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夫之
蝶戀花·銅官戍火
打鼓津頭知野戍,萬里歸舟,認得云中樹。日落長沙春已暮,寒煙獵火中原路。何處停橈深夜語?江黑云昏,莫向天涯去。舊是杜陵飄泊處,登山臨水傷心句。
《蝶戀花·銅官戍火》是王夫之《瀟湘十景詞》之八。題下有小序云:“銅官浦在長沙北三十里。蘆汀遠岸,水香生于始夜,漁燈戍火,依微暮色間,如寒星映水。”全詞寫的就是夜過銅官浦所見所感。
銅官浦,一名銅官渚,在銅官山下,湘江東岸,舊傳為楚鑄錢處。杜甫從鄂入湘時,遇大風,避泊于此,作《銅官渚守風》,首聯(lián)云:“不夜楚帆落,避風湘渚間?!笔?,駐軍營地或哨所里的燈光。
“打鼓津頭知野戍,萬里歸舟,認得云中樹?!钡谝痪涫钦f:在打鼓津頭看見戍火,才知道銅官渚有駐軍。中華腹地的一個小渡口,居然有駐軍,可見清政府的嚴密控制。二三兩句是從謝朓《之宣城出新林浦向板橋》詩中“天際識歸舟,云中辨江樹”化來。“日落長沙天已暮,寒煙獵火中原路。”紅日西沉,長沙已漸被暮靄隱沒;而中原大地,卻在寒煙籠罩,獵火熊熊之中。二句喻言赤縣神州,一片陰沉,狼煙烽火,腥膻無際。憂國悲憤之情,溢于紙面。
“何處停橈深夜語?江黑云昏,莫向天涯去。”三句是說:夜深人靜,不知從什么地方傳來了勸告停船的話語:“江面黑沉沉,陰云密布,前途險惡,不要向天涯航去?!薄芭f是杜陵飄泊處,登山臨水傷心句?!笔前?,銅官渚曾是杜甫飄泊江南,停船避風的地方。唐代宗大歷三年(768)年底,杜甫從湖北公安出發(fā),抵達湖南岳陽,五年(770)冬,死于船上,前后兩年,寫了幾十首詩,留下了諸如“故國悲寒望,群云慘歲陰?!瓚?zhàn)血流依舊,軍聲動至今”、“己衰病方入,四海一涂炭。乾坤萬里內,莫見容身畔”等等動人心魄,催人淚下的詩句。下片筆鋒一轉,用好心人深夜發(fā)出停船的警告和杜甫臨終前的飄泊悲苦身世,說明自己此行前途多艱。
全詞語言明白如話,但含意頗深,巧妙運用古人詩句、事跡,不露絲毫穿鑿痕跡。而亡國的悲戚,身世的危艱,完全融于記敘、議論、抒情之中。正如作者在《瀟湘十景詞》總序中說的:“湖南清絕地,萬古一長嗟?!璋司爸?,驅筆獵之。吟際習為哀響,不能作和媚之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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