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紅了（外一篇）》董華散文賞析

《柿子紅了（外一篇）》董華散文賞析霜打柿子紅如火。

柿子紅了，美！

能道出一個“美”，就判定了你曾經(jīng)和鄉(xiāng)土風(fēng)物有過體驗，我隨之同你心醉。

柿子紅于啥季節(jié)呢？民諺：七月棗，八月梨，九月柿子紅了皮。按公歷折算，十月之末。此一時，或于庭院，或于坡岡，柿子們都紅了。

如果不紅，喜鵲、斑鳩的連連叫嚷，也會催促它紅。

農(nóng)宅，希望有一棵柿子樹。憑著它顯露的和悅，足能給宅門添松快、添喜氣。

坡岡上的更不用說了。一枝枝紅燈，一襲襲紅衫，一嶺嶺紅塔，一道道紅川，轟趕著你的純正之心向那里去。

摘柿子了，村村樂，家家歡。果筐，把東坡西坡裝遍；馬車，把紅的黃的拽完。鐵桿兒莊稼增收，歲歲盛景，年年迷戀。

柿子紅，模樣美，胖胖憨憨的柿果，像女孩腴潤香甜的臉，像莊稼小伙兒憨厚的心田。還有啥果子像自家人一樣，瞅著如此可親呢？

親手勞動了的果實，吃著美。觀察吃相，迷透了你心、我心。

剛摘下，選了一個艷的、軟的，先獻(xiàn)給了爺爺、奶奶。爺爺單手托著，未吃先樂，好半天，才用另只手搌搌柿子皮，咬下一口。咬了一口，咂咂滋味兒，還不急著吃，看看樹，看看人，眼神里充滿了慈愛。吃了這個柿子，偏紅的柿子汁兒，沾了爺爺滿把胡子。奶奶比爺爺愛吃柿子，鄉(xiāng)間本來就有俏皮話，叫“老太太吃柿子，專揀軟的捏”。遞過來的柿子，夠軟和的了，她也要再試一試，捏一捏。然后叼一小口，嘬出了一兜兒蜜的柿子湯，“吸溜、吸溜”帶聲兒，往嘴里吸。兩道淡眉堆起了甜蜜。

娃娃吃柿子，得選特殊的。有的果形，像倒扣的香爐，田字形果面，有紅撲撲四個胖尖兒。娃娃的判斷力，在見了玩具般可笑的柿子，一臉粲然，更不樂意撒手。大人把柿子放入木碗，給端著，娃娃不依，就想自己吃。會吃成啥樣呢？哈，手心、手背、小臉蛋兒、下巴頦兒，凈是紅紅黃黃的柿子汁兒！伸出舌頭讓大人瞧，小嫩舌頭邊咂著柿子絡(luò)、柿子皮兒。娃娃得意地笑，心里說：不用你們大人，看我會吃不會吃。

柿子紅，紅在了樹，是美；紅在了窗臺、屋頂，也是美。柿子進(jìn)了家門，大部分晾上房。窗臺擺了一溜兒，以備隨時吃。祥光環(huán)繞房宅，敞亮如水。

勞動者覺不出依存的美，美的發(fā)現(xiàn)，讓給了外人。逛山村來的，由山坡往下而望，見了家家屋頂紅色的蒸騰、村落漂浮的安謐，人間樸樸實實的美觀使他身輕似紙、心丸似仙，羨慕感油然而生。

老人腳上一顆趼，后輩兒孫一分福。一棵柿子樹，生存百余年，庭院中的柿子樹，往往為上一輩或上上一輩所植。樹死了，燒炭；人死了，成灰。人生輾轉(zhuǎn)，代代都如是。在柿子樹尚顯生命之際，能夠讓爺爺、奶奶靜靜地深情地抬眼瞧，能夠讓他們與兒孫在樹下同處歡樂，吃上一個他們親手種出的柿子，乃是晚輩人的福源哪！

京西三種梨

京西的梨，種類多。這次不多說，只道者三：杜梨、白梨、酸梨。

杜梨，京西鄉(xiāng)土也稱“杜梨子”，為原生野樹。生長區(qū)域泛于大江南北。適應(yīng)性強(qiáng)，肥田、窄地、山坡堎，均可一見。

比較起家梨樹，它體格要小一圈。周身長刺。刺為枝條上抽生的變態(tài)小枝，長約一寸，堅硬，養(yǎng)生牢固。古代先民制作木器，難以取材，只用它的枝干堵住院門，防止走獸入侵。

