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故郡,洪都新府〔2〕。星分翼軫〔3〕,地接衡廬〔4〕。襟三江而帶五湖,控蠻荊而引甌越〔5〕。物華天寶,龍光射牛斗之墟〔6〕;人杰地靈,徐孺下陳蕃之榻〔7〕。雄州霧列,俊彩星馳〔8〕。臺隍枕夷夏之交,賓主盡東南之美〔9〕。都督閻公之雅望,棨戟遙臨〔10〕;宇文新州之懿范,襜帷暫駐〔11〕。十旬休暇〔12〕,勝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滿座。騰蛟起鳳,孟學(xué)士之詞宗〔13〕;紫電青霜,王將軍之武庫〔14〕。家君作宰,路出名區(qū)〔15〕,童子何知,躬逢勝餞〔16〕。
時維九月,序?qū)偃铩?7〕。潦水盡而寒潭清〔18〕,煙光凝而暮山紫;儼驂于上路,訪風(fēng)景于崇阿〔19〕。臨帝子之長洲,得仙人之舊館〔20〕。層臺聳翠,上出重霄;飛閣流丹,下臨無地〔21〕。鶴汀鳧渚,窮島嶼之縈回;桂殿蘭宮,列岡巒之體勢〔22〕。披繡闥,俯雕甍〔23〕。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24〕。閭閻撲地,鐘鳴鼎食之家〔25〕;舸艦彌津,青雀黃龍之舳〔26〕。虹消雨霽,彩徹區(qū)衢〔27〕。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28〕。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29〕;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30〕。遙吟俯暢,逸興遄飛〔31〕。爽籟發(fā)而清風(fēng)生,纖歌凝而白云遏〔32〕。雎園綠竹,氣凌彭澤之樽;鄴水朱華,光照臨川之筆〔33〕。四美具,二難并〔34〕。窮睇盻于中天,極娛游于暇日〔35〕。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shù)〔36〕。望長安于日下,指吳會于云間〔37〕。地勢極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遠(yuǎn)〔38〕。關(guān)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盡是他鄉(xiāng)之客〔39〕。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40〕?
嗟乎!時運不齊,命途多舛〔41〕。馮唐易老,李廣難封〔42〕。屈賈誼于長沙,非無圣主;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43〕?所賴君子見機,達(dá)人知命〔44〕。老當(dāng)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45〕。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而憂歡〔46〕。北海雖賒,扶搖可接〔47〕。東隅已逝,桑榆非晚〔48〕。孟嘗高潔,空懷報國之情〔49〕;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50〕?
勃三尺微命,一介書生〔51〕。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52〕;有懷投筆,愛宗愨之長風(fēng)〔53〕。舍簪笏于百齡,奉晨昏于萬里〔54〕。非謝家之寶樹,接孟氏之芳鄰〔55〕。他日趨庭,叨陪鯉對〔56〕。今辰捧袂,喜托龍門〔57〕。楊意不逢,撫凌云而自惜〔58〕;鐘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慚〔59〕?
