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夏言
浣溪沙·春暮
庭院沉沉白日斜。綠陰滿地又飛花。瞢騰春夢繞天涯。簾幕受風(fēng)低乳燕,池塘過雨急鳴蛙。酒醒明月照窗紗。
傷春悲秋,是文學(xué)永恒的主題。歷來文人騷客,遇春逢秋,總有抒不盡的春愁秋恨,為后人留下了篇篇愁的詩和恨的詞,讓人們借此感受到他們多愁善感的情懷,曉悟其念天地憂人生的心跡。本詞是眾多這類作品中的一篇,它以閑淡婉曲之筆,在春深夏淺的秀色中,抒發(fā)了一縷淡淡的傷春之情,表現(xiàn)了對美好事物熱切而執(zhí)著的追求。
起句即著筆渲染日近黃昏的悲涼感。庭院沉沉,既寫出環(huán)境的深邃空寂,同時也折射出詞人此刻心境的沉悶。而夕陽殘照下的春景,則更遠遠失去了燦爛明媚的色彩與魅力。次句筆觸由泛景而轉(zhuǎn)向具體的暮春意象。滿地綠陰,表明絢麗美好的春光即將過去,夏季就要來臨。撩亂紛飛的落花,更使人觸目傷心,誠如杜甫《曲江》詩所云:“一片花飛減卻春,風(fēng)飄萬里正愁人?!痹~人無計留春,只得借酒澆愁,到虛無飄渺的夢境中去追尋春的足跡:“瞢騰春夢繞天涯?!鞭v,睡夢迷糊的狀態(tài)。此句與宋趙令畤《烏夜啼》詞“重門不鎖相思夢,隨意繞天涯”二句造語相似,可以參看。
過片二句,進一步描寫春闌之景,選用了幾個清新、富有生氣的意象,使得作品增添了幾分活潑。風(fēng)兒吹動簾幕,剛出巢的新燕勉力低翔。一場陣雨過后,池塘中的青蛙急急鳴叫,奏起歡快悅耳的組曲。這一切都顯示了生命的歡樂,是否能使正在嘆逝傷感的詞人心中得到一點慰藉呢?從詞意來看,似乎未能。急鳴的蛙聲,喚醒了夢中尋春的詞人,天涯繞遍無尋處,最終不得不帶著深深的遺憾和惆悵“繞”回現(xiàn)實。酒醒之后,只見窗外風(fēng)消雨歇的夜幕上掛著一輪明月,銀輝灑照在窗紗上。此時,春的一切都被“明月照窗紗”的朦朧、凄清所淹沒,而只留下主人公一片孤寂、凄迷的心境。
詞寫因春去之“愁”而“飲”,因“酒”而“夢”,因“夢”無所得而“醒”。線索清晰,脈絡(luò)分明。上起于白日斜,下結(jié)于明月照,前后呼應(yīng),相映成趣。全詞未著一“愁”字點破,只作客觀的寫景,故其感情色彩從表面上淡得幾乎看不出,細味之,卻又深感其語意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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