這一點，可能是這一果木被稱為“杜”的原因?！渡袝贰ⅰ秶Z》、《周禮》等章用“杜”字表示“關(guān)閉、堵塞”的意思，其謂蓋此。成語中“杜門謝客”、“杜口吞聲”、“杜口裹足”等等，“杜”字的涵義，就是“關(guān)”和“關(guān)閉”。今日還見一些農(nóng)村，保留著把帶刺的樹枝，堆放在存柴草的院門或養(yǎng)牲畜圈口的習(xí)慣。

憑我的閱歷，人們喜歡杜梨的少。農(nóng)人去割谷子、收豆子，經(jīng)這樹，躲離很遠(yuǎn)，惟恐被它的刺扎頭、劃破衣裳。

杜梨葉比家梨葉略小，開花兒比家梨早，碎白花開得雖多，但掛果兒不密，一嘟嚕一嘟嚕的果實和大個兒山里紅差不多。顏色土黃，帶麻點兒。味道“艮”而澀。無人看管，也不用提防丟。

少年之初，試著吃過它。咬一口，澀得伸舌頭。也不多摘，摘一兜帶回家，用汆子煮了，味道還可以。也見了它掛樹時間長，樹葉落了，梨果還在枝兒上墜著。

長大了，知道這么一種不起眼的果木竟然是果木之林的“王”：那么廣大的梨樹系統(tǒng)，包括蘋果、檳子、海棠、沙果等等，全然通過了它的嫁接而成！那些好滋味，源于它的母體“發(fā)酵”。由此，我也想啊，向周天子敬奉的梨子，給孔融留下的“讓梨”美談，若不是通過它，哪兒能成啊。

沖杜梨樹這種生長力強(qiáng)健、不挑揀肥水的習(xí)性，用做防護(hù)林，街道、庭院、公園綠化，值得推廣。

說白梨，值得說。因了它的籍貫于北京，冠“京”字頭的果品，它是惟一的。

京白梨，扁圓形，短把兒，汁多，甜。果皮始為黃綠，日后變黃白。果面平滑有蠟質(zhì)光澤，果點似秤星，稀少。肉質(zhì)粗而脆，易溶于口，香甜宜人。個頭大，一般小的二三兩，大的一只在半斤以上。豐產(chǎn)穩(wěn)產(chǎn)，樹齡長。

有個傳說，某年乾隆皇帝踏勘永定河決口情況，到了京西，值白梨成熟季節(jié)，呈上與他，覺滋味可口，遂下“千年之梨不毀”口諭。御駕回鑾，乾隆責(zé)令地方年年朝貢，歲歲來舉。下旨保護(hù)這一帶老梨樹，并敕廣植數(shù)千畝。

今時，乾隆路過的園子，梨樹依然枝繁葉盛。春季，雪白的梨花翻滾如濤，一望無際；秋時，果實累累，金山相似，十里飄香。賞玩者踏青步秋，樂趣無窮。

京白梨，喜陰濕土質(zhì)?！昂禇棟忱妗保熬壓V定。謝了花，雨水大，掛梨最適宜。

梨花上有詩，梨園有雅集，這股文腔我不講，我述山里的梨樹傳說和童年趣事。

拒馬河邊，有傳說：過了五月初五端陽節(jié)，大小梨樹的嫩尖，丟了不少。說是王母娘娘愛喝梨葉茶，仙女給掐走了。王母娘娘的慈貌，仙女們的顏值，全因了年年飲梨葉茶，飲出來的。就此嚇唬山里娃：“初五晚上千萬別去梨樹地，小心讓仙女帶走！”孩兒們終是好奇，初六早晨去看梨樹，看到底掐了沒有，蒙了不少童孩。

說著說著，我就想到淘氣少年時的趣兒。農(nóng)家孩子，經(jīng)不住誘惑，想偷梨。生產(chǎn)隊那片梨園叫“七坑兒”?？词乩鎴@的我稱“大爺”，一個拄雙拐的人。下棋好，跟他學(xué)過下象棋。覺得他腿腳不靈便，我和伙伴想碰一碰運氣。是個雨夜?！秱b客傳》中講了，“偷風(fēng)不偷月，偷雨不偷泥”，我認(rèn)為大好時機(jī)來了。摸進(jìn)果園，聽不見動靜，“嘁哩喀喳”都上了樹。摘得上勁，塞滿了背心和褲筒。期間，聽到了三五個“樹熟兒”落地濺出了的水音兒，其他聲響全無。心里正樂著，樹干上傳來“邦邦”的敲打聲。低頭一瞧，拐子來啦。我們趕緊躲閃著他，從四角跳下樹，“咣咣”緊跑，背心里挨著肉的京白梨甩了一地?；挪粨衤罚p了黃豆秧的菟絲子絆腳，個個吃了“嘴啃泥”。跑遠(yuǎn)了，緩過神，聽拐大爺那邊“哈哈”地樂。