嗚呼!勝地不常,盛筵難再〔60〕。蘭亭已矣,梓澤邱墟〔61〕。臨別贈言,幸承思于偉餞〔62〕;登高作賦,是所望于群公〔63〕。敢竭鄙懷,恭疏短引〔64〕。一言均賦,四韻俱成〔65〕。請灑潘江,各傾陸海云爾〔66〕。
【注 釋】
〔1〕洪府:即江西省南昌市。隋稱豫章郡,唐代改洪州都督府。 滕王:唐高祖李淵第二十二子,名元嬰,貞觀十三年(699)受封為滕王,做過洪州都督,在那里建一巨閣,也稱“滕王閣”。唐高宗上元二年(675),作者前往交趾(今越南北部地)省父,路過洪州,參加了當(dāng)?shù)卦S多官僚在滕王閣上的宴會,坐客都寫了詩,作者當(dāng)場作了這篇序文。
〔2〕“南昌”二句:南昌:一作“豫章”,郡治在今江西省南昌縣。隋稱豫章,所以稱“故郡”;唐代改為洪州都督府,所以說“新府”。
〔3〕星分翼軫:星空的分野屬于翼軫。古代將天上的星宿位置和地上的幾個大區(qū)域相對應(yīng),稱之為“分野”?!∫怼⑤F,均為星宿名,其分野相當(dāng)?shù)厣系膮呛统牡貐^(qū)。豫章郡古屬楚地,當(dāng)翼、軫二星的分野(見《越絕書》)。
〔4〕衡:衡山?!]:廬山,在江西省。此句言,州境連接衡山和廬山。
〔5〕“襟三江”二句:襟,衣襟。用為動詞,面對?!∪杭此山?、婁江、東江?!В貉鼛?。用為動詞,圍繞?!∥搴杭刺③蛾柡?、青草湖、丹陽湖、洞庭湖?!∏G蠻:荊,先秦時楚地,后因開化較晚,稱“南蠻”,即今湖北、湖南地區(qū)。 甌越:即東甌,今浙江省部分地區(qū)。 此二句言,豫章地方?jīng)_要,面對三江,圍繞五湖,控制楚地,接引東甌。
〔6〕“物華”二句:物華,物有光華?!√鞂殻禾熘畬毼?。此處指江西豐城地下曾發(fā)現(xiàn)古劍的故事。相傳晉代張華,見斗、牛二星之間有紫氣,后使雷煥于豐城獄中掘地得二劍,一名龍泉,一名太阿(見《晉書·張華傳》)?!↓埞猓杭粗笇殑Φ墓饷ⅰ@谉ㄖ^“寶劍之精,上徹于天”?!⌒妫旱貐^(qū)?!〈硕溲?,這里物產(chǎn)的華美,有如天降之寶,其光彩上沖斗牛之宿。
〔7〕“人杰”二句:人杰,人物杰出?!〉仂`:地有靈氣?!⌒熘桑鹤秩孀樱フ氯?,后漢時高士?!£愞鹤种倥e,后漢汝南人,志操高杰。曾為豫章太守,累拜至太尉。他任太守時,“在郡不接賓客,唯稚來特設(shè)一榻,去則懸之”(見《后漢書·徐稚傳》)。以上二句言,此處的土地有靈秀之氣,因而出生的人也特別杰出。
〔8〕“雄州”二句:雄州,雄偉的州?!§F列:像霧那樣聚集?!】〔剩褐赣⒖∮形牟傻娜恕R徽f,采同“寀”?!稜栄拧め屧b》:“寀、寮,官也。”俊采,即有才智的僚吏?!⌒邱Y:像群星那樣奔馳?!∫陨蟽删溲裕フ驴ぶ懈皇闹菘h很多,人文也很興盛。
〔9〕“臺隍”二句:臺:指樓閣中的臺基?!≮颍簾o水的護城壕:此處指城池?!∫模汗糯鷮Ψ侵性貐^(qū)和人民的概稱。此處指荊楚地區(qū)?!≠e主:指此次宴會的客人和主人?!|南之美:東南地區(qū)的杰出人才?!∫陨隙溲裕橹莩钦缰性蛥窃降慕唤缣?,來赴宴會的都是東南地區(qū)的杰出人才。
〔10〕“都督”二句:都督:《唐六典》:“都護府都督一人,從三品。”當(dāng)時的洪州都督姓閻,名字不可考。有人認(rèn)為即閻伯玙,不確?!⊙磐好篮玫拿??!?qǐ)戟:古代官吏出行時作前導(dǎo)的一種儀仗,戟上罩有衣套,表示傳遞信息,告訴人們某官將要到來?!逗鬂h書·輿服志上》:“公以下至二千石,騎吏四人,千石以下至三百石縣長二人,皆帶劍持棨戟為前列。” 遙臨:從遠(yuǎn)處來臨。
