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作家徐貴祥老師的長篇小說《英雄山》系列近日出版,引發(fā)強烈反響,也收獲了眾多讀者的喜愛。整個故事橫跨十余年,為讀者立體地呈現(xiàn)了從長征到抗戰(zhàn)末期中國革命戰(zhàn)爭的豐富內(nèi)容。作品不僅有著精彩動人的故事情節(jié),也有著非常豐富的軍事、兵器知識。在“九一八”紀念日前夕,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邀請《輕兵器》雜志社兩位武器專家,以《英雄山》中出現(xiàn)的幾款抗戰(zhàn)兵器為例,給大家講解:那些年,我們是用什么武器抗戰(zhàn)的……
主 講 人
劉蘭芳(《輕兵器》雜志社社長兼主編)
魏開功(《輕兵器》雜志社副主編)
徐貴祥《英雄山》系列
第一款——漢 陽 造
漢陽造步槍
劉蘭芳:我們今天給大家講解一下《英雄山》中所寫的幾款抗戰(zhàn)時期的輕兵器。首先問一下魏老師,德國M1888為什么稱為“漢陽造”?直到現(xiàn)在,大家對這款槍依舊印象深刻,請您給大家做一下講解。
《英雄山·穿插》封面上的槍正是“漢陽造”
魏開功:“漢陽造”這個名字跟漢陽兵工廠有關(guān),1891年湖廣總督張之洞在湖北漢陽建了漢陽兵工廠,1895年竣工,張之洞聽說德國裝備了新式1888步槍,采用無煙火藥和銅被甲彈頭,性能比較先進,他就從德國訂購相關(guān)的設(shè)備開始生產(chǎn)。原來的1888槍管外面有一個套筒,是隔熱用的,防止燙傷。最早生產(chǎn)的漢陽造也有套筒,咱們國家俗稱老套筒,后來在后期生產(chǎn)中逐漸簡化生產(chǎn),就把套筒去掉了。1939年漢陽兵工廠的槍廠交給兵工署21廠,這個槍改稱“漢式步槍”。從1895年一直生產(chǎn)到1944年,五十年間,這槍總共大概生產(chǎn)了一百萬支以上。
第二款——中 正 式
加裝刺刀的中正式步槍
劉蘭芳:接下來有幾個中正式7.92毫米步槍,那么,當時為什么取這樣一個名字?
魏開功:這個槍仿的是毛瑟的M1924步槍,M1924是德國根據(jù)一戰(zhàn)的經(jīng)驗,在毛瑟1898上面改進的步槍,比較短小。1932年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召開四屆五次會議,決定以發(fā)射7.92尖頭彈的M1924作為制式武器,從德國訂購相關(guān)設(shè)備,但是中間比較費周折,1935年7月鞏縣兵工廠才開始生產(chǎn)。在籌備生產(chǎn)期間蔣介石和宋美齡曾到廠里視察,后來在兵工總署署長俞大維的批準下,最早生產(chǎn)是在1935年,民國二十四年,所以叫“24式”。后來經(jīng)俞大維報請,批準改為“中正式”,也體現(xiàn)了蔣介石對它的重視。這個M1924在當時來說是性能比較先進的。
劉蘭芳:這款槍很有特點的地方在于,雖然是仿德國毛瑟M1924,但它取了非常有特點的名字,而且我個人的想法,兵工署的俞大維也是在“拍馬屁”,現(xiàn)在看這個問題,也是蠻有意思的。
第三款——駁 殼 槍
毛瑟駁殼槍
接下來我們再看一下《英雄山·伏擊》里出現(xiàn)的其他槍型。可以給大家介紹一下德國毛瑟,我們俗稱它是“盒子炮”或者“駁殼槍”,其實它的稱呼很多,在小說中出現(xiàn)也比較多,我專門找了一些具體的細節(jié):
這時候他看清楚了,文中戈正在同東北軍和西北軍的長官站著說話,看樣子一點也沒有著急,仍然和顏悅色……好,機會來了,他把駁殼槍子彈壓上膛,打開機頭,拎著槍,暗暗捏著小小的刀片,撥開人群,向前沖去。
——《英雄山·伏擊》第四章第三節(jié)
請魏老師給大家解釋一下,為什么易水寒使用駁殼槍的時候,要先把機頭打開?