我沒有經(jīng)歷過單干戶時期的狀況，但生產(chǎn)隊時期的果園場景是經(jīng)歷了的。

“七月棗，八月梨”。梨在農(nóng)歷八月成熟，遠(yuǎn)看一片金黃。生產(chǎn)隊長和看梨的也并非死厲害，趕上活茬累，口渴，就派人撿來一筐，或者看梨人用草帽殼兜著，讓大家吃“落梨”。別看落梨有蟲眼，吃起來真甜！滴在手上的汁兒，粘得手指頭拉不開黏兒。在梨園旁邊干莊稼活兒，耳聽“啪啪”落梨墜泥水里的聲音，現(xiàn)在想起也特別走神！可惜，只能在夢里了。

收京白梨季節(jié)為何景象呢？說起來醉心。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盡入了梨園。有的摘，有的接籃子、遞籃子，有的裝筐。樹下鋪著幾領(lǐng)葦席，摘的梨倒于席上，讓婦女勞力篩選。揀果形周正的、無傷無蟲眼的入筐，剩下的次品留給社員分。裝筐非常仔細(xì)，筐底、筐的邊沿和頂蓋兒都敷著蒿草，怕薄薄的梨皮創(chuàng)傷。一大堆白梨，幾摞摞的筐，裝滿了一字排開，青壯年沿果筐蓋兒用細(xì)鐵絲擰嚴(yán)，就等著啟程了。

剛才忘了說，熟透了的白梨，特別容易招馬蜂、招蜜蜂。有一種大馬蜂，黑色，叫什么忘了，它的體量和蟬差不多，最不敢惹。之所以有落梨，是它們這些東西吮食、梨果受傷、才落了地的。梨園里的馬蜂、蜜蜂比人多，比人忙。

這期間，最牛氣的為車把式。裝車時，他很悠閑，吆五喝六地支使別人挪筐，放穩(wěn)實，他扮裝得“大爺”一般。一輛車裝好，該他抻勁，自己拿大繩前煞、后煞，煞緊果筐。裝車時辰在下午。裝好車，已至傍晚，車把式還不著急走，跟女社員“逗貧”，直到挨了狗屁呲，方才一捋鞭桿兒，抽一個響鞭，做個鬼臉，嘻嘻哈哈趕著馬車駛出梨樹園。

他們的一程，為一整夜，天明時分到達(dá)北京廣安門那叫“六股道”的貨棧。

多少年的梨秋，都是如此過。都是這般情景。美嗎？說不上。只圖一個樂樂和和。

京白梨進(jìn)了北京，連外國人都吃上了。周恩來總理設(shè)國宴，國慶節(jié)招待天下來賓和各界英模，京西的京白梨，全國知名，露了大臉嘍。

酸梨呀，還有的說。京西老百姓說它“命賤”，可由心里誰都舍不下它。這感情，是否專屬于農(nóng)民呢？我也說不準(zhǔn)。

酸梨，學(xué)名叫“安梨”，除了京西，生長區(qū)域還有河北燕山和東北一帶。

我真不敢說這東西多好哇，但我覺得它和我的親情扯不斷。

酸梨，果不大，長成頂大的也不過核桃樣。生時吃木頭渣子似的。只有在黃蒿中和谷倉里“捂”上一段時間，方得好吃。

經(jīng)過了“捂”，酸味降低了，果肉變細(xì)了，但顏色好像變“爛”了。成了這形，“爛酸梨”成了京津冀一帶的口頭語。模樣雖不濟(jì)，你吃吧，酸里有甜，酸里有香，清香酸甜得很！掉了牙齒的老人喜歡吃，小孩喜歡吃，最后連果核兒都沒剩下！

酸梨耐儲運，也適宜做果醋，做的梨醋甜酸有味兒、鮮美。

在各種大梨都斷季以后，還想吃梨。我奶奶很神秘地又從谷倉里“變”出了兩個酸梨，我吃得極香，連手指都嘬了。對酸梨的感情，是奶奶的谷倉梨給養(yǎng)成的！

毛澤東著作中一句經(jīng)典，震爍古今：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親口嘗一嘗。他老人家學(xué)識廣博，熟悉鄉(xiāng)村，熟悉鄉(xiāng)情，想來多種梨子的滋味，是嘗過了的。以帶有普遍性的梨子做譬，灌輸了深刻道理。偉人之于偉人，原因也在此吧。