〔11〕“宇文”二句:新州:唐郡名,今廣東省新興縣?!∮钗模簭?fù)姓。此時的賓客有新州刺史姓宇文的,名字不可考,或指為宇文嶠,不確?!≤卜叮好篮玫牡浞??!∫b帷:車帷,代指所乘的車?!厚v:短暫停留,因為他到新州去路過洪州。
〔12〕十旬休假:每十天為一旬。唐制度,每旬休假一天?!顿Y治通鑒》卷二百四十四胡三省注:“一月三旬,遇旬則下直而休沐,謂之旬休?!贝颂幈臼钦f十天休假的日子,應(yīng)是“一旬”或“十日”,“十旬”可能是作者筆誤?!〖?,一作“暇”。
〔13〕“騰蛟”二句:騰蛟起風(fēng),比喻才華富盛,如鳳蛟的騰起?!段骶╇s記》卷二說:董仲舒夢蛟龍入懷,乃作《春秋繁露》詞。又說:揚雄著《太玄經(jīng)》,夢吐鳳凰集《玄》之上?!W(xué)士:唐時弘文、崇文二館所設(shè)的官名,掌管著述。 孟學(xué)士:是在座的一位客人,名字未詳?!短妻浴氛f孟學(xué)士即閻都督的女婿,也沒有確據(jù)?!≡~宗:文詞的宗主,文章的祖師。
〔14〕“紫電”二句:紫電,寶劍名?!豆沤褡ⅰ飞希骸皡翘实塾袑殑α蛔想??!薄∏嗨盒稳荼械匿h利?!段骶╇s記》卷一:“高祖斬白蛇劍,刃上常若霜雪?!薄⊥鯇④姡阂彩亲系目腿酥唬植辉??!∥鋷欤罕鲙?,此處比喻胸中韜略?!兜ゃU總錄》卷十一:“《三國典略》曰:蕭明與王僧辯書:凡諸部曲,并使招攜,赴投戎行,前后云集,霜戈電戟,無非武庫之兵。唐王勃《滕王閣序》,紫電清霜,王將軍之武庫,正用此事?!贝搜晕鋷斓木?。
〔15〕家君作宰:清翊曰:“王定保《唐摭言》載勃著序時,年十四。蓋福畤先為六合縣令也?!?br>
〔16〕“童子”二句:童子,乃作者自稱。對上句“家君”而言,又在坐的多是他的長輩,故用自謙之詞。有人認(rèn)為作者此時年十四歲,不確?!」辏河H逢?!兖T:勝大的餞別宴會。
〔17〕“時維”二句:九月:當(dāng)是“九日”之誤。夏歷九月九月,稱為“重陽”,乃古風(fēng)俗中“登高”的日子?!⌒颍褐复合那锒墓?jié)氣次序?!∪铮呵锾烊齻€月,九月是第三個月,稱為“三秋”,又稱“九秋”。上句如說九月,下句又說“三秋”,便成重復(fù)?!冻鯇W(xué)記》三:梁元帝《纂要》:“秋曰三秋,九秋。”
〔18〕潦水:雨后的積水。
〔19〕“儼驂”二句:儼,同“嚴(yán)”,整頓?!◎?cān)、(fēi):古代駕車用四匹馬,車前一條轅,靠近轅左右的兩匹,叫做服馬,靠近服馬的左右兩匹,叫作驂,也叫作(見《禮記·曲禮》孔穎達(dá)疏)?!∩下罚褐复舐??!〕纾焊??!“ⅲ荷狡隆?br>
〔20〕“臨帝子”二句:臨,到。 帝子,指滕王李元嬰?!¢L洲:古苑名。此處指滕王閣所在高地?!√烊耍旱扔谡f貴族,仍指元嬰,因為他是高祖之子。天人,一本作“仙人”。
〔21〕“層臺”四句:聳翠:指層臺上青綠的裝飾物高聳天空?!★w閣:架空建筑的閣道?!×鞯ぃ褐搁w道上紅色的裝飾物,如在空中的飛觀?!o地:幾乎看不見地?!⊥踅恚骸额^陀寺碑文》:“飛閣逶迤,下臨無地?!?br>
