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銅鏡與人們的日常生活有著密切關系,是人們不可或缺的生活用具。迄今為止,在我國范圍內發(fā)現(xiàn)的最早銅鏡出土于大約公元前4000年的青海齊家文化遺址。
【新石器】齊家文化出土銅鏡(資料圖)
能追溯到商代至春秋的銅鏡零星出現(xiàn),戰(zhàn)國時期,銅鏡逐漸盛行。到了西漢,銅鏡已經(jīng)在皇宮貴族中間廣泛流行。
銅鏡在日常生活中,主要用于照影取相。在秦漢時期,由于神仙和方術信仰的興起,銅鏡進而和道教信仰產生了聯(lián)系。當時的銅鏡中都充滿著濃厚的神仙思想。
其中有大量的神仙形象圖飾,如反映長生登仙愿望刻有羽人、王子喬、赤松子、東王公、西王母、黃帝等的畫像鏡,也有反映上古神獸信仰刻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四神鏡。
銅鏡上還出現(xiàn)了大量吉祥祝愿銘文,如“左龍右虎辟不祥,朱鳥玄武順陰陽”、“尚方作鏡真大好,上有仙人不知老,渴飲玉泉饑食棗,浮游天下遨四海,壽如金石為國寶”、“袁氏作鏡真大好,上有東王公西王母,左右辟邪,常保二親生久”等等。
這些無不反映了當時人們對長壽成仙的追求。說明道教成仙思想也慢慢滲透到社會各階層人們的意識之中,成為當時社會歷史普遍的思想潮流。
銅鏡在先秦時期基本上是被視為普通之物,用于日常生活。由于受兩漢讖緯思想和道教神仙信仰的影響,銅鏡又超越于作為人們生活中的日用品,成為了道教的法器而使用。
四神規(guī)矩鏡(資料圖)
正如《易》所說:“天垂象,見吉兇?!便~鏡中的成像,具有了特殊的意義。經(jīng)過改造后的銅鏡,被道教應用于宗教修煉,主要有照妖辟邪、精思存神、修道煉丹等宗教功能。
銅鏡能照妖辟邪
西漢劉歆著,東晉葛洪輯抄的《西京雜記》曰:“高祖初入咸陽宮,周行府庫,不可稱言。其尤驚異者:······有方鏡,廣九寸,高五尺九寸,表里有明。人直來照之影則倒見,以手掩心而來,即腸胃五臟歷然無礙。人有病在內,則掩心而照之,即知病之所在。女子有邪心,則膽張心動。秦始皇帝以照宮人,膽張心動者則煞之。”
可以看出,當時的人認為這種特殊的銅鏡能夠像今天的CT一樣照出常人的生理疾病,但又能夠反映人的心理情志。這也許是道教中認為銅鏡能夠照出妖怪原形進而辟邪的源頭。一些早期道教著作也有記載。如《太平經(jīng)》中說“故是天洞明照心之鏡也,不失銖分”。
到了東晉時期,葛洪在《抱樸子》中提到入山修道隱居或許會遇到妖魔侵害,而背懸九寸銅鏡則能識別妖魅,現(xiàn)其原形,使其不敢靠近。
《抱樸子·登涉》篇曰:“又萬物之老者,其精悉能假托人形,以?;笕四慷T嚾?,唯不能于鏡中易其真形耳。是以古之入山道士,皆以明鏡徑九寸已上,懸于背后,則老魅不敢近人?!?/p>
“或有來試人者,則當顧視鏡中,其是仙人及山中好神者,顧鏡中故如人形。若是鳥獸邪魅,則其形貌皆見鏡中矣。又老魅若來,其去必卻行,行可轉鏡對之,其后而視之。若是老魅者,必無踵也;其有踵者,則山神也?!?br/>
山中修行的一大危險就是假托人形的老魅邪獸,最為人所熟知的莫過于《西游記》小說中的“白骨精”就是。這些鬼魅邪影,經(jīng)常能夠迷惑常人,而人的肉眼是無法識別出來的。
對于剛修道不就的新道士,也只能依靠銅鏡,震之以巨大的威懾,使之不敢靠近,無法害人。除了給邪魅以威懾之外,持鏡者又可以從明鏡中分辨出鬼魅和山神來(山神或許是對修道之人的考驗,不必害怕),其中區(qū)別就是看他們是否有腳后跟。葛洪還舉例幾個例子:
“昔張蓋蹋及偶高成二人,并精思于蜀云臺山石室中,忽有一人著黃練單衣葛巾,往到其前曰,勞乎道士,乃辛苦幽隱。于是二人顧視鏡中,乃是鹿也。因問之曰:汝是山中老鹿,何敢詐為人形。言未絕,而來人即成鹿而走去?!?br/>
“林慮山下有一亭,其中有鬼,每有宿者,或死或病,常夜有數(shù)十人,衣色或黃或白或黑,或男或女。后郅伯夷者過之宿,明燈燭而坐誦經(jīng),夜半有十余人來,與伯夷對坐,自共樗蒲博戲,伯夷密以鏡照之,乃是群犬也。伯夷乃執(zhí)燭起,佯誤以燭燼蕪其衣,乃作燋毛氣。伯夷懷小刀,因捉一人而刺之,初作人叫,死而成犬,余犬悉走,于是遂絕,乃鏡之力也?!?/p>