酸梨、白梨，就食用來說，最大效能是解渴！南方的梅子，北方的梨，同為止渴生津之品。其他方面的醫(yī)學(xué)知識，不用我宣講。我說一點經(jīng)驗，梨木的木質(zhì)細(xì)膩，可以刻印章，可以刻版畫，京西名剎云居寺收來的千年經(jīng)版有很多就是梨木的；農(nóng)家使用的搟面杖、大鋤杠、老秤桿兒等等，也是梨木的最好；梨木的氣味佳，烤出的鴨子味道香；一只梨，親人吃不切，切分了犯“分離”的忌。

我再要說的，也不為廢話，以民諺說點知識?！疤胰铀睦嫖迥辍?，是說家梨的結(jié)果期；“桃花開，杏花謝，誰給梨花做滿月”，謂之花期。再者，更要說，它們的原產(chǎn)地都為我國，沖著這一國字號，我們也要對它親！

《柿子紅了（外一篇）》董華散文賞析 霜打柿子紅如火。

柿子紅了，美！

能道出一個“美”，就判定了你曾經(jīng)和鄉(xiāng)土風(fēng)物有過體驗，我隨之同你心醉。

柿子紅于啥季節(jié)呢？民諺：七月棗，八月梨，九月柿子紅了皮。按公歷折算，十月之末。此一時，或于庭院，或于坡岡，柿子們都紅了。

如果不紅，喜鵲、斑鳩的連連叫嚷，也會催促它紅。

農(nóng)宅，希望有一棵柿子樹。憑著它顯露的和悅，足能給宅門添松快、添喜氣。

坡岡上的更不用說了。一枝枝紅燈，一襲襲紅衫，一嶺嶺紅塔，一道道紅川，轟趕著你的純正之心向那里去。

摘柿子了，村村樂，家家歡。果筐，把東坡西坡裝遍；馬車，把紅的黃的拽完。鐵桿兒莊稼增收，歲歲盛景，年年迷戀。

柿子紅，模樣美，胖胖憨憨的柿果，像女孩腴潤香甜的臉，像莊稼小伙兒憨厚的心田。還有啥果子像自家人一樣，瞅著如此可親呢？

親手勞動了的果實，吃著美。觀察吃相，迷透了你心、我心。

剛摘下，選了一個艷的、軟的，先獻(xiàn)給了爺爺、奶奶。爺爺單手托著，未吃先樂，好半天，才用另只手搌搌柿子皮，咬下一口。咬了一口，咂咂滋味兒，還不急著吃，看看樹，看看人，眼神里充滿了慈愛。吃了這個柿子，偏紅的柿子汁兒，沾了爺爺滿把胡子。奶奶比爺爺愛吃柿子，鄉(xiāng)間本來就有俏皮話，叫“老太太吃柿子，專揀軟的捏”。遞過來的柿子，夠軟和的了，她也要再試一試，捏一捏。然后叼一小口，嘬出了一兜兒蜜的柿子湯，“吸溜、吸溜”帶聲兒，往嘴里吸。兩道淡眉堆起了甜蜜。

娃娃吃柿子，得選特殊的。有的果形，像倒扣的香爐，田字形果面，有紅撲撲四個胖尖兒。娃娃的判斷力，在見了玩具般可笑的柿子，一臉粲然，更不樂意撒手。大人把柿子放入木碗，給端著，娃娃不依，就想自己吃。會吃成啥樣呢？哈，手心、手背、小臉蛋兒、下巴頦兒，凈是紅紅黃黃的柿子汁兒！伸出舌頭讓大人瞧，小嫩舌頭邊咂著柿子絡(luò)、柿子皮兒。娃娃得意地笑，心里說：不用你們大人，看我會吃不會吃。

柿子紅，紅在了樹，是美；紅在了窗臺、屋頂，也是美。柿子進(jìn)了家門，大部分晾上房。窗臺擺了一溜兒，以備隨時吃。祥光環(huán)繞房宅，敞亮如水。

勞動者覺不出依存的美，美的發(fā)現(xiàn)，讓給了外人。逛山村來的，由山坡往下而望，見了家家屋頂紅色的蒸騰、村落漂浮的安謐，人間樸樸實實的美觀使他身輕似紙、心丸似仙，羨慕感油然而生。