〔22〕“鶴汀”四句:汀,水邊的陸地?!′荆核行≈??!】M迴:迴環(huán)縈繞?!」?、蘭:此處均為形容殿的華麗?!◇w勢:指岡巒高低長短的形狀。此四句言,鶴鳧止息的沙洲,極盡鳧嶼縈繞迴環(huán)的景象;華美的宮殿,體勢如高低起伏的山岡。
〔23〕“披繡闥”二句:披,開?!£Y(tà),閣門。繡闥,錦繡裝飾的門窗?!≥?méng):屋脊?!夺屆め寣m室》:“屋脊曰甍。甍,蒙也?!薄〉褫?,雕鏤華麗的屋脊。
〔24〕“山原”二句:曠:指廣闊。 盈視:滿眼?!〖u:曲折。一作“盱(xū)”,張目?!●敚后@奇。 矚:注視。駭矚,看來驚奇。以上二句言,放眼望去,山原遼闊,盡入眼底;川澤汙曲,使人看了驚駭。
〔25〕“閭閻”二句:閭閻,街道房屋?!涞兀簼M地。鮑照《蕪城賦》:“廛闬撲地?!薄《Γ汗糯⑹称返母哔F容器?!$婙Q鼎食:鳴鐘列鼎而食,形容貴族的豪華生活。
〔26〕“舸(gě)艦”二句:舸、艦均為大船。《方言》:“南楚江、湘,凡船大者謂之舸?!薄∶越颍菏雇2吹牡胤蕉济詠y了,言船只擁擠。 青雀、黃龍:指大船上的裝飾圖形?!◆?zhú):船后的舵,此處代指船。
〔27〕“虹消”二句:虹,一作“云”?!〔剩褐缚罩懈鞣N色彩?!兀和◤厣舷??!^(qū):指天衢,即宇宙?!^(qū)衢,一本作“區(qū)明”,即天空。
〔28〕“落霞”二句:鶩:即野鴨。此二句用語本于庾信《馬射賦》:“落花之芝蓋齊飛,楊柳共青旗一色?!?見《丹鉛總錄》十九)
〔29〕“漁舟”二句:晚唱:傍晚時的歌唱。 響:指歌聲。 彭蠡:湖名,即今鄱陽湖,在江西省。
〔30〕“雁陣”二句:雁陣,雁飛時形成的陣勢?!◇@寒:雁是候鳥,天寒冷時即從此往南飛?!÷晹啵菏钦f雁叫的聲音,到那里就斷了。 衡陽:縣名,即今湖南省衡陽縣,衡山所在地,衡山有回雁峰?!∑郑核?。傳說雁飛到衡陽的水邊,便不再往南飛了。
〔31〕“遙吟”二句:遙吟一本作“遙襟”,曠遠(yuǎn)的胸懷?!∫菖d:超逸的興意?!″?chuán):飛:迅速地飛起。
〔32〕“爽籟”二句:爽,參差不齊;爽籟,此處指簫管之屬?!段倪x·南州桓公九并作》詩:“爽籟警幽律?!崩钌谱ⅲ骸啊稜栄拧吩唬骸钜??!焙嵐芊且?,故言爽焉?!薄±w歌:嬌柔的歌聲。 白云遏:白云止而不行?!?a href="/ddjy_100/226.html">列子·湯問》說,歌者秦青“撫節(jié)悲歌,聲振林木,響遏行云?!?br>
〔33〕“雎園”四句:雎園,即漢代梁孝王(劉武)在雎陽(故城在今河南省商丘縣南)的菟園。枚乘《梁王菟園賦》:“修竹檀欒夾池水?!贝颂幱闽聢@綠竹,形容滕王閣的景色?!×瑁簞佟!∨頋桑褐柑諟Y明。陶淵明曾做彭澤令,故稱。其《歸去來辭》有句云:“攜幼入室,有酒盈樽。” 鄴水:指鄴郡,今河南省臨漳縣。曹操有園池在此?!≈烊A:芙蓉。曹植《公詩》:“秋蘭被長坂,朱華冒綠池?!薄∨R川:指謝靈運。謝靈運曾任臨州(今江西省臨川縣)太守,故稱。《宋書·謝靈運傳》說他“博覽群書,文章之美,江左莫逮”。此四句言,滕王閣下有像雎園所有的那樣綠竹,它的蓊郁之氣,可以助長滕王閣座上的像陶淵明那樣的客人的酒興;滕王閣下又有像鄴水所有的那樣的荷花,它的絢麗光彩,可以激發(fā)滕王閣上像謝靈運那樣客人的詩情。
