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原：小時候

作者：徐榮街

小時候，

我不認識字，

媽媽就是圖書館。

我讀著媽媽——

有一天，

這世界太平了；

人會飛，

小麥從雪地里出來，

錢都沒有用……

金子用來做房屋的磚，

鈔票用來糊紙鷂，

銀幣用來飄水紋……

我要做一個流浪少年，

帶著一只鍍金的蘋果、

一只銀發(fā)的蠟燭、

和一只從埃及國飛來的紅鶴，

旅行童話，

去向糖果城的公主求婚……

但是，媽媽說：

“現(xiàn)在你必須工作?！?/p>

綠原

綠原在四十年代就活躍在國統(tǒng)區(qū)的詩壇上，五十年代遭到不應(yīng)有的誤解和傷害。盡管四十年來他的詩風(fēng)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他那在生活和斗爭的道路上執(zhí)著追求、不斷拚搏的精神，卻是始終不渝的。

《小時候》這首詩選自綠原的第一本詩集《童話》，它是詩人早期作品的代表作?！锻挕穼懺谠娙说纳詈托木潮容^平靜的歲月，那時詩人還沒有接觸嚴酷的社會現(xiàn)實，對生活充滿了瑰麗的幻想和美好的憧憬，詩歌作品大都單純明快，洋溢著童真。這首詩一開頭就寫得自然新穎，流露出盎然的情趣和甜蜜的母愛。人們的童年時代大都受到母親的撫愛和熏陶，媽媽往往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從媽媽那里孩子開始認識事物，了解世界，向著未來展翅奮飛。詩人說“媽媽就是圖書館。／我讀著媽媽——”這樣的詩句道別人所未道，發(fā)別人所未發(fā)，是最貼切、最樸實不過的詩句。緊接著，在第二、三兩小節(jié)中詩人展開想象的翅膀，向我們展示了媽媽描述過的嶄新的世界。在那里沒有戰(zhàn)亂，沒有災(zāi)荒，沒有為金錢財富而進行的欺詐和角逐?！敖鹱佑脕碜龇课莸拇u，／鈔票用來糊紙鷂，／銀幣用來飄水紋……”那是一個美滿富足的社會，金錢的罪惡被徹底埋葬了，人們生活在一個完全凈化過了的世界里。詩的第四節(jié)詩人進一步馳騁奇妙的幻想，暢想自己騎著從埃及國飛來的紅鶴，帶著鍍金的蘋果和銀發(fā)的蠟燭，遨游世界，“去向糖果城的公主求婚，”獲得甜蜜的愛情……《小時候》寫得瑰美、明凈，充滿了赤子的詩情。詩中這些奇特的幻想?？磥碛行┗闹?，其實非常符合少年兒童的心理特征。就在這些荒誕不經(jīng)的描寫中包含著生活的真實，同時也可以看到詩人少年時代對現(xiàn)實世界的不滿，對美好未來的追求。

牛漢在評論綠原的詩歌時說得好：“綠原創(chuàng)作《童話》的時期，他渾身都是敏感的觸角，對人生覺得廣闊而新鮮，雖然朦朧閃爍，但心靈并不虛浮。他這種天真的夢境我是非常熟悉的。不過他的童年和少年生活比我更為凄苦和不幸，他試圖用自己編織的童話彌補命運的缺憾?！?《荊棘和血液——談綠原的詩》)然而，童話般的幻想只能作為精神上的一種慰藉，卻改變不了嚴峻的現(xiàn)實。詩人終究必須回到現(xiàn)實中來，直面慘淡的人生，去生活，去奮斗。用他的歌嘆息，用他的歌射擊，同四十年代的抗戰(zhàn)文藝一同成長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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