老人腳上一顆趼，后輩兒孫一分福。一棵柿子樹，生存百余年，庭院中的柿子樹，往往為上一輩或上上一輩所植。樹死了，燒炭；人死了，成灰。人生輾轉(zhuǎn)，代代都如是。在柿子樹尚顯生命之際，能夠讓爺爺、奶奶靜靜地深情地抬眼瞧，能夠讓他們與兒孫在樹下同處歡樂，吃上一個他們親手種出的柿子，乃是晚輩人的福源哪！

京西三種梨

京西的梨，種類多。這次不多說，只道者三：杜梨、白梨、酸梨。

杜梨，京西鄉(xiāng)土也稱“杜梨子”，為原生野樹。生長區(qū)域泛于大江南北。適應(yīng)性強(qiáng)，肥田、窄地、山坡堎，均可一見。

比較起家梨樹，它體格要小一圈。周身長刺。刺為枝條上抽生的變態(tài)小枝，長約一寸，堅硬，養(yǎng)生牢固。古代先民制作木器，難以取材，只用它的枝干堵住院門，防止走獸入侵。

這一點，可能是這一果木被稱為“杜”的原因。《尚書》、《國語》、《周禮》等章用“杜”字表示“關(guān)閉、堵塞”的意思，其謂蓋此。成語中“杜門謝客”、“杜口吞聲”、“杜口裹足”等等，“杜”字的涵義，就是“關(guān)”和“關(guān)閉”。今日還見一些農(nóng)村，保留著把帶刺的樹枝，堆放在存柴草的院門或養(yǎng)牲畜圈口的習(xí)慣。

憑我的閱歷，人們喜歡杜梨的少。農(nóng)人去割谷子、收豆子，經(jīng)這樹，躲離很遠(yuǎn)，惟恐被它的刺扎頭、劃破衣裳。

杜梨葉比家梨葉略小，開花兒比家梨早，碎白花開得雖多，但掛果兒不密，一嘟嚕一嘟嚕的果實和大個兒山里紅差不多。顏色土黃，帶麻點兒。味道“艮”而澀。無人看管，也不用提防丟。

少年之初，試著吃過它。咬一口，澀得伸舌頭。也不多摘，摘一兜帶回家，用汆子煮了，味道還可以。也見了它掛樹時間長，樹葉落了，梨果還在枝兒上墜著。

長大了，知道這么一種不起眼的果木竟然是果木之林的“王”：那么廣大的梨樹系統(tǒng)，包括蘋果、檳子、海棠、沙果等等，全然通過了它的嫁接而成！那些好滋味，源于它的母體“發(fā)酵”。由此，我也想啊，向周天子敬奉的梨子，給孔融留下的“讓梨”美談，若不是通過它，哪兒能成啊。

沖杜梨樹這種生長力強(qiáng)健、不挑揀肥水的習(xí)性，用做防護(hù)林，街道、庭院、公園綠化，值得推廣。

說白梨，值得說。因了它的籍貫于北京，冠“京”字頭的果品，它是惟一的。

京白梨，扁圓形，短把兒，汁多，甜。果皮始為黃綠，日后變黃白。果面平滑有蠟質(zhì)光澤，果點似秤星，稀少。肉質(zhì)粗而脆，易溶于口，香甜宜人。個頭大，一般小的二三兩，大的一只在半斤以上。豐產(chǎn)穩(wěn)產(chǎn)，樹齡長。

有個傳說，某年乾隆皇帝踏勘永定河決口情況，到了京西，值白梨成熟季節(jié)，呈上與他，覺滋味可口，遂下“千年之梨不毀”口諭。御駕回鑾，乾隆責(zé)令地方年年朝貢，歲歲來舉。下旨保護(hù)這一帶老梨樹，并敕廣植數(shù)千畝。

今時，乾隆路過的園子，梨樹依然枝繁葉盛。春季，雪白的梨花翻滾如濤，一望無際；秋時，果實累累，金山相似，十里飄香。賞玩者踏青步秋，樂趣無窮。

京白梨，喜陰濕土質(zhì)?！昂禇棟忱妗保熬壓V定。謝了花，雨水大，掛梨最適宜。

梨花上有詩，梨園有雅集，這股文腔我不講，我述山里的梨樹傳說和童年趣事。

拒馬河邊，有傳說：過了五月初五端陽節(jié)，大小梨樹的嫩尖，丟了不少。說是王母娘娘愛喝梨葉茶，仙女給掐走了。王母娘娘的慈貌，仙女們的顏值，全因了年年飲梨葉茶，飲出來的。就此嚇唬山里娃：“初五晚上千萬別去梨樹地，小心讓仙女帶走！”孩兒們終是好奇，初六早晨去看梨樹，看到底掐了沒有，蒙了不少童孩。

