂忠就是他豢養(yǎng)的這幫打手之一。此人聰明伶俐,能說會道,很得來俊臣的賞識,也算是來俊臣的死黨。
有一天衛(wèi)遂忠來找來俊臣喝酒,正逢來俊臣宴請妻子的族人,太原王氏是名門望族,大家正濟濟一堂,舉杯暢飲。衛(wèi)遂忠突然不請而至,來俊臣覺得他身份太低,上不了臺面,就吩咐管家說:就說我不在,別讓他進來!
衛(wèi)遂忠也是粘上毛比猴子還精的人,一眼就看出來其中的原委了,這可太傷自尊了!他徑直闖了進去,指著王氏的鼻子就是一通狂罵,說你有什么了不起呀,有你們家人在我就不能進來?小心我把你們一家都修理死!王氏原本是名門淑女,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來俊臣的小嘍啰一頓羞辱,回屋痛哭不已。來俊臣也很生氣,命人把衛(wèi)遂忠捆起來痛打了一頓。衛(wèi)遂忠這下子可被打清醒了,趕緊跪地求饒。來俊臣也還真饒了他。為什么呀?因為有道是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嘛。兄弟是事業(yè)上的好幫手,而且只要坐在這個位置上,還怕討不到老婆?所以他教訓了衛(wèi)遂忠?guī)拙渚妥屗呷肆恕M跏戏蛉吮蝗税装椎匦呷枰环?,自己在丈夫心目之中的位置不過如此,羞憤交加,沒過幾天,自殺了!即使是這樣,來俊臣也沒當回事兒,因為他又發(fā)現(xiàn)新目標了。上次他看上的是段簡的妻子,這次他又看上段簡的妾了。倒霉的段簡只好又乖乖地拱手相送。本來是左擁右抱,一下子成了孤家寡人了。所以老百姓常講“丑妻近地家中寶”,妻子丑一點,地離自己近一點,都好照顧,不容易被別人盯上。段簡倒好,嬌妻美妾,現(xiàn)在都成別人的了。來俊臣不斷發(fā)現(xiàn)新目標,并沒有把妻子的死當回事,可是衛(wèi)遂忠寢食難安了。他是來俊臣的心腹,知道來俊臣心如蛇蝎,雖然現(xiàn)在沒有找自己的麻煩,但難保哪天不翻舊賬。怎么辦呢?
衛(wèi)遂忠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去給來俊臣下絆子了。他知道來俊臣是武則天身邊的紅人兒,直接跟武則天說來俊臣謀反未必起作用,所以他決定曲線救國,去求見武則天的侄子魏王武承嗣。他問武承嗣:“您可知上次來俊臣擲石頭砸中的是誰的名字?正是魏王您呀!他準備告您謀反呢!”一句話可把武承嗣嚇壞了。他也曾經(jīng)風聞來俊臣在武則天面前說自己的壞話,現(xiàn)在從來俊臣的心腹衛(wèi)遂忠口里再聽說,那就更讓他深信不疑了。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武承嗣立刻行動起來了。
他先是以帶頭大哥的身份聯(lián)絡了武家子弟和太平公主,因為當時太平公主已經(jīng)嫁到武家,算是武家的人。后來為了增強實力,又把皇嗣李旦也拉了進來,最后干脆連禁軍將領也給拉上了,說:來,我們一塊兒告倒來俊臣!這些人本來不是一個陣營的,彼此有諸多矛盾,但是在痛恨來俊臣這一點上卻空前一致。反正來俊臣讓大家都人心惶惶,現(xiàn)在正好趁著人多勢眾,一起打倒他。聯(lián)絡好了之后,就以魏王武承嗣為首,這些人聯(lián)名上奏,控告來俊臣。既然這么多人聯(lián)名上告,那就立案審理吧。一審起來,這罪名可就多了,行賄受賄、欺男霸女已經(jīng)算是小意思了,更重要的罪狀是來俊臣想要自己做皇帝!證據(jù)是什么呢?來俊臣曾經(jīng)把自己比作十六國時期的后趙皇帝石勒!這石勒原本是個奴隸,后來從奴隸成為了將軍,又從將軍晉升皇帝。來俊臣自比石勒,不就是要謀反嗎!謀反就得判處死刑啊,這個處理意見就上報給武則天了。