〔34〕“四美”二句:關(guān)于四美,有二說:《文選·答盧諶書》:“四美不臻?!崩钌谱ⅲ骸八拿勒?,音、味、文、言也?!庇种x靈運《擬魏太子鄴中序》:“天下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四者難并?!贝颂幃?dāng)是用后一種典故?!《y:指賢主和嘉賓。
〔35〕“窮睇”二句:睇眄(tì miǎn),極目而視?!≈刑欤禾斓闹行模柑斓淖罡咛??!O:盡?!视危河斡[,娛樂。 暇日:閑暇的假日。
〔36〕盈虛:即盈虧,指宇宙間的事物,有滿有虧,有盛有衰。 有數(shù):有一定的氣數(shù)、規(guī)律。
〔37〕“望長安”二句:望長安于日下,《世說新語·夙惠》載:晉明帝數(shù)歲時,坐元帝膝上,有人從長安來,元帝問他長安和日誰遠(yuǎn)?答曰:“日遠(yuǎn),不聞人有從日邊來?!贝稳昭鐣謫栔?,他說日近。元帝問故,他說:“舉目見日,不見長安?!薄∧浚簞釉~,遙望。一本作“指”?!菚簠呛蜁?,本是兩個地名。古代曾屬于一個政治區(qū)劃,嘗被合稱吳會。
〔38〕“地勢”二句:南溟:即南海。 天柱:《神異經(jīng)》:“昆侖之上,有銅柱焉。其高入天,所謂天柱也?!薄”背剑罕睒O星。《論語·為政》正義引李巡云:“北極,天心,居北方,正四時,謂之北辰。”以上四句分寫東、西、南、北,總言天地之寥闊,人生道路之遼遠(yuǎn),以引起下文“關(guān)山難越”的感慨。
〔39〕“萍水”二句:萍水,一作“溝水”。古詩《白頭吟》:“今日斗酒會,明日溝水頭。蹀躞御溝上,溝水東西流?!贝硕溲裕鐣械娜?,都是來自各方,也是暫聚即散的。
〔40〕“懷帝閽”二句:懷,懷念。 帝閽(hūn),《離騷》:“吾令帝閽開關(guān)兮,倚閶闔而望予?!北局柑斓亻g的守門者,此處借指皇帝所居的地方?!⌒遥簼h代未央宮前殿一個宮室名。漢文帝曾在此接見賈誼。此二句言,懷念朝廷而不可能見到,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像賈誼那樣的被召見于宣室。
〔41〕舛(chuǎn):相背。
〔42〕“馮唐”二句:馮唐,西漢安陵人。曾任郎中,文帝見而問之曰:“父老何自為郎?”馮唐如實對答,即派他做車騎都尉。景帝時派他為楚國相,后免官。武帝時求賢朗,馮唐被推薦,但已九十余歲,不能任職(見《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李廣:漢武帝時名將,屢立戰(zhàn)功,但終未獲得封侯(見《史記·李將軍列傳》)。
〔43〕“賈誼”四句:賈誼,在漢文帝時,曾提出過許多有關(guān)國政的建議,但均未被采納。后被灌絳諸老臣所排擠,出為長沙王太傅。 圣主:圣明之主?!「Z:逃?!×壶櫍汉鬂h章帝時人,曾隱居于霸陵山中。后過京師時,曾作《五噫》之歌,章帝所見后很不滿,四處找他,于是他又逃到齊魯之間(見《后漢書·逸民傳》)?!『G褐庚R魯一帶濱海一帶地方?!∶鲿r:政治清明的時代?!∽髡咄ㄟ^上述四人的遭遇,說明賢能的人在好皇帝的統(tǒng)治之下,也難免有不幸的遭遇。
〔44〕“所賴”二句:見機:看到細(xì)微的預(yù)兆?!∵_(dá)人:通達(dá)的人。
〔45〕青云之志:謂清高出俗,蔑棄功名利祿的志向?!独m(xù)逸民傳》:“嵇康早有青云之志。”
