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語聞“五月的麥地·致敬勞動者”征文活動陸續(xù)收到來稿,下面這篇寫的是一位磨刀匠:他在現(xiàn)代化的住宅小區(qū)里慢慢地為人們打磨刀具,希冀用這種古老的方式,喚醒人們鮮活的美好回憶。
城里的磨刀匠
文/朱紹旺(廣州) 插畫/林軍明
“磨剪子——戧菜刀喲——”
剛回到小區(qū)門口,一個煙火氣十足、韻味悠長的嗓音,闖進(jìn)耳蝸。循聲望去,一個發(fā)白如雪,滿臉褶子,清瘦矮小的老人,端坐在長條凳上,扯著嗓子吆喝。
那毫不起眼的簡陋攤子,位于一棵亭亭如蓋的大榕樹下。在充滿現(xiàn)代氣息的住宅小區(qū)里,他那灰不溜秋的圍裙,歷經(jīng)歲月洗禮的古老行當(dāng),在夕陽的輝映下,是那么另類。
舊時,磨刀匠經(jīng)常是風(fēng)里來,雨里去,肩扛長凳,手提工具,翻山越嶺地跋涉。
每回聽到磨刀匠的吆喝,母親總會把積攢了一年的剪子、菜刀、鐮刀,都裝進(jìn)袋子里,拎去給磨刀匠打磨一番。自從母親遠(yuǎn)離故土,到廣州和我們一起生活,她就經(jīng)常問我,哪有磨刀石賣。每次我都笑稱:“菜刀鈍了,新買一把就好。說不準(zhǔn),磨刀石比菜刀還貴哩!再說了,走遍羊城,未必能覓到一塊心儀的磨刀石。磨刀可累人了,費那勁干啥?”
母親勤儉節(jié)約慣了,肯定不舍得把刀丟掉,重買一把。我一回到家,就跟母親說,小區(qū)門口來了一個磨刀匠。
“太好了!不知道磨刀貴不貴?”母親關(guān)注的依舊是價格。
“放心好了!憑我的三寸不爛之舌,肯定沒問題?!蔽姨嵘涎b刀具的袋子,出門了。
磨刀匠攤前,門可羅雀。大多數(shù)人,只是好奇地瞥一眼,就頭也不回地走了。時代更迭,科技進(jìn)步,很多從事古老行當(dāng)?shù)氖炙嚾耍诔鞘械膴A縫中生存,直至慢慢退出歷史舞臺。此刻,他仿佛是小區(qū)里布滿灰塵的一座雕像,并且是年久失修,卑微到塵埃的那種。
當(dāng)我把菜刀擺在磨刀匠攤前,他那黯淡的目光,頓時射出一寸亮光。他趕忙從長條凳邊,提起一張小板凳,用方言示意我坐下。
磨刀匠像策馬奔騰一樣,跨坐在長凳上,清除菜刀上的銹漬。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的行當(dāng)很簡單。一條長凳,一塊墊子,一個水瓶,一張鐵弓,一個工具箱,一粗一細(xì)的磨刀石。
磨刀匠那枯枝般的手指上,傷痕累累,手掌布滿老繭,手背上青筋凸起。
“您老今年高壽?”我忍不住心中的好奇。
“俺今年七十二!老了,不中用咯!”老人邊說,邊舉起刀,朝光亮處,看了一眼刀刃,就在粗砂的磨刀石上,斜著刀,磨起來。
“嚯——嚯——嚯——”在動人的暮曲中,老人打開了話匣子。
“俺與這磨刀石,折騰了幾十年。一輩子,就干了這么一件事!以前在鄉(xiāng)下,農(nóng)忙時,忙地里的營生;農(nóng)閑時,就帶上這些家伙什,走街串巷,討生活。那些年,走南闖北,沒少吃苦,總算把孩子拉扯大了。日子有了盼頭,老伴卻撂下俺,走了?!崩先藝@了一口氣。
我不禁為眼前這位老人,感到一絲絲憂傷。他磨亮了別人的一把把菜刀,歲月這把刀,卻削掉了他的一段段青春。
“這不,年紀(jì)大了。娃不放心,讓俺搬來廣州住,接送孫子上學(xué)。可俺奔波勞碌了一輩子,閑不住呀,又拾起這手藝來了。咱有事做,不是吃閑飯的,這就夠了。”老人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神情,皺紋舒展,如同一張揉皺的牛皮紙,在陽光下徐徐展開。
老人用拇指輕輕刮過刀刃,搖搖頭說:“刀刃還不夠薄,要加點水,用細(xì)砂石再磨一下。這個時候,手勁要把握有度。重了,刀刃會卷;輕了,刀刃不鋒利。”想不到,看似簡單的工藝,卻如此講究。
“最近,您的生意如何?”我不禁為老人擔(dān)憂。
“年前那幾天,很多人都把家里的菜刀、剪子,一股腦送過來,確實忙得夠嗆,可是俺心里美啊。年后,瘟疫來了,大家伙都不出門了!這幾天,情況好轉(zhuǎn),俺就呆不住了。掙多掙少,不要緊,主要能幫到街坊鄰居。這是老祖宗傳下的手藝,得有人傳承呀。要不然,城里小孩都不知道,還有磨刀這行當(dāng)哩?!?/p>
磨刀匠希冀用這種古老的方式,喚醒人們鮮活的美好回憶。
“爺爺!”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跑過來。
老人趕緊放下手中的刀,雙手在圍裙上擦了擦,笑盈盈地扭過頭去,招了招手,應(yīng)了一聲。
小男孩到了跟前,打量了我一番,驚呼:“老師!您怎么在這?”
老人一聽,疑惑不解地望著小男孩。“爺爺,他是我們學(xué)校的老師,我在學(xué)校見過他?!毙∧泻⒔忉尩馈?/p>
“原來,您是俺孫子的老師呀!”老人驚訝地看著我。
“是的,我和您一樣,都是匠人!只不過,我是打磨璞玉,讓美玉散發(fā)光芒的教書匠?!蔽倚χ貞?yīng)。
老人聽聞后,更加用心地打磨剩下的幾把刀具??吹嚼先祟~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我于心不忍,怕耽誤老人收攤。于是,跟他說差不多就行了。老人不依,仍舊按照工序,仔仔細(xì)細(xì)地打磨每一把刀。
夕陽西下,天邊只留下一抹紅霞。老人終于磨好最后一把刀,我問總共多少錢,他卻說不用錢,很開心能幫忙。我一再堅持,把一張紅鈔票,塞到老人的工具箱。
“磨剪子——戧菜刀喲——”熟悉而滄桑的吆喝,又傳來了。不過,這若隱若現(xiàn)的嗓音,漸行漸遠(yuǎn)了,直至消失在城市的盡頭。
【征文啟事】
五月,屬于勞動者;五月,也屬于青年。
是否有一個忙碌的身影讓你熱淚盈眶?是否有一個朝氣蓬勃的面孔讓你心情激蕩?
南都語聞第四期征文來了!在這個明媚的五月,拿起你的筆,用文字贊美生命,用文字描繪生機(jī),用文字書寫生活。
(一)寫作要求
體裁:非虛構(gòu)(文言文、詩歌除外)
字?jǐn)?shù):800-3000字
征文對象:面向愛好非虛構(gòu)寫作的所有創(chuàng)作者
截稿時間:2020年5月31日
(二)投稿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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