武則天怎么處理呢?她對來俊臣還是相當有好感的。她知道來俊臣得罪人很多,但那都是自己讓他干的。至于說來俊臣想要當皇帝,武則天無論如何是不相信的。何況來俊臣還是個美男子,武則天對于美色總是很感興趣。她想保住來俊臣,因此遲遲沒有答復。然而越是這樣,那些告來俊臣的人越害怕呀,要是來俊臣不死,接下來就輪到這些人吃不了兜著走了。宰相啊,武則天的面首啊,都被動員起來游說武則天,可是武則天就是不處理。
常言道:惡人自有惡人磨。最后結(jié)束來俊臣性命的還是酷吏。這個酷吏名字叫做吉頊,也是一個美男子。此人曾經(jīng)和來俊臣共事,心機深沉,膽略非凡,當時也正得武則天信任。
神功元年(697年)六月的一天,武則天騎馬到禁苑散心,吉頊為她牽馬。騎了一會兒馬,武則天問:“最近外面有什么動靜嗎?”吉頊回答道:“大家都在議論皇上怎么還沒判來俊臣死刑呢。”武則天說:“來俊臣有功于國,朕不能不考慮啊?!奔溊事曊f道:“來俊臣糾結(jié)不法之徒,陷害忠良,他們家收受的賄賂有如山積,被他迫害而死的冤魂充塞道路,這樣的人是國賊,是公害啊。陛下您哪能對這樣的人心存惻隱呢?”
這話還真把武則天說動了。武則天沉默了一會,終于長嘆一聲說:“只好這樣了!”吉頊這句話為什么這么起作用呢?有兩點原因:第一,他沒有提來俊臣謀反,他知道武則天不相信他謀反。但是他所開列的來俊臣的罪狀卻都是真的,單憑這些罪狀已經(jīng)足夠判處來俊臣死刑了。第二,吉頊也是個酷吏,連他都跟武則天說,不能再讓來俊臣茍活于人世,武則天也就意識到了,天下人都已經(jīng)萬般厭惡來俊臣了,如果這時候再保他,只能是引火燒身。沒辦法,借他的腦袋來平息民憤吧,來俊臣自己在《羅織經(jīng)》里也說過,要“善歸上,罪歸下”,有好處時要讓皇上做好人,有罪過時做臣子的應承擔下來,現(xiàn)在,就讓他實踐自己的理論去吧。神功元年六月初三,武則天終于下令將來俊臣斬首。
斬首那天,洛陽城的老百姓傾城而出,都來看熱鬧。來俊臣人頭剛一落地,百姓蜂擁而上,把來俊臣的尸體挖眼剝皮,連五臟六腑都掏了出來。這情景太讓人震撼了,武則天還真沒想到來俊臣如此讓人痛恨,她不由得暗自慶幸,幸好把他處死了,否則這種郁積的憤怒要是爆發(fā)到自己頭上,豈不是大麻煩!她趕緊和來俊臣脫清干系,親自寫了《暴來俊臣罪狀制》,列舉了來俊臣的種種罪狀,最后說:“宜加赤族之誅,以雪蒼生之憤?!睋u身一變,又成了一個替天行道、為民申冤的好皇帝。
既然要當好皇帝,光殺死來俊臣還不夠,還要進一步證明自己是被蒙蔽的,沒有責任。怎么才能做到這一點呢?武則天找大臣談話了。她說:“過去周興、來俊臣審訊的時候,每次都牽扯好多大臣,我也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派身邊的大臣去復查,回來都說確實如此。我再問那些受審的人,這些人自己都承認謀反,那我也就只好相信了。可是周興、來俊臣死了之后,也就不再有謀反案了,這樣看來,以前那些案子恐怕也有冤枉的吧?!彼@明擺著是在裝糊涂,大臣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就都不說話。沉默了一會兒,一個叫姚元崇的大臣說話了:“從垂拱年間以來,所謂的謀反案基本都是周興他們誣告出來的。當時陛下讓大臣去復查,這些大臣還不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么敢真的去查!