魏開功:無論是小說中還是當時的文獻中,會說駁殼槍有兩個機頭,大機頭和小機頭。所謂大機頭就是它的擊錘,所謂小機頭是它的保險。擊錘在正后方比較大,保險偏左一點比較小。這個保險的作用,當保險關(guān)閉的時候,它把擊錘和擊針隔開,即使擊錘回轉(zhuǎn)也打擊不到擊針。也就是說,即使膛內(nèi)有彈,你要扣動扳機的話它也打擊不到。一般來說,如果膛內(nèi)有彈的時候,擊錘被壓倒,如果你不想打的時候,可以把擊錘釋放,這時候插在腰里面攜行。遇到情況的時候拔出來之后,把擊錘和保險壓倒,壓下機頭可以射擊。所以《伏擊》中說把機頭扳下來,應(yīng)該是說打開保險壓倒擊錘的動作。
劉蘭芳:給大家具體看一下這款產(chǎn)品,它在駁殼槍最后方,也就是大一點的地方稱為擊錘,在它的下方可以看到保險。它們倆都像擊錘,但一個是擊錘,一個保險。小說中提到把機頭扳下來,就意味著擊錘和保險同時扳下來。
我們再接著看小說中提到的另外一個章節(jié)寫到:
就在我準備心平氣和地睡一覺的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出于本能,我伸手抓出駁殼槍打開保險,但是很快就把槍放回到凳子上。
——《英雄山·穿插》第一章第八節(jié)
凌云峰發(fā)現(xiàn)打開保險以后有其他意外情況出現(xiàn),這個地方為什么不是扳下機頭,而是把保險打開?
魏開功:這個打開保險是相當于把小機頭打開,我推測它的擊錘是被壓倒狀態(tài)的,打開保險可以隨時射擊。
劉蘭芳:所以攜帶的動作是不一樣的,雖然在小說中提到兩次駁殼槍的使用,一個是說扳下機頭,一個是打開保險,也就是說槍的狀態(tài)是不一樣的。
剛才提到,這個槍的外號還是非常多的。
魏開功:是的,駁殼槍、盒子炮、二十響、快慢機,但是快慢機是指能連發(fā)的。
劉蘭芳:駁殼槍不光是德國毛瑟生產(chǎn),因為在抗日戰(zhàn)爭時期,毛瑟生產(chǎn)的駁殼槍特別受歡迎,所以西班牙也仿制了非常多的駁殼槍。
魏開功:當時駁殼槍在中國非常受歡迎,西班牙看到這個情況也山寨生產(chǎn),他們生產(chǎn)有三個品牌,一個叫皇家,一個叫阿斯特拉,一個叫阿樹。他們的槍只是外形跟駁殼槍像,但是內(nèi)部結(jié)構(gòu)不一樣,所以它們的零件不能互換。他們除了生產(chǎn)單發(fā)之外,還生產(chǎn)連發(fā)的駁殼槍。當時毛瑟兵工廠看到西班牙搶占中國市場,它也推出連發(fā)的,就是M1932,這就是后來的二十響快慢機。
《英雄山·伏擊》封面上的槍是“駁殼槍”
劉蘭芳:同樣還是徐貴祥老師的小說《英雄山·穿插》中有這樣一個描述:
賀之發(fā)出其不意地抓過放在凳子上的駁殼槍,在手里掂掂,用欣賞的口氣說,你們紅軍的家伙不錯啊,大鏡面兒德國造,二十響啊!
——《英雄山·穿插》第一章第八節(jié)
我們剛才互動說的快慢機、二十響。但是“大鏡面”這個說法比較少,我們請魏老師就“大鏡面”給大家做一個解釋。
魏開功:毛瑟1896這個槍在生產(chǎn)的時候擊錘是大圓環(huán)形的擊錘,我們國內(nèi)叫圓眼機頭,這是早期生產(chǎn)的。并且早期生產(chǎn)的時候,槍的表面有凹槽,這是一個減震槽。后來為了簡化生產(chǎn),把凹槽不再加工了,槍的板面很光潔平整,像鏡面一樣,這就是“大鏡面”的來歷。包括仿制型的,也是中國生產(chǎn)的,當時國內(nèi)“大鏡面”要么是毛瑟產(chǎn)的后期產(chǎn)品,要么是仿的毛瑟和西班牙產(chǎn)品。
劉蘭芳:而且西班牙自己也有一批“大鏡面”產(chǎn)品,把工藝做了簡化,表面沒有這些凹槽,很光潔,看著就像照鏡子一般,眼前的槍都可以照人,俗稱“大鏡面”,這是它的由來。所以小說中,徐貴祥老師對抗戰(zhàn)時期使用過的輕武器還是非??季康摹?/p>
《英雄山》作者 徐貴祥(右)
第四款——
馬克沁-托卡列夫M1925輕機槍
劉蘭芳:徐貴祥老師在《英雄山·穿插》中還有這樣一段描寫:
確定沒有伏擊之后,我讓隊伍停下來,命令張有田把馬車上的麻包打開。我有點迫不及待了,我要享受一下這次任務(wù)的成果,具體地說,我要看看那十挺輕機槍,聽說那是剛從國外買來的新家伙馬克沁式,可以連發(fā)一百多發(fā)子彈,殺傷力極強。
——《英雄山·穿插》第五章第八節(jié)
馬克沁重機槍大家聽說的比較多,但是這款輕機槍可能大家了解比較少,它也是歷史上真實存在的嗎?請您給讀者朋友們簡單介紹一下好么?