上文中的兩個例子,一個是用鏡照老鹿現(xiàn)形的,而張蓋蹋及偶高成兩人,可能還是初學道士,故仍然需要銅鏡來識別妖獸的幻化之術。而另外一個則是,群犬化人與人對坐博戲,看起來并沒有傷害人之意,但最終被人所識破,作群獸散,這乃是得力于銅鏡的功效。
后隋朝人王度作《古鏡記》,據(jù)書中所記他從友人處獲得古鏡一枚,“持此則百邪遠人”,具有辟邪的法力。又有唐朝人段成式的《酉陽雜俎》一書中也曾記載有一塊明鏡能使“魅魅行狀,了然鏡中”。這種鏡能使妖魔鬼怪顯露原形,大概就是道士們的“照妖鏡”了。
銅鏡有助于精思存神
存思,一名“存想”、“存神”,乃道教修煉方術之一。要求閉合雙眼或微閉雙眼,存想內觀某一物體或神真的形貌、活動狀態(tài)等,以期達到集中思想,去除雜念。
如果能存思真神,神就會安置其身,達到長生久視的目的。《云笈七簽》卷四十三《存思》曰:“為學之基,以存思為首。常行之智靜神凝,除欲中靜,如玉山內明,得斯時理,久視長生也?!?/p>
銅鏡成像,同時暗誦神仙名號,則有助于修煉者存思神仙形象。葛洪在《抱樸子內篇·雜應》云:“或用明鏡九寸以上自照,有所思存,七日七夕則見神仙,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示之后,心中自知千里之外,方來之事也。明鏡或用一,或用二,謂之日月鏡。或用四,謂之四規(guī)鏡。四規(guī)者,照之時,前后左右各施一也。用四規(guī)所見來神甚多?;蚩v目,或乘龍駕虎,冠服彩色不與世同,皆有經(jīng)圖。”
【唐】日月之光鏡(資料圖)
這里談到銅鏡的大小,即九寸,甚至九寸以上?!熬拧蹦耸钻栔當?shù),能增強功效。用鏡有兩種,一種為日月鏡,一種為四規(guī)鏡,后者效果更好。然后在方室僻靜之處,精思存神,七日七夜則能見神。
又曰:“欲修其道,當先暗誦所當致見諸神姓名位號,識其衣冠。不爾,則卒至而忘其神,或能驚懼,則害人也。為之,率欲得靜漠幽閑林麓之中,外形不經(jīng)目,外聲不入耳,其道必成也?!?br/>
“三童九女節(jié)壽君,九首蛇軀百二十官,雖來勿得熟視也?;蛴袉栔撸蛴性X怒之者,亦勿答也?;蛴惺虖臑閭希κ考鬃?,乘龍駕虎,簫鼓嘈嘈,勿舉目與言也。但諦念老君真形,老君真形見,則起再拜也?!?br/>
“老君真形者,思之,姓李名聃,字伯陽,身長九尺,黃色,鳥喙,隆鼻,秀眉長五寸,耳長七寸,額有三理上下徹,足有八卦,以神龜為床,金樓玉堂,白銀為階,五色云為衣,重疊之冠,鋒鋋之劍?!?/p>
“從黃童百二十人,左有十二青龍,右有二十六白虎,前有二十四朱雀,后有七十二玄武,前道十二窮奇,后從三十六辟邪,雷電在上,晃晃昱昱,此事出于仙經(jīng)中也。見老君則年命延長,心如日月,無事不知也?!?br/>
葛洪強調在存神之前要做好充分的準備,要暗中誦念神仙姓名位號,根據(jù)識別降臨神仙的衣冠等特征,避免見而不識而受到驚嚇傷害。書中還提到在見到神仙時會出現(xiàn)各種神官來問答考驗修道者。
在此過程中修煉者務必要保持冷靜,不能驚慌,不必問答,不必重視,更不能造次,繼續(xù)存思老君真形,念誦其名號。在老君真形出現(xiàn),則可以“起再拜”。如果能見到老君則會延長壽命,心如日月,無所不知。這就是通過精思存神,以達到長生久視之目的。
銅鏡的特殊制造
銅鏡也被用于道士煉丹,如鼎形鏡和爐形鏡等。關于銅鏡修煉的道經(jīng)很多,葛洪提到眾多經(jīng)書中與鏡有關的有《入山經(jīng)》、《四規(guī)鏡》、《明鏡經(jīng)》、《日月臨鏡經(jīng)》。
在上清派和靈寶派的早期經(jīng)書如《上清明鑒要經(jīng)》、《太上明鑒真經(jīng)》、《靈寶道士明鏡法》等書中均記載有詳細的修鏡法。道教所用明鏡并非是普通的鏡子,而是要經(jīng)過特殊加工設計與經(jīng)過特殊程序進行鑄造。
唐代高道司馬承禎就是一位鑄鏡高手,他曾經(jīng)親自鑄鏡,并撰寫了鑄鏡文章《上清含象鑒劍圖》。出土的唐代日月星辰八卦鏡,據(jù)說即出自司馬承禎之手。上面有銘文曰:“天地含象,日月貞明,寫規(guī)萬物,洞鑒百靈?!?/p>
另外還有《上清長生寶鑒圖》、《神仙煉丹點鑄三元寶照法》等集中討論銅鏡的道經(jīng)。宋代之后,由于內丹術盛行,鏡的地位也隨之下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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