那些被誣陷的人如果翻供的話,會吃更多的苦頭,還不如早點死了算了,所以只好承認謀反?,F(xiàn)在全仗老天保佑,陛下終于看清楚了周興、來俊臣他們的嘴臉,把他們正法了。臣敢以全家族一百多口人的性命向您保證,從今再也不會有人謀反了,如果再有人謀反,請陛下問臣的罪!”武則天趕緊順坡下驢,說:“姚愛卿說得對!以前那些宰相只知道順著朕,險些讓朕成了濫用刑罰的人!現(xiàn)在姚愛卿所說的才是我真正想聽的話呀!”一下子把責任推了個精光。武則天和姚元崇之間的這次對話,成為武則天結(jié)束酷吏政治的一個標志。這個姚元崇是誰呢?他就是后來輔佐唐玄宗,開創(chuàng)了開元盛世的大名鼎鼎的宰相姚崇。
周興和來俊臣都死于酷吏之手,是不是因為惡有惡報呢?其實沒有這么簡單,關鍵是武則天想要除掉他們了。不光是周興和來俊臣,新舊《唐書》所記載的二十七個酷吏不是被處決,就是承受不了內(nèi)心的壓力自殺或者發(fā)瘋,沒有一個善終。那么,武則天為什么要把這些幫她打江山的功臣送上斷頭臺呢?
兩個原因。第一,她已經(jīng)用完這些人了。她利用酷吏來打擊反對派,鞏固了武周的江山。但是,一旦統(tǒng)治真的穩(wěn)定下來,這些人的歷史使命也就結(jié)束了。而且,這些人的存在還會成為她的負擔。為什么呢?首先,這些人會有損于她的形象,讓人們覺得她是淫刑之主;其次,這些人勢力太大,都侵奪了武則天的神圣皇權了。來俊臣死后,禮部侍郎馬上向武則天自首,說他過去迫于來俊臣的壓力,每年都要任命幾百個來俊臣的親信。武則天質(zhì)問他為什么拿國家官職做人情,侍郎說:“臣負陛下,死罪!臣亂國家法,罪止一身;違俊臣語,立見族滅?!笨梢娀实鄣耐€比不上來俊臣,武則天一生追逐權力,怎么能容忍這樣的事情呢!既然酷吏已經(jīng)失去了利用價值,留下來有百害而無一利,那么,“狡兔死,走狗烹”也就不可避免了。
第二,酷吏自身素質(zhì)太低了,缺乏轉(zhuǎn)型的可能??崂舸蠖喑錾砩鐣讓樱枚嗳松踔链笞植蛔R一個,這樣的文化素質(zhì)讓他們沒法勝任別的工作。比如說以前提到的文盲酷吏侯思止就經(jīng)常鬧笑話。他在洛陽當官,洛陽有一個地名叫白司馬坂,侯思止不大認字,把“坂”字看成謀反的“反”字,還以為是一個叫白司馬的謀反了,在這兒被砍的頭。當時有一個將軍叫孟青棒,他又以為是一種刑具,用來打人的。所以一審問囚徒他就說:“若不承認是白司馬,就讓你吃孟青棒?!狈溉四涿?,后來知道是這么回事,好多人都在心里竊笑。長壽元年(692年),曾經(jīng)幫助武則天平定李敬業(yè)叛亂的魏元忠也被人告發(fā)謀反。侯思止提審魏元忠時,又露怯了,對魏元忠呵叱道:“急認白司馬,不然,即吃孟青棒?!蔽涸乙宦牐滩蛔」笮?。侯思止太生氣了,一個犯人敢笑我,就把魏元忠的腳綁起來,拖著他走。魏元忠說:“我命薄,騎驢摔下來了,腳卻被鞍鐙掛住了,所以被驢拖著走?!焙钏贾垢鷼饬耍又质且活D暴打。魏元忠終于發(fā)火了,說:“侯思止!你要殺我就殺,說什么謀反不謀反!你好歹也是國家官員,居然說什么白司馬、孟青棒,總有你吃虧的時候!”侯思止不懂啊,以為白司馬、孟青棒是犯忌諱的話,嚇壞了,連忙給魏元忠松綁道歉,說:“思止死罪,幸蒙中丞指教!”這件事一下子傳開了,連武則天聽了也忍俊不禁。這樣素質(zhì)的官吏,怎么可能不被淘汰呢,等著拿腦袋祭旗吧。
從廢黜中宗李哲到處死來俊臣,酷吏政治持續(xù)了十四年之久。唐朝以來,任用酷吏一直是人們批評武則天的最主要罪證。那么,回首這段血腥而又紛繁的歷史,我們究竟應該怎樣評價武則天的酷吏政治呢?