說著說著，我就想到淘氣少年時的趣兒。農(nóng)家孩子，經(jīng)不住誘惑，想偷梨。生產(chǎn)隊那片梨園叫“七坑兒”?？词乩鎴@的我稱“大爺”，一個拄雙拐的人。下棋好，跟他學(xué)過下象棋。覺得他腿腳不靈便，我和伙伴想碰一碰運氣。是個雨夜?！秱b客傳》中講了，“偷風(fēng)不偷月，偷雨不偷泥”，我認(rèn)為大好時機(jī)來了。摸進(jìn)果園，聽不見動靜，“嘁哩喀喳”都上了樹。摘得上勁，塞滿了背心和褲筒。期間，聽到了三五個“樹熟兒”落地濺出了的水音兒，其他聲響全無。心里正樂著，樹干上傳來“邦邦”的敲打聲。低頭一瞧，拐子來啦。我們趕緊躲閃著他，從四角跳下樹，“咣咣”緊跑，背心里挨著肉的京白梨甩了一地?；挪粨衤?，纏了黃豆秧的菟絲子絆腳，個個吃了“嘴啃泥”。跑遠(yuǎn)了，緩過神，聽拐大爺那邊“哈哈”地樂。

我沒有經(jīng)歷過單干戶時期的狀況，但生產(chǎn)隊時期的果園場景是經(jīng)歷了的。

“七月棗，八月梨”。梨在農(nóng)歷八月成熟，遠(yuǎn)看一片金黃。生產(chǎn)隊長和看梨的也并非死厲害，趕上活茬累，口渴，就派人撿來一筐，或者看梨人用草帽殼兜著，讓大家吃“落梨”。別看落梨有蟲眼，吃起來真甜！滴在手上的汁兒，粘得手指頭拉不開黏兒。在梨園旁邊干莊稼活兒，耳聽“啪啪”落梨墜泥水里的聲音，現(xiàn)在想起也特別走神！可惜，只能在夢里了。

收京白梨季節(jié)為何景象呢？說起來醉心。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盡入了梨園。有的摘，有的接籃子、遞籃子，有的裝筐。樹下鋪著幾領(lǐng)葦席，摘的梨倒于席上，讓婦女勞力篩選。揀果形周正的、無傷無蟲眼的入筐，剩下的次品留給社員分。裝筐非常仔細(xì)，筐底、筐的邊沿和頂蓋兒都敷著蒿草，怕薄薄的梨皮創(chuàng)傷。一大堆白梨，幾摞摞的筐，裝滿了一字排開，青壯年沿果筐蓋兒用細(xì)鐵絲擰嚴(yán)，就等著啟程了。

剛才忘了說，熟透了的白梨，特別容易招馬蜂、招蜜蜂。有一種大馬蜂，黑色，叫什么忘了，它的體量和蟬差不多，最不敢惹。之所以有落梨，是它們這些東西吮食、梨果受傷、才落了地的。梨園里的馬蜂、蜜蜂比人多，比人忙。

這期間，最牛氣的為車把式。裝車時，他很悠閑，吆五喝六地支使別人挪筐，放穩(wěn)實，他扮裝得“大爺”一般。一輛車裝好，該他抻勁，自己拿大繩前煞、后煞，煞緊果筐。裝車時辰在下午。裝好車，已至傍晚，車把式還不著急走，跟女社員“逗貧”，直到挨了狗屁呲，方才一捋鞭桿兒，抽一個響鞭，做個鬼臉，嘻嘻哈哈趕著馬車駛出梨樹園。

他們的一程，為一整夜，天明時分到達(dá)北京廣安門那叫“六股道”的貨棧。

多少年的梨秋，都是如此過。都是這般情景。美嗎？說不上。只圖一個樂樂和和。

京白梨進(jìn)了北京，連外國人都吃上了。周恩來總理設(shè)國宴，國慶節(jié)招待天下來賓和各界英模，京西的京白梨，全國知名，露了大臉嘍。

酸梨呀，還有的說。京西老百姓說它“命賤”，可由心里誰都舍不下它。這感情，是否專屬于農(nóng)民呢？我也說不準(zhǔn)。

酸梨，學(xué)名叫“安梨”，除了京西，生長區(qū)域還有河北燕山和東北一帶。

我真不敢說這東西多好哇，但我覺得它和我的親情扯不斷。

酸梨，果不大，長成頂大的也不過核桃樣。生時吃木頭渣子似的。只有在黃蒿中和谷倉里“捂”上一段時間，方得好吃。

經(jīng)過了“捂”，酸味降低了，果肉變細(xì)了，但顏色好像變“爛”了。成了這形，“爛酸梨”成了京津冀一帶的口頭語。模樣雖不濟(jì)，你吃吧，酸里有甜，酸里有香，清香酸甜得很！掉了牙齒的老人喜歡吃，小孩喜歡吃，最后連果核兒都沒剩下！

