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看見臥室里的縫紉機,我就情不自禁想起了母親的縫紉機。母親離開我們已經(jīng)30多年了,但只要一想起她留下的縫紉機,心里就五味雜陳,不知是何滋味。因為那臺縫紉機凝聚著母親的辛勤勞動和汗水,滲透著母親對全家人及親戚和街坊鄰里的愛。
我家當初八口人,奶奶、父親、母親和我們姐弟五個。當時家里生活困難,吃穿都很緊張。盡管父母親辛辛苦苦勞作一年,到年底結(jié)算時還欠著隊里糧錢,大姐、二姐因此輟學(xué)。這樣的生活一直延續(xù)到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開始為止。我們一家穿的同樣也有問題,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僅憑供應(yīng)的布票根本滿足不了一家人使用。母親常常托人買減價布、買棉花紡線織布,然后親自裁剪,親手縫制。全家人的穿戴都是由母親一針一線親手縫制,并且特別合身,鄰居們見了都夸母親手巧、營生好。隨著我們的長大,父母親想讓我們穿上用縫紉機做的衣服,也想讓我們過上和別人家的孩子一樣的“時尚”生活。母親就是這樣一個不甘落后的人,她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們受一丁點兒的委屈,于是就想買一臺縫紉機。從那時起,母親開始省吃儉用,喂豬喂兔,起早貪黑尋豬菜,剜兔菜,蹲麥稈,撿拾杏核兒,抽空還刨藥材,就是這樣辛勤勞作,一分一分地積攢著,積少成多,零錢攢成整錢。經(jīng)過幾年的奮斗,母親花了八十元買了一臺舊的縫紉機。但是縫紉機大毛病沒有,小毛病不斷, 常常在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不是跳針就是紉線。于是,父親就成了修理工,通過擦洗、上油等工序,總算能正常使用了。
自從有了這臺縫紉機,母親可高興了。她把這臺縫紉機視作寶貝一樣,用廢舊布料做了個苫布套,把縫紉機機頭上手常接觸的地方用布裹了,另外買了個鐵熨斗、皮卷尺、木尺子、劃粉、小壺機油、裁布用的大剪刀。父親用木頭釘了張大桌子,這樣裁剪縫紉的用具就齊全了,不用再東挪西借。母親是一個熱心人、慈善人、心靈手巧的人,所做的針線活細致精巧,容不得有絲毫馬虎,一旦發(fā)現(xiàn)那里不如意,總要拆了重新來做,直到自己滿意為止。母親就是用這臺縫紉機不僅解決了家里所有人的縫穿問題,還常常無私地幫著親戚鄰居家。母親做的衣服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鞋幫鞋底樣式好,做工精細,常常有親戚朋友、左鄰右舍找她幫忙,做鞋幫、做鞋墊、做馬甲、做書包、做衣服和褲子等等,只要有人需要母親幫忙,她總是有求必應(yīng),特別是那些恓惶人,她更是盡力地用心對待。用她的話說:“我是一個窮人家的孩子,我就見不得有人比我生活更苦,命運比我更糟,我知道開口容易合口難,不能讓人家失望,我還會個什?”這臺縫紉機對母親來說是寶貝,在我看來簡直是我家的“功臣”,它盡管給母親帶來了苦和累,但同樣也帶來了歡聲和笑語,凝結(jié)了親情和友誼......
母親去世后,大姐收藏了這臺縫紉機,沒過幾年,大姐撒手人間,縫紉機無人打理了……
前年清明節(jié),弟弟回去上墳,在大姐家看到這臺銹跡斑斑的縫紉機靜靜地躺在角落里,一時忍不住抬了出來,看了又看、摸了又摸、擦了又擦,最后扛起帶走!我知道他扛起的不是一臺破舊的縫紉機,更是母親的苦和樂;我知道他收留的不是一個物件,更是對母親的思念……
母親去世三十多年了,她老人家一生勤儉樸素、愛人如己、誠實為人、淳樸善良、敦厚誠實,用自己勤勞的雙手把這個苦難的家支撐了起來,可她卻沒有過上一天清閑的日子,沒能趕上這樣的好時代,沒能和我們共享天倫之樂,就連一張照片都沒有。為了這個家母親可以說是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如今我們姐弟五家過上了小康生活,睹物思人,我慚愧萬分。父母留給我們的遺物很有限,但是父母親留給我的無形財產(chǎn),特別是寶貴的精神財富卻是有很多,讓我終身受用,享福永遠。這些寶貴精神財富,在我的大半生發(fā)揮過很好的作用,我相信在我剩余的生命中,必將還要發(fā)揮更大的作用,讓我慚愧,催我自新,教我更好地做人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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