必須承認,酷吏政治有它極其惡劣的一面。首先它嚴重破壞了司法制度。唐代號稱律令制社會,武周王朝的司法體系承自唐朝,本來也很完備,但是在酷吏橫行的時代,原來的法律條文和司法原則都成了一紙空文,無法再發(fā)揮應有的作用。其次,酷吏政治也破壞了人心。君臣之間互相猜忌,大臣為了自保,只能裝聾作啞,茍且偷生。當時的宰相蘇味道有一句名言,說別人要是問你問題,絕不能正面回答,要模模糊糊地回答??杉词遣豢?,不可即是可,凡事無可無不可,所以就留下來一個成語叫做“模棱兩可”。連宰相整天說話做事都似是而非,公事還能辦好嗎?所以在武則天手下雖然有不少很能干的大臣,但是再也找不到魏徵那樣的直臣了。
但是,在另一方面,我們也要看到,酷吏對于武則天的統(tǒng)治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一般來說,如果是開國皇帝,必然都有自己的佐命功臣;如果是女主執(zhí)政,又都會有外戚幫忙。武則天既是女人又是開國皇帝,可是她既沒有佐命功臣也沒有得力的外戚,而她遇到的阻力又那么大,怎么辦呢?只能是任用酷吏了。通過讓酷吏殺一批人來震懾天下,武則天迅速地穩(wěn)定了統(tǒng)治,國家沒有發(fā)生更大規(guī)模的動亂。正是因為有酷吏幫助,武則天才能“計不下席,聽不出闈,蒼生晏然,紫宸易主”(《資治通鑒》卷二〇五)。沒有經(jīng)過大規(guī)模的流血戰(zhàn)爭,老百姓安安穩(wěn)穩(wěn),天下就改朝換代了。在這個過程中,不僅武則天是贏家,天下的老百姓也是贏家。
此外,酷吏雖然在一定時期內(nèi)橫行霸道,但是,他們行使的主要是監(jiān)察司法權,而不是行政權。影響最大的酷吏周興、來俊臣,都沒有當過宰相,因此也就不可能從根本上左右國家政局,這使得酷吏的危害被降到最低。即便是在司法領域里,酷吏打擊的對象也主要是可能對武則天構成威脅的中高級官員,基層社會受到的震動不大,從而在很大程度上保持了社會整體的平穩(wěn)發(fā)展。更重要的是,從任用酷吏到結(jié)束酷吏統(tǒng)治,武則天始終把握著政治進程。她深知,酷吏固然是開創(chuàng)和鞏固政權的重要工具,但是要坐穩(wěn)江山,絕不能僅憑暴力威懾。
本文摘自:《武則天》,作者:蒙曼,出版: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如果武則天只有令人畏懼的邪氣,那她絕對不會建立自己空前絕后的事業(yè),也絕不可能將這一事業(yè)延續(xù)很多年。她可能會像秦二世一樣曇花一現(xiàn),不得好死。但事實卻不是那樣。
武則天不僅有殺人不眨眼的一面,還有擅長籠絡人心的一面。她顯然很有節(jié)奏地把握著政治的巨舵,使其乘風破浪,一直駛往既定的方向。
酷吏的使用與拋棄,就是武則天所玩的重要棋子。
自中宗被廢、徐敬業(yè)等人兵變起,武則天深知宗室大臣對自己不服,所以決定大開殺戒,樹立自己的威嚴。這種不擇手段的極端行為,非正人君子所能為,只能由喪失人性的酷吏執(zhí)行。為尋找并提拔酷吏,武則天發(fā)動了一場自下而上的運動。她首先大開告密之門,發(fā)下命令,只要有告密者,臣子們不得過問,都要提供當時最快捷的交通工具——驛馬,以五品官員的待遇供其飲食,讓其一路順風地抵達皇宮。武則天還特意強調(diào),要打破貧富界限,即便告密者是農(nóng)夫或者打柴人,也由武則天本人親自召見,并安排告密者住高級旅館。如果告密者所說的話符合武則天的心意,此人會馬上得到破格重用。如果告密者所說的話是虛構的,武則天也不予追究。這無疑是對投機告密分子最大的慫恿,所以,四方告密者蜂起。這些人當中,即出現(xiàn)了四位投機政治的酷吏。
