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荷葉衣無數(shù)
龍山和尚
一池荷葉衣無數(shù),滿地松花食有余,
剛被世人知去處,又移茅屋入深居。
《指月錄》卷九頁一七○
【白話新唱】
一池荷葉就是無數(shù)衣服
滿地松花就是吃不盡的食物
物質(zhì)的欲望淡薄了
對世間的依賴也就降低了
我對世界無所求
也不想被世界束縛
剛剛被世人知道我的住處
立刻遷移到深山更深處
【分析與鑒賞】
從前讀元稹悼念妻子的詩《遣悲懷》,心中頗有感觸,像“誠知此恨人人有,貧賤夫妻百事哀”、“唯將終夜常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都是令人感動的名句。不過,其中有句詩我感到饒富趣味,元稹說在他們貧窮的時候,“野蔬充膳甘長藿,落葉添薪仰古槐”,意思是說,沒錢買菜時,甘愿吃野菜、豆葉,沒柴燒時,就站在槐樹下,希望它多掉些葉子好拿來當(dāng)柴燒。
《遣悲懷》是很感傷的詩,但這句話卻讓我有另外的感覺,元稹的妻子蠻懂得苦中作樂,真是一種很難得的生命質(zhì)量。試想,沒柴燒了,一位蕙質(zhì)蘭心的女性,優(yōu)雅地站在大樹下,等待一陣風(fēng)來,吹下落葉……
也許我們在想象中美化了這幅景象,但是,我們知道,雖然人生確實有許多苦難,置身其中的人仍然有權(quán)利擁有豁達(dá)的心境。
曾被關(guān)在集中營多年的心理學(xué)家弗蘭克,在《活出意義來》書中提到一個實際經(jīng)驗:
有天傍晚,我們已經(jīng)捧著湯碗,疲累萬分地坐在地上,一個難友沖進屋里,叫大家跑到集合場上看夕陽。大伙兒于是都站到屋外,看到西天一片酡紅,朵朵云彩不斷變幻其形狀與顏色,整個天空真是絢爛之極、生動萬分。……大伙兒屏息良久,一個俘虜才慨然一嘆:“這世界怎會這么美??!”
龍山和尚這首詩,物質(zhì)上對世間不再依戀了,心理上也自有源源不絕的喜樂源泉,他自己就是一座均衡運行的宇宙,所以可以真正超凡脫俗,不必行媚世之行,言諛?biāo)字浴?/p>
我希望有一天,每一個靈魂都能抬起頭來,眺望窗外的落日,從心里浮現(xiàn)真正的感觸:“??!這世界怎會這么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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