酸梨耐儲運，也適宜做果醋，做的梨醋甜酸有味兒、鮮美。

在各種大梨都斷季以后，還想吃梨。我奶奶很神秘地又從谷倉里“變”出了兩個酸梨，我吃得極香，連手指都嘬了。對酸梨的感情，是奶奶的谷倉梨給養(yǎng)成的！

*** 著作中一句經(jīng)典，震爍古今：要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親口嘗一嘗。他老人家學(xué)識廣博，熟悉鄉(xiāng)村，熟悉鄉(xiāng)情，想來多種梨子的滋味，是嘗過了的。以帶有普遍性的梨子做譬，灌輸了深刻道理。偉人之于偉人，原因也在此吧。

酸梨、白梨，就食用來說，最大效能是解渴！南方的梅子，北方的梨，同為止渴生津之品。其他方面的醫(yī)學(xué)知識，不用我宣講。我說一點經(jīng)驗，梨木的木質(zhì)細(xì)膩，可以刻印章，可以刻版畫，京西名剎云居寺收來的千年經(jīng)版有很多就是梨木的；農(nóng)家使用的搟面杖、大鋤杠、老秤桿兒等等，也是梨木的最好；梨木的氣味佳，烤出的鴨子味道香；一只梨，親人吃不切，切分了犯“分離”的忌。

我再要說的，也不為廢話，以民諺說點知識?！疤胰铀睦嫖迥辍?，是說家梨的結(jié)果期；“桃花開，杏花謝，誰給梨花做滿月”，謂之花期。再者，更要說，它們的原產(chǎn)地都為我國，沖著這一國字號，我們也要對它親！

柿子紅了高中散文白露過后柿子就日漸地紅了起來，離中秋節(jié)還差十天左右，已經(jīng)有鮮柿子上市了。

隴南盛產(chǎn)柿子，漫山遍野大面積種植，兩河口周邊的白龍江、岷江沿岸、212國道兩旁，長滿了一排排枝椏交錯、高大粗壯的柿子樹，成了當(dāng)?shù)匾坏雷铎n麗的風(fēng)景線。兩河口大橋頭，是漢藏交界地區(qū)農(nóng)副產(chǎn)品的重要集散地，每年從深秋到隆冬季節(jié)這里就成了柿子產(chǎn)品的專賣市場。

陽春三月，光禿禿的柿子樹上生出了新嫩的綠葉，黃里透白、白里見黃的柿子花兒開了，一團(tuán)團(tuán)，一簇簇，裝點著春天的鮮亮和美麗。到了盛夏季節(jié)，柿子樹上的闊葉變成了深綠色，蒼碧的樹冠形成了濃濃的樹蔭，一個個玲玲瓏瓏的小青果擠擠挨挨的，在密密匝匝的樹葉里藏著貓貓。晚秋時節(jié)，柿子的樹葉漸漸由綠變紅，堪與楓葉相媲美，為多彩的秋天增添了一道耀眼的色調(diào)。入冬以后，樹葉落盡了，枝頭上掛滿了紅彤彤的柿子，遠(yuǎn)遠(yuǎn)望去，就如同無數(shù)的小燈籠，仿佛在慶賀一個盛大節(jié)日的到來。

一般來說，柿子的主產(chǎn)地大都石多土少，不大適合糧食作物的生長，因此在年景不好的時代柿子就成了產(chǎn)地鄉(xiāng)民們的“活命果”。深秋以后摘下柿子，趁著還未變軟就裝進(jìn)竹筐里，用人力車?yán)匠霎a(chǎn)糧食的地方走鄉(xiāng)串戶，用柿子易換糧食，六十到八十個柿子換一升玉米，一人力車的柿子可以換百十斤粗糧，用來度饑荒。上世紀(jì)七十年代初，我外婆到附近生產(chǎn)隊掰過苞谷的地里去撿漏，舍不得吃，都積攢起來，專門等待用柿子易換糧食的鄉(xiāng)民到來，好換些柿子來解饞。