胡人索元禮,揣摩到武則天的心意,靠告密起家,被擢為游擊將軍,受命專審案件。索元禮非常殘忍,他最大的本事是能將一個人的罪擴展到數(shù)十百人身上。武則天非常欣賞,數(shù)次親自接見并給予厚賞,以此擴張索元禮的威權。
長安人周興,也因告密高升,成為秋官侍郎。
萬年人來俊臣是四人中最出名的。他組織了數(shù)百名無賴,不干別的,專門以告密為事。他們不是先發(fā)現(xiàn)事實然后揭發(fā),而是先確定對象,管他有沒有犯罪事實,便一窩蜂地捏造罪狀,到數(shù)處相關的朝廷機構告密,所告之狀都類似于反革命之類的大罪,迫使受狀機構不得不上報,由此,在某人被確定為這些人的對象時,無論其是否清白,已難逃劫運。
洛陽人萬國俊,職務是司刑評事,也是一位有名的酷吏。他?助來俊臣編撰了數(shù)千言的《羅織?》,將告密之術上升到理論水平。編成之后,他們將此毒?作為教材,訓練黨羽,教他們網(wǎng)絡無辜,織成反狀,構造布置,皆有支節(jié)。
武則天每次想要整人的時候,就把這項差事交給酷吏們處理。索元禮等人爭先審訊囚犯、制造酷法??岱ㄖ杏卸ò倜}、突地吼、死豬愁、求破家、反是實等名號。他們還非常變態(tài)地給不少酷刑起了狐媚的名字。例如鳳凰曬翅,是將被告的手和腳綁在椽木上,然后像絞繩索一樣絞轉(zhuǎn)四肢;所謂仙人獻果,是讓被告全身赤裸地跪在碎石頭上,雙手還必須將笨重的枷高高舉起;所謂玉女登梯,是把戴枷的被告驅(qū)趕到高高的木頭之上,然后讓人用繩子在后面拉其枷尾,被告如果不招,要么被牽引窒息而死,要么被拉到地面摔死。這樣的酷刑還有很多,所以某官員一旦落到酷吏之手,無論是否有罪,根本無法生還。
武則天借這些酷吏之手,大搞恐怖政治?!顿Y治通鑒》稱:中外畏此數(shù)人,甚于虎狼。而太后以為忠,益寵任之。
酷吏最橫行的時候,是在武則天當皇帝之前。而在武則天受圣神皇帝尊號之后,為了籠絡和穩(wěn)定人心,她開始殺酷吏以安天下。
周興是第一個被捕殺的對象。武則天派來俊臣審理。來俊臣與周興很熟,但根本不打算為周興求情。他接到武則天的命令后,若無其事地與周興一起吃飯。酒席之中,來俊臣問周興:如果一個囚犯態(tài)度非常頑固,死不承認謀反,你會用什么辦法對付他?周興滿嘴酒氣回答:這還不容易嗎?取一個大甕,用炭在四周燃燒。然后令囚犯進入甕中,在這種情況下,什么事他會不承認?周興說完,很是得意。來俊臣當時也不表態(tài),而是令人按照周興的說法布置了一個用炭火炙烤的大甕,這時才說:有內(nèi)狀告兄臺謀反,請兄入此甕!這便是歷史上有名的請君入甕典故之由來。周興猖狂已久,但一聽來俊臣的話,頓時面如土色,惶恐地叩頭服罪。來俊臣馬上定其為死罪。武則天還算為這只家狗留了點情,把他發(fā)配到嶺南。由于周興作惡太多,所以在半道上就被仇家所殺。
索元禮是第二個被殺的對象。他曾?是武則天手下的紅人,但武則天壓根只把他當一條瘋狗養(yǎng)著。由于索元禮最為殘酷,得罪了無數(shù)的人。武則天殺之以慰人望。