魏開功:馬克沁重機槍是大家耳熟能詳?shù)奈淦?,它是第一支依靠火藥燃氣能量完成自動循環(huán)的武器。在第一、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中,各種型號的馬克沁機槍被世界各國廣泛采用。索姆河戰(zhàn)役141天時間里英法聯(lián)軍陣亡61.5萬人,德軍陣亡65萬人,這些人都死在馬克沁槍口下,馬克沁重機槍因此得名“寡婦制造者”。但這支重機槍采用水冷卻槍管,如果沒有水,槍管很快就報廢,幾乎就是一堆廢鐵;另外,其外形比較笨重,轉(zhuǎn)移陣地不方便。
蘇聯(lián)設(shè)計師托卡列夫把一戰(zhàn)時期的馬克沁M1910重機槍進行改進,去掉槍管外面裝冷卻水的套筒,改為風冷方式;將三腳架改為兩腳架;加裝槍托和扳機;從而將重機槍改為M1925輕機槍,整槍重量大幅下降。但蘇軍士兵仍嫌該輕機槍太過笨重,寧愿使用DP輕機槍。后來這支槍主要銷往西班牙和中國,據(jù)資料顯示,抗戰(zhàn)時期,約有1400支輕槍機賣給中國。
劉蘭芳:我們再回過頭去看一下盒子炮,盒子炮非常值得大家多去關(guān)照一下,因為這款槍不管是在小說中,還是在一些影視劇中,出現(xiàn)得都非常多。
為什么重點給大家介紹一下盒子炮呢?因為不光是徐貴祥老師小說中這款槍出現(xiàn)特別多,咱們抗日戰(zhàn)爭題材的影視劇中出現(xiàn)得也特別多。電影《平原游擊隊》中李向陽手持的駁殼槍是雙槍,那時候還有“雙槍老太婆”之類的說法,說明這款槍在中國特別流行。我們請魏老師給大家分享一下,為什么駁殼槍當時在德國沒有那么受歡迎,但是走到中國一下子成為特別受歡迎的一款手槍。
《平原游擊隊》劇照
魏開功:其實駁殼槍在中國受歡迎有幾個原因:
第一,從外形看,它的體型比較大,給人感覺威力十足的樣子。一般來說,當時人還沒有停止作用、槍口動能、侵徹威力等等這些概念,就是感覺大,比小型手槍有威力。這是從槍身上來看的。
第二是它的容彈量,當時那些槍械,包括步槍,一般都不超過八發(fā),它的容彈量比較大。裝彈量越多越好,這是人們普遍的感覺。
第三是它的表尺射程到1000米。手槍射程一般是50米以內(nèi),不可能打那么遠。但是它(盒子炮)把射程射到500-1000米。它的槍盒,為了提高射擊精度,專門設(shè)計了一個木盒,特別長,如果把槍放到木盒里面再掛到腰上,你想想這么大一個家伙,是不是很嚇人。
還有一種說法,認為當時西方列強對咱們國家進行禁運,但是手槍屬于自衛(wèi)武器不會禁運,所以造成毛瑟手槍在中國流行。不過這個說法存疑,為什么?西方國家當時確實對中國進行武器禁運,但是各個國家執(zhí)行起來不是很認真,當時中國各個地方勢力,只要有錢,想買什么還是能夠買到。
劉蘭芳:魏老師給大家講解盒子炮受歡迎主要有四點,不知道大家記下來沒有,可以多多了解一下盒子炮的知識。我給大家分享一個,剛才魏老師提到武器禁運的事情,我還是想到徐貴祥老師小說中的一句話,他說槍炮一響黃金萬兩,雖說是禁運,實際上武器方面的一些利益還是關(guān)系非常大的。
魏開功:當時西方國家在咱們國家有很多洋行,就是賣武器的。因為有各個廠商的利益在那。
劉蘭芳:剛才魏老師提到槍的外形大小的問題,咱們可以看一下盒子炮的個頭以及一些袖珍手槍的個頭。顯而易見,盒子炮掛在身上給人的威懾力,一下子就可以顯現(xiàn)出來。
好,今天我們對徐貴祥老師長篇小說《英雄山》中的武器介紹就先到這里,非常感謝大家陪伴我們度過這么美好的時光。
機槍
充滿子彈的彈匣
手雷
手榴彈展示柜
本文整理自輕兵器、人文社直播
圖片如無注明均來自輕兵器博物館
來源: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
編輯:生生
編審:張鄉(xiāng)林
主編:朱西迪
監(jiān)制:呂錫成 孫利 譚淑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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