〔46〕“酌貪泉”二句:貪泉,《晉書·吳隱之傳》:“隱之為廣州刺史,未至州十里,地名石門,有水曰貪泉,飲之者懷無厭之欲。隱之酌而飲之,因賦詩曰:‘古人云此水,一歃懷千金。試使夷齊飲,終當(dāng)不易心?!爸林?,清操愈厲?!薄『赞H:《莊子·外物》:“周昨來,有中道而呼者,周顧視車轍中,有鮒魚焉。周問之曰:“鮒魚來,子何為者邪?”對曰:‘我東海之波臣也。君豈有斗升之水而活我哉?’周曰:‘諾哉,且南游吳越之王,激江西之水而迎子,可乎?”鮒魚忿然作色曰:‘吾失我常與!我無所處,吾得斗升之水然活耳。君乃言此,曾不如早索我于枯魚之肆。’”此處乃反用其意。此二句言,有德之人,不論處在什么惡劣的環(huán)境,都不會改變自己的操守。
〔47〕“北?!倍洌罕焙#变?。 賒:遠(yuǎn)?! 肚f子·逍遙游》說,北冥有魚,化而為鳥,其名為鵬?!谤i之徒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贝硕溲?,北海雖遠(yuǎn),乘風(fēng)可到。
〔48〕“東隅”二句:東隅,指日出處?!∩S埽褐溉章涮?。日出日落,表示一天的早晚?!逗鬂h書·馮異傳》:“(皇帝)降璽勞異曰:可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贝硕溲裕缒觌m然失意,晚年還可以有所作為。
〔49〕“孟嘗”二句:孟嘗,字伯周,后漢時的循吏。曾做縣令、郡守,任合浦太守時,著有政績。后辭官隱居。桓帝時楊喬薦舉他,稱其“清行出俗,能干絕群”,但不被用,年七十,卒于家(見《后漢書·循吏傳》)?!「邼崳褐杆m有報國之心,但不肯遷就做官。
〔50〕“阮籍”二句:阮籍,晉時人,字嗣宗,“竹林七賢”之一。他任性不羈。常常駕車出門,任憑馬走,不由道路。走不通時,就慟哭而返(見《晉書·阮籍傳》)。以上四句言,自己像孟嘗一樣,雖不受皇帝重視,但仍懷著報效國家的志愿而不改;絕不像阮籍那樣,顛狂地去哭路窮。
〔51〕“三尺”二句:《禮記·王藻》:“紳制(腰帶的標(biāo)準(zhǔn)),士長三尺(士的腰帶三尺)?!薄∶骸吨芏Y·春官·典命》鄭玄注曰:“王之下士一命(王對下級的小官,只宣布一次,就算任命了)?!比呶⒚杭粗讣濋L三尺,只綬一命的微小官吏。一說三尺,指法律,漢代寫法律的竹簡三尺,故稱為“三尺法”。王勃曾因殺官奴犯法遇赦,所以說犯過的三尺法的微小性命?!∫唤椋杭垂聠我蝗?。
〔52〕“無路”二句:等:等于。 終軍:字子云,濟南人。漢武帝時為諫議大夫。《漢書·終軍傳》:“南越與漢和親,乃遣軍使南越,說其王,欲令入朝,比內(nèi)諸侯。軍自請,愿受長纓,必羈南越王而致之闕下?!薄±t:繩子。后遂用請纓指投軍報國。終年死時,年二十余。古代二十歲為弱冠。此二句言,自己已是終軍弱冠之年,卻無請纓報國的機會。
〔53〕“有懷”二句:投筆:《后漢書·班超傳》:“(超)家貧,常為官傭書,以供養(yǎng)(母),久勞苦,嘗輟業(yè)投筆嘆曰:‘大夫夫無他志略,猶當(dāng)效傅介子、張騫,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研間乎?’”后因以投筆從戎比喻棄文就武?!∽趷猓鹤衷?,南朝宋南陽人。年少時叔父問他的志愿,他說:“顧乘長風(fēng)破萬里浪。”(見《宋書·宗愨傳》)此二句言,自己有投筆從戎的胸懷,愛慕宗愨那樣乘風(fēng)破浪的志向。