萬國俊也被處死。原因是他濫殺三百余名嶺南流人,并招引其他人妄殺無辜達一千多人,致使事態(tài)擴大。武則天在天怒人怨的時候站出來當好人,將流人中未死的家屬放還,將萬國俊等人處斬,以安民憤。
來俊臣是四大惡人中最后一?被處死的。他惡貫滿盈,連武則天的家人武氏諸王與太平公主也為之恐懼,終于被告發(fā),定為死罪。武則天本來還想寬恕他,但身邊的親信說:俊臣聚結(jié)不逞,誣構良善,贓賄如山,冤魂塞路,國之賊也,何足惜哉!武則天最終下決心將其處斬。來俊臣被殺之日,仇家爭啖俊臣之肉,斯須而盡,抉眼剝面,披腹成泥。武則天由此知來俊臣已為天下人仇恨。她再一次借機籠絡人心,親自下詔數(shù)落來俊臣的罪惡,并說:宜加赤族之誅,以雪蒼生之憤,可準法籍沒其家。將來俊臣全家抄斬。
由上所述,武則天對酷吏采取了兩面手法。用得著的時候,就籠絡之;用不著的時候,就變通地利用,將這些吃人的狼轉(zhuǎn)變?yōu)樘孀锏难?,讓他們在結(jié)束罪惡人生的時候,還要再一次為武氏政權服務。
四大酷吏均死于自己的主子之手,進一步顯示了武則天嫻熟狠辣的權術。她將自己主使的冤假錯案也放置在這幾個人頭上,從而美化了自己。
神功元年(697年)九月,武則天與侍臣們有這樣一段對話:
太后謂侍臣曰:頃者周興、來俊臣按獄,多連引朝臣,云其謀反;國有常法,朕安敢違!中間疑其不實,使近臣就獄引問,得其手狀,皆自承服,朕不以為疑。自興、俊臣死,不復聞有反者,然則前死者不有冤邪?
夏官侍郎姚元崇對曰:自垂拱以來坐謀反死者,率皆興等羅織,自以為功。陛下使近臣問之,近臣亦不自保,何敢動搖!所問者若有翻覆,懼遭慘毒,不若速死。賴天啟圣心,興等伏誅,臣以百口為陛下保,自今內(nèi)外之臣無復反者;若微有實狀,臣請受知而不告之罪。
太后悅曰:向時宰相皆順成其事,陷朕為淫刑之主;聞卿所言,深合朕心。(《資治通鑒·卷第二百六》)
可以看出,武則天很輕松地把自己擺脫出來,而大臣們也將所有的罪惡推到了已死的酷吏身上。歷史的玄妙在于它的變幻莫測上。以我們現(xiàn)在的觀點,武則天無疑是一個劫取李家天下的大魔頭。但在當時,武則天卻是披著神圣的光環(huán)、在萬眾的擁戴下成為女皇的。
武則天要當女皇帝,這種千年不見一次的創(chuàng)舉,遠遠超出世人的想象力。
怎樣才能讓世人接受?這一定是武則天必須思考的問題。
封建王朝中,一個女子出頭露面都為世俗所不容,何況出現(xiàn)一個統(tǒng)治萬民的女皇帝。
無論如何,這是一個世俗根本無法接納的想法。在所有的人看來,這種想法一定像晚上能看到太陽一樣荒唐可笑。而武則天就是要讓荒誕變?yōu)楝F(xiàn)實。行此非常舉措,除了使用酷吏、玩弄權術之外,還必須有超自然的理論來支撐。
中國封建文化中有最為豐厚的神化土壤,無論是統(tǒng)治者還是民眾,都似乎愿意把某一個人神化,以便大家都跟從他,如此便出現(xiàn)了最高的專權者皇帝。中國古代民眾的宗教信仰遠遠比不了西方國家,而對神化的皇帝卻有最高的尊崇與迷信。武則天及其黨羽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牢牢抓住這一沉淀于大眾內(nèi)心的潛意識,將造神論發(fā)揮到了極限。
