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德潛在《唐詩別裁集》中,說過這樣一番話:“必求壓卷,王維之《渭城》、李白之《白帝》、王昌齡之“奉帚平明”、王之渙之“黃河遠(yuǎn)上”,其庶幾乎!而終唐之世,絕句亦無出四章之右者矣?!鄙虻聺撜J(rèn)為,王之渙的《涼州曲》,和王維的《送元二使安西》、李白的《早發(fā)白帝城》、王昌齡的《長信怨》并列為四首唐詩絕句的壓卷之作。
涼州詞
王之渙
黃河遠(yuǎn)上白云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
關(guān)于《涼州曲》有這樣一個浪漫的故事。
開元年間,王之渙與高適、王昌齡到酒店飲酒,遇梨園伶人唱曲宴樂,三人便私下約定以伶人演唱各人所作詩篇的情形定詩名高下。伶人先后唱了高適和王昌齡的詩,王之渙成名已久,素來對自己的詩作自豪,見此情形便指著最美的伶人對其他兩人說:“待會她唱的,如果不是我的詩,我終身不敢再與你們抗衡?!惫?,最美的伶人開口,第一句便是“黃河遠(yuǎn)上白云間”。這便是著名的“旗亭畫壁”故事。
“黃河遠(yuǎn)上白云間”,首句描寫由下游向上游、由近及遠(yuǎn)眺望黃河的景象,只見洶涌澎湃的滾滾河流蜿蜒流向天際,仿佛與白云融為一體。一黃一白,顏色鮮明。讀到這里,我們?nèi)菀紫肫鹄畎椎拿洹熬灰婞S河之水天上來”,李白的寫法恰好相反,描寫由遠(yuǎn)及近,由上游到下游,也寫出黃河一瀉千里的巨大氣勢。
“一片孤城萬仞山”,這是小與大,少與多的對比。一座單薄的孤城,周邊卻是萬仞高山,層層疊得,仿佛把孤城困在其中,更何況戍城的將士呢。在白云、遠(yuǎn)川、高山的反襯下,益見此城地勢險要、處境孤危。守城士兵的孤獨(dú)處境,便可見一斑。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素以含義豐富為人所知。“楊柳”與離別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以至于連聽到羌笛吹出的《折楊柳》曲調(diào),也會觸動離情別緒??墒窃谶@荒涼的玉門關(guān)外,將士們只能聽聽這荒涼的曲調(diào),連折楊柳都做不到。因為這里春風(fēng)不度,柳條不生。
這句有兩種理解方式,情調(diào)卻是天差地別,關(guān)鍵在于“何須怨”三個字怎么理解。如果“何須怨”以勸慰的語調(diào)說,則表示不要怨,羌笛不用怨楊柳,因為這里沒有春風(fēng),征人們也意識到戍邊責(zé)任的重大。雖悲涼有之,卻無衰颯之氣。如果“何須怨”是以憤激的語氣說,則恰恰表示征人們的怨恨,因為這春風(fēng),既指自然界的春風(fēng),也指皇帝的恩澤,“春風(fēng)不度玉門關(guān)”就是說皇帝的恩澤沒有到這偏遠(yuǎn)的孤城,征人們被朝廷遺忘了。
這首詩神思飛越,氣象開闊,情調(diào)悲而不失其壯,是所謂“唐音”的典型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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