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宅分兩院。
外院臨大街,一排五間青磚瓦房;內(nèi)院連住戶,拔地而起二層小樓。
李家兩媳婦,英和蓮,小鎮(zhèn)梧桐樹上棲著兩只鳳凰。
嫂子英精明、強干。她說話干脆,做事潑辣,骨子里貯滿了男性因子。娘家媽說,這丫頭轉(zhuǎn)生錯啦,自小女娃娃堆里不去,扎在男娃娃堆里爬房溜瓦,攀樹掏鳥,性子比男娃娃都野三分。英過門時見公婆住兩間簡陋平房,挑著眉梢說:“二老搬到瓦房一塊住吧。”話音輕飄飄地,沒一點底氣。公婆沒應(yīng)允。
弟媳蓮嬌巧玲瓏,乍看有林黛玉一般孱弱的美,其實她身體無病無恙,只是承襲了父母瘦削的基因,靈山秀水出落得蓮如一枝麗水芙蓉。
20歲那年,城里的二姨主動登門,把她介紹給一個什么科長,說那人在什么場合見過她,這一見啊,就把她烙在心里了,想的肝疼、心疼。
蓮一聽嚇一跳,自己不是熨斗不是烙鐵,怎么會讓別人疼了呢 蓮清楚自己的斤兩,對二姨說,咱沒高梯子上不了高房,爬得高跌得重哩。蓮年前做了李家的媳婦,鋼筋混凝土結(jié)構(gòu)的二層小樓金屋藏嬌。
夜晚,蓮窈窕的身影映在落地窗上,朦朦朧朧,如夢似幻,令小鎮(zhèn)多少路人癡癡相望。
新婚才三天,蓮就瞞著公婆,伙同丈夫收拾出一間樓房,偷偷把二老的被褥搬進去。公婆不應(yīng),蓮嬌嗔地說,不應(yīng)就是不想把我當(dāng)親丫頭待。
02
曾經(jīng)風(fēng)光一時的青磚瓦房和時髦的鋼筋混凝土的二層小樓并肩站在一起,如同現(xiàn)代派的年輕紳士挽手古典老嫗。左鄰右舍看著不優(yōu)雅。英看著更別扭。
英不知一時心血來潮還是早有用心,幾次三番公婆跟前鬧,“一樣的兒子一樣待,一樣的客人一樣菜,憑啥老二家是小樓我們家是瓦房 一碗水端平喲!”
“誰讓你們做老大結(jié)婚早 ”老人無奈。
“老大就該死 手心手背都是肉,不能一個吃稠一個喝湯?!庇⒕o逼。
“你們家的瓦房臨街,兩間鋪面出租出去,也是一筆不小的進項。當(dāng)初你們選定瓦房時,不就是看好了它地勢好、明光嗎 ”老人反問。
“還有臉說鋪面,什么年代了,誰肯租過時的破爛房子 ”英開始放刁。
“就算你能把歪的說成直的,把虛的說成實的,咱們家5年娶了兩房媳婦,積蓄早就虧空了,拿什么給你們蓋樓房 ”老人沮喪。
“不公平就離婚?!庇⑹┏雠藦娫~奪理時慣用的殺手锏……
李家大院上空籠罩著一團悲傷的云。
上天不因蓮的善良就把她排除在無辜之外。忽然涌起的家庭風(fēng)波,攪亂了蓮的方寸。丈夫遠(yuǎn)在深圳打工,身邊沒有商量計議的人。小女子肚里撐不開船,小女子不是宰相。蓮唯一能做的,是怎樣平息眼前的風(fēng)波,讓家庭這艘航船重新駛?cè)腼L(fēng)平浪靜的航道。
換房,是目前公婆擺脫困境,嫂子斂氣息聲的一劑良藥。
蓮從亂麻般的思緒中理清一縷。
英不止一次領(lǐng)受過蓮的大度,可英無論如何想不到蓮會如此大度,大度的有點失真。
世上所有小人的眼光都懷疑別人的高尚,因為他們總拿污濁的內(nèi)心對照他人純潔的心地。英的處世哲學(xué)是,一切的崇高都裹著偽裝。
英瞪著含混的眼疑惑地問蓮:“你真的想換房 ”
蓮堅定地點點頭:“真的!”
“我不信?!庇⒀劾锏囊苫笞兠曰?。
“信也是真的,不信也是真的?!鄙徰劾镩W著真誠。
“圖啥 ”
“圖平靜!”
“不反悔 ”
“反悔就不做!”
英感覺幸福來得太突然,太突然的幸福隱藏著不穩(wěn)定因素。
“空口無憑 ”
“立據(jù)為證!”
“光立據(jù)不行,官憑文書私憑印,我要過戶,我要公證!”英刁蠻里埋著精明。她把平時積攢的那點法律知識,用在了對蓮善良的圍追堵截上。
“隨你!”蓮聽?wèi){英折騰。
換房成功。這種利益一邊倒的交易不費唇舌,一拍即合。
李家大院這片潮起云涌的港灣以蓮的妥協(xié)復(fù)歸平靜。
03
一位港商看好了小鎮(zhèn)的人杰地靈,決定在這里大投一把。
李家瓦房所處位置,是這位港商最眼熱的黃金地段的明珠地點。
蓮剛剛換到手瓦房首批拆遷,還透著十萬火急。當(dāng)然,賠付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財大氣粗的港商一張嘴就吐出7位數(shù)的價碼.能蓋100棟當(dāng)初的瓦房。
還沒有過足樓房癮的英腸子悔青了大半截。她懊惱,她苦悶,她痛恨。她痛惜手邊溜走的運氣。她連著抽了自己好幾記耳光,而且心狠手辣。
平時把一張角票看成席片大的英無論如何也承受不住了,她鼓足若干次勇氣去做收回覆水的丟人事。然而,她實在沒臉,她做的太絕了。
解不開心結(jié)的英拿了一根繩子,來到鎮(zhèn)外的樹林。她要用這種最傳統(tǒng)、最愚蠢的方法,永遠(yuǎn)終止自己的懊悔。
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廢棄多年的繩子,老化了。
命薄的人,求死都不得嗎 英沮喪地回家。
04
推開房門,桌子上多了一張存折一張紙條。英懵怔地四處亂看,樓頂完好無損,不是天上掉下的餡餅。
那行娟秀的字再熟悉不過了,這是蓮的筆跡:嫂子,這50萬是給你的補償,密碼是你身份證的后六位。別忘了,什么時候,我們都是一家人。
英念著,淚水流成小溪。
作者:佚名,來源網(wǎng)絡(luò),版權(quán)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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