唐垂拱四年(688年),武則天的侄子武承嗣暗中派人選了一塊特殊的白石,并在上面鑿上文字,稱:圣母臨人,永昌帝業(yè)。然后支使雍州人唐同泰向朝廷呈獻,自稱是在洛水中偶然獲得。武太后大喜,將這塊石頭命名為寶圖,擢升唐同泰為游擊將軍。接著,她在此事上大做文章,下詔要親自到洛水拜祭,接受寶圖。她在南郊祭天的時候,禮畢,御明堂,召見群臣,命令諸州都督、刺史及宗室、外戚,必須在拜洛日期前十日聚集神都。因圣母臨人,永昌帝業(yè)是上天的旨意,所以眾臣為武太后加尊號為圣母神皇,作神皇三璽。
一個多月后,圣母神皇與民同慶,大赦天下,將寶圖更名為天授圣圖,將洛水更名為永昌洛水,封洛水之神為顯圣侯,并禁止百姓在洛水漁釣,祭祀比四瀆。名圖所出處為圣圖泉,泉側(cè)置永昌縣。又改嵩山為神岳,封其神為天中王... ...如此一系列大肆宣傳和行動之后,普天之人都知道了寶圖之事,更記住石頭上所刻的文字。
武則天拜洛受圖時,皇帝、皇太子均跟隨其后,內(nèi)外文武百官、蠻夷酋長各依方敘立,珍禽、奇獸、雜寶列于壇前,文物鹵簿之盛,場面之宏大,是 唐朝 興國以來從未有過的。
從此時起,武則天已被隆重地推上了神壇。
同一年,武則天毀掉乾元殿,命和尚懷義主持,在乾元殿舊址修筑明堂。此工程耗費巨大,役使數(shù)萬人,年底建成。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上下三層,號曰萬象神宮。
永昌元年(689年)正月,武則天大饗群臣于萬象神宮,大赦天下。十一月,武則天頒行秦客所造十二個新字。太后自名祝改詔曰制。
天授元年(690年)七月,東魏國寺僧人法明等撰寫《大云經(jīng)》四卷,稱武則天乃是彌勒佛下界,應代唐為閻浮提主。武則天下令,將此經(jīng)卷頒行天下。
這一系列的活動,都由武則天的黨羽在背后主持。武則天一邊加大神授天命的宣傳,一邊觀察著朝野的反應。經(jīng)過長期的醞釀,時機終于成熟。
天授元年(690年)九月,侍御史汲人傅游藝率關中百姓九百余人詣闕上表,請改國號為周,賜皇帝姓武。武則天假意不答應,但擢升傅游藝為給事中。這當然是一種暗示。于是百官及帝室宗戚、遠近百姓、四夷酋長、沙門、道士合六萬馀人,都仿照傅游藝的舉動,上表請武則天改國號。就連皇帝本人也被迫上表,說自己?愿意再姓李了,請求改為母親的武姓。
據(jù)說,就在六萬多人請求武則天當皇帝的時候,天空中出現(xiàn)了異常的現(xiàn)象。只見鳳凰從明堂飛入上陽宮,在左臺梧桐樹上停立很長時間,才向東南飛去。接著,有赤雀數(shù)百從東方飛來,回翔于朝堂之上,另有黃雀跟隨。
這些異常的現(xiàn)象是有講究的。群臣視其為上天的指示。鳳凰出現(xiàn),自是女皇帝的祥瑞。而大唐屬土德,土色尚黃,如今黃雀跟從赤雀,顯然象征著土(李唐)要跟隨火(武周)而生。天意不可違背,武后無論如何不能再推辭了。
如此這般,武則天內(nèi)心非常興奮,但卻裝出非常勉強的樣子,三番五次推辭后,最終接受了皇帝和群臣的請求。
她選擇九九重陽節(jié)為登基的吉日,御則天樓,大赦天下,將唐朝改為 周朝 ,她則成為周朝的皇帝,尊號為圣神皇帝。原先的皇帝被立為皇嗣,賜予武姓。以?來的皇太子為皇孫。
天授二年(691年)正月,武則天接受尊號于萬象神宮,旗幟尚赤,改置社稷于神都,正式建立了象征天子之家的武氏七廟。