〔54〕“舍簪笏”二句:舍:舍掉?!◆ⅲ捍鞴跁r所插的簪?!◇?,官員上朝時所用象牙笏版。簪、笏,此處代指官職。 百齡:如同說“一輩子”、“一生”?!〕炕瑁褐赋渴』瓒ā!抖Y記·曲禮》:“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清,昏定而晨省?!编嵭ⅲ骸岸?,安其床衽也;省,問其安否何如?!比f里:指到交趾的路途。此二句言,為了侍奉父母,甘心舍去一生的做官前程。
〔55〕“非謝家”二句:謝家寶樹,《世說新語·言語》:“謝家傅(謝安)問諸子侄:‘子弟亦何豫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生莫有言者。車騎(謝玄)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階庭耳。’”后因以芝蘭玉樹比喻佳子弟?!∶鲜戏监彛簞⑾颉读信畟鳌つ竷x傳》載,孟軻幼年時,其母為培養(yǎng)他的好品德,曾三次遷居,最后選擇了一個對孟軻有好影響的學(xué)官附近定居。此二句言,自己雖然沒有謝家子弟那樣的門第與材質(zhì),但卻受過孟軻的鄰居那樣好環(huán)境的影響。
〔56〕“他日”二句:他日,指到交趾后?!≮呁ィ嚎觳阶哌^庭前?!∵叮哼豆?,謙辭;叨陪,猶言幸同,幸從?!□帲褐缚柞?,孔子之子?!□帉Γ簯?yīng)孔鯉趨庭應(yīng)對的故事?!墩撜Z·季氏》:“(孔子嘗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xué)詩乎?’對曰:‘未也?!粚W(xué)詩,無以言。’鯉退而學(xué)詩。他日又獨立,鯉趨而過庭。曰:‘學(xué)禮乎?’對曰:‘不學(xué)禮,無以立?!幫硕鴮W(xué)禮?!贝硕溲?,自己見到父親后,也將像孔鯉那樣承受父親的教誨。
〔57〕“今茲”二句:今茲,今天,現(xiàn)在?!∨躐?mèi):手提衣襟,坐在席上,表示恭敬的樣子。 喜:自喜,自幸?!⊥校和凶悖??!↓堥T:在今山西省河津縣西北,陜西省韓城縣東北。兩岸夾山,形如門闕,黃河從中流過,水險流急,不易攀登。古代傳說,魚鱉之類如能游過龍門,便可以變化為龍(見辛氏《三秦記》)。東漢李膺,聲名極高,有受到他接待的人,稱為登龍門(見《后漢書·李膺傳》)。后遂以登龍門,比喻得到名人的援引而提高聲望。此二句言,自己受到閻都督的招待,可比登龍門。
〔58〕“楊意”二句:楊意,即楊得意,西漢武帝時人。漢武帝讀《子虛賦》很滿意,想見寫此賦的作者。狗監(jiān)(為皇帝養(yǎng)狗的官)楊得意在旁說,此賦乃司馬相如所作。于是相如被召見。相如又呈《大人賦》,“天子大說,飄飄有凌云之氣,似游天地之間?!?見《史記·司馬相如列傳》)
〔59〕“鐘期”二句:鐘期,古代知音的人?!读凶印珕枴罚骸安郎乒那?,鐘子期善聽。伯牙鼓琴,志在高山,仲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秦山!’志在流水,曰:‘善哉,洋洋乎若江河!’伯牙所念,鐘子期必得之?!贝颂幰宰嗔魉扔髯约涸娰x作序。以上四句言,如果碰不上楊得意那種講朋友之義的人,那么寫出絕妙的賦來也是可惜的;如果遇到鐘子期那樣的知音者,我為他賦詩作文,那有什么可慚愧的呢?