隴南有澀柿和甜柿兩大類，市場上銷售的常見品種主要有三種，一種是小甜柿，可以久存自然脫澀，但多用堿水浸泡人工脫澀；另一種是數(shù)量很多、產(chǎn)量很高的“四棱柿”，形狀圓中見方，頭部有四個棱，故而有此俗名。這兩種柿子都屬于澀柿，需要人工脫澀，上市早價格不高；第三種是牛心柿，隴南民間叫“饃饃柿”，個頭大，色澤鮮艷，耐儲存，自然軟化脫澀，口感甜蜜，清爽透心。

隴南還有獨具特色的柿子品牌——酒柿子。每年9月中旬以后，成縣、禮縣、康縣等地的柿農(nóng)們便開始采摘柿子并加工制作成酒柿子。制作酒柿子首先要采摘無蟲咬、樹葉未落時的橙黃色柿子，在院子里晾曬幾天。再選用當(dāng)?shù)貎?yōu)質(zhì)高梁在鍋里煮熟晾冷后拌上甜酒曲發(fā)酵，然后將柿子和酒料放入無污染的大缸里，放一層柿子撒一層高粱，待缸滿后用饃葉和木板蓋住，用泥巴糊口密封，一兩個月后便可開缸品嘗了。通過這樣加工制作的酒柿子澀味全無，味道甜而略帶酒味，是人們喜歡食用的一種鮮美水果。酒柿子滿足了市場的需求，使柿子大大增值，成為當(dāng)?shù)貜V大農(nóng)民的一個生財之道。

作為水果食用的柿子在隴南農(nóng)村到處都是，而作為飲品的柿子酒，因其稀少就顯得彌足珍貴了。用柿子造的酒口感醇厚香甜，屬于隴南的地方特色飲品。柿子酒有三種：黃酒、蒸餾酒和配制酒，都是以柿子為釀酒原料，將柿子搗碎后拌以酒曲，發(fā)酵后蒸餾而成，其最大特點是不用浪費糧食。

眼下隴南柿子豐收的季節(jié)到來了，廣闊的田野里，縱橫的田壟上，一眼望不到邊的柿子樹，一顆顆又紅又大的柿子煞是喜人，前來采摘紅柿的村民們一個個笑紅了臉。一顆顆大小勻稱的紅柿被裝進(jìn)筐里，一筐筐紅柿整齊地碼放著，裝滿紅柿的三輪車一車剛走一車又來，一派豐收繁忙的喜人景象。

拉回家后，把柿子按照大小成色分揀后，放在陰涼處用幾個罐子封閉儲存好，待到冰天雪地時拿出來解饞，當(dāng)?shù)厝私小昂仁撩鬯?。吃之前先把柿子放進(jìn)涼水盆里給化開，待柿子化到八九分時，里面的柿肉就會變軟了，用手輕輕地把那層皮剝開，拿一個小勺子攪拌一分鐘后，送入口中，又甜又爽。如果它全化開了，那就得用嘴去囁吮。那滿滿的蜜汁，吸吸溜溜地流進(jìn)嘴里，比蜂蜜還要甘甜爽口。

吃柿子真可謂是一大享受，不過它有清寒的特性，吃多了很容易傷及腸胃的，所以果農(nóng)就發(fā)明了柿餅。每年霜降前后，農(nóng)人房前屋后的涼席上都鋪滿了像紅燈籠似的柿子，在陽光照耀下鮮紅奪目。經(jīng)過幾天陽光的濾曬和干風(fēng)吹吹拂后，柿子的水分就會自動蒸發(fā)掉，形體會變得扁實，表面會凝結(jié)一層薄薄的糖霜，這就是柿餅。咬上一口，那種綿軟的甜蜜，久久地纏繞唇齒間，久久不能散去……

隴南的柿子，經(jīng)過幾代人的精心培育和改良加工，質(zhì)量更優(yōu)質(zhì)，品種更繁多，口味更獨特，成為享譽(yù)甘肅省內(nèi)外的“金字招牌”，柿子樹已經(jīng)成為山區(qū)果農(nóng)們發(fā)家致富的“搖錢樹”。

隴南的柿子，吃在嘴里，甜在心里。脆柿子的甜，就像冰糖的甜，干脆爽氣，提神醒腦；軟柿子和凍柿子的甜，就像蜂蜜的甜，張揚得擠滿你的口腔，甜透你的味蕾；柿餅的甜，就像葡萄酒般醇厚，回味綿軟悠長……

霜降到了，柿子紅了。隴南的柿子紅彤彤、甜蜜蜜，隴南柿農(nóng)們的日子紅火火、甜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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