經(jīng)過四十年的苦心經(jīng)營,又經(jīng)過三四年緊鑼密鼓的活動,67歲的武則天終于實現(xiàn)了夢寐以求的心愿,將自身高高地置于萬民仰望的神座。她本人參與了造神運動,而在真正神化以后,她必定也飄飄然地認為這確實是上天的旨意。她從蒙騙別人,轉(zhuǎn)變?yōu)槊杀巫约?,并深陷其中?br>
長壽二年(693年),武則天加尊號金輪圣神皇帝。
長壽三年(694年),武則天接受魏王武承嗣等人報上尊號越古金輪圣神皇帝。
天冊萬歲元年(695年)正月,加尊號慈氏越古金輪圣神皇帝;二月,去慈氏越古四字;九月,加尊號天冊金輪圣神皇帝。同一年,武則天的另一位侄子武三思造出天樞,用銅鐵鑄成,高一百五尺,徑十二尺,銘記功德,稱大周萬國頌德天樞。
天冊萬歲二年(696年)也稱萬歲通天元年,武則天到嵩山封禪,祭奠天地;同一年建成新明堂,高二百九十四尺,號通天宮。
萬歲通天二年(697年),九鼎完成,共用銅五十六萬七百余斤。
... ...
綜上所述,武則天的舉措是極端而迷狂的。這樣的自大者,必須經(jīng)過無比痛苦的重擊后方能自悟。
中國古代封建社會,儒家倫理綱常占據(jù)統(tǒng)治地位,夫為妻綱,女人被視為男人的附庸,既嫁從夫,夫死從子。如果高宗在位時,武則天還能以高宗有風疾為由處理朝政,那么高宗死后,就應該理所應當?shù)幕貧w深宮,還政給中宗一一李唐王室的法定繼承人,這樣才合乎禮法。雖然自古以來后宮干涉政局、外戚專權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但像武則天這樣取而代之的,絕無僅有,無異于冒天下之大不韙。因此遭到眾多朝中老臣的發(fā)對。
就唐朝的法律來說,其中有針對高官和勛貴所制定的犯罪減免刑罰的規(guī)定,這些特權制度主要有議、請、減、贖、當,所以常規(guī)的打擊手段對這些貴族元勛來說幾乎不起作用。再加上這些反對派人數(shù)眾多,實力強大,所以不得不任用大量的酷吏來進行大誅殺以立威,進而鞏固自己的統(tǒng)治地位。
當然,在選擇酷吏之前,武則天也用了其他辦法來使自己的執(zhí)政具有合法性,鞏固自己的政權。比如,“東魏國寺僧法明等撰《大云經(jīng)》四卷,表上之,言太后乃彌勒佛下生,當代唐為閻浮提主制頒于天下?!眰卧烊鹗?,“文云:圣母臨人,永昌帝業(yè)?!绷硗?,武則天還培養(yǎng)忠于自己的勢力與之抗衡,倚重科舉人才,大力提拔,開辟了武舉,不斷擴大自己的統(tǒng)治基礎,逐漸成為新進官員的代言人。
但是,這些仍不足以動搖千百年來的傳統(tǒng)觀念。朝堂之上有這些老大臣,民間的反對之聲也不絕于耳,需要打擊的范圍隨之擴大,已經(jīng)不僅僅只是因“大臣未附”而“委政獄吏,剪除宗枝”,還需要以此來堵天下之口,局面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不設鉤距,無以應天順人;不切刑名,不可摧奸息暴”的地步,為了鞏固新生的武周政權,武則天再次使用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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