〔60〕“勝地”二句:勝地,指滕王閣?!〔怀#翰皇浅S械??!∈Ⅲ郏褐高@次宴會?!‰y再:不易再有的。
〔61〕“蘭亭”二句:蘭亭,在今浙江省紹興縣西南。地名蘭渚,有亭曰蘭亭。晉代王羲之曾會同當(dāng)時貴族于上巳日在此宴集,并作有著名的《蘭亭集序》。 已矣:完了?!¤鳚桑旱孛?,在今河南省洛陽市西北,晉代貴族石崇的金谷園就在此處?!稌x書·石崇傳》:“崇有別館,在河陽之金谷,一名梓澤?!笔绯:透綇乃囊粠臀娜嗽诖搜缂!∏鹦妫簭U墟。《漢書·公孫弘傳》:“丞相府客館丘墟而已?!贝硕溲?,蘭亭盛宴已成往事,金谷園也成為廢墟。
〔62〕“臨別”二句:贈言,贈以良言,以示期望和勉勵。 承恩:作者指自己承主人的招待?!ヰT:盛大的餞別宴會。
〔63〕“登高”二句:《韓詩外傳》卷七:“孔子曰:‘君子登高必賦?!薄∪汗褐冈谧馁e主。
〔64〕“敢竭”二句:竭,竭盡。 鄙懷:作者自謙鄙陋的思想?!?,一本作“誠”?!」瑁汗Ь吹貙懗??!《桃憾绦〉囊?,即指此序。
〔65〕“一言”二句:四韻俱成:大家都作八句詩(每二句為一韻)。王勃所作詩為:“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鑾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云,珠簾暮卷西山雨。行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贝硕溲?,主人發(fā)出一句倡議,請大家都作一首四韻詩。
〔66〕“請灑”二句:潘:指潘岳?!£懀褐戈憴C。兩人均為晉朝人。鐘嶸說:“陸才如海,潘才如江?!贝硕溲裕埍M情地發(fā)揮文才,寫成詩賦。
【賞 析】
全文可分四段:首段敘述勝會緣起,宴會的人物和地點,遂即按“人杰”、“地靈”分條并列,直至點出自己適逢其會的原因。第二段點明宴會的時令,然后按秋季特色,描繪了閣上所見的遠(yuǎn)景近景的各色畫面,既有人工之美,又有自然之美,寫得美不勝收,淋漓盡致。第三段轉(zhuǎn)入賓主睹物生情,飲酒賦詩,乃全文的主干。第四段,作者筆端一轉(zhuǎn),以“君子見機,達(dá)人知命”領(lǐng)起,勖勉大家老當(dāng)益壯,窮且益堅,以求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并結(jié)合自己身世,明確表態(tài),以不作“窮途之哭”結(jié)束。
此文為“駢四儷六”的駢體文,辭藻華麗,典故翔實,適用四六句式又極為熟練,不僅對偶恰當(dāng),而且平仄協(xié)調(diào)??雌饋礤\繡斑斕,聽起來抑揚頓挫。摹寫景物形象生動,結(jié)合身世陳辭慷慨。尤其造語流暢,才華橫溢;稱謂不亢不卑,落落大方。充分表現(xiàn)了作者顛沛失意的心態(tài)和少年氣盛的豪邁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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