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魯迅是稿費、版稅最高,書最暢銷的幾位作家之一。關(guān)于稿費、版稅、印量,《魯迅日記》里都有記錄。 在大家艷羨魯迅成功的同時,可曾想到,魯迅也同普通人一樣,是經(jīng)歷過多次打擊、失敗之后,才取得了后來的成功?
要說魯迅的第一次創(chuàng)業(yè),那應該是他在東京時與幾個朋友合伙創(chuàng)辦《新生》雜志。當年,在日本的大清留學生辦有很多雜志,如《湖北學生界》《浙江潮》《江蘇》等,魯迅自然也受到影響,于是約了幾個志同道合的人,興致勃勃地開始創(chuàng)辦雜志,籌集資金、設計封面、選擇插圖、撰寫文章、確定刊物名稱等,基本準備就緒了,但是,一個撰稿人遠去英國再無音信。更關(guān)鍵的是,起初答應出錢的人,這時支支吾吾不想掏錢了。就這樣,魯迅辦刊宣告失敗,用他后來的話來形容就是,“感到未嘗經(jīng)驗的無聊”。
客觀地說,這一次失敗經(jīng)歷,對魯迅還算不上打擊,畢竟沒有投入本金,只是浪費了時間和精力而已。
辦雜志沒成,魯迅就想著搞翻譯和出版。他吸取上次的經(jīng)驗教訓,沒聯(lián)合其他人,只是和弟弟周作人一同翻譯(主要以周作人為主),籌措資金,尋找出版商,終于在一年后出版了《域外小說集》,上冊印了一千冊,下冊印了五百冊。
他們哥倆兒還挺有經(jīng)濟頭腦,在《神州日報》《時報》上做了售書廣告,其中包括這樣的廣告詞:“是集所錄,率皆近世名家短篇。結(jié)構(gòu)縝密,情思幽眇,各國競先選譯,斐然為文學之新宗,我國獨闕如焉……至若裝訂新異,紙張精致,在近日小說中所未睹也。”而且他們在營銷模式上也做了功課,現(xiàn)銀批售十冊者九折,批售五十冊者八折。
然而,令周氏兄弟失望的是,在東京上冊只賣了21本,下冊賣了20本,在上海寄賣也是銷量慘淡。為什么出現(xiàn)上下兩冊銷售量不一樣的情況呢?這是因為,他們的朋友許壽裳看書賣得不好,以為寄售處額外加價了,所以親自去買了一本,果然是按原價銷售,也就放了心。因此,也就出現(xiàn)第一冊比第二冊多賣一本的情況。這種銷售業(yè)績,自然談不上收回本錢了,也不知道兄弟倆后來歸還投資商那150塊大洋沒有?
魯迅兄弟為何這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了呢?簡單總結(jié),就是選題不佳、譯文水準太高、不善于做標題黨。
先說選題,魯迅所選翻譯對象,并非都出自名家之手,又都是純文學作品,而那時市場流行的是通俗小說。簡單說就是,沒摸清市場需求。
再說譯文,那時魯迅受章太炎影響,認為文化已經(jīng)被污染了,漢語已經(jīng)不純凈了,周秦漢唐的語言才是好的、純正的,于是選擇用非常古奧的語言來翻譯(這其中也有為反清而復古的用意),魯迅后來自己評價為“佶屈聱牙”。這樣的古奧譯文,別說普通讀者,就是有點古文功底的人讀起來都費勁,蔡元培曾評價說:“周君所譯之《域外小說》,則文筆之古奧,非淺學者所能理解。”如此曲高和寡的譯文,市場怎么能看好呢?這一點,魯迅當時肯定沒有意識到,以至于后來還以同樣的方式翻譯了《炭畫》投稿《小說月報》,結(jié)果當然被拒絕。編輯在回信中寫道:“行文生澀,讀之如對古書,頗不通俗,殊為憾事?!敝钡竭@時,魯迅才在給弟弟周作人的信中承認譯文生硬。
所謂不善于做標題黨,就是魯迅太實在、太厚道,不知道在廣告中添加一些迷惑人的元素。1920年,他看到一本雜志登載顯克微支的《樂人揚珂》,竟然標示為“滑稽小說”。魯迅都傻眼了,感覺這也太唬人了。
但是魯迅呢,卻沒有意識到上述這些“問題”,他認為失敗的主要原因是讀者不習慣短篇小說:“《域外小說集》初出的時候,見過的人,往往搖頭說,‘以為他才開頭,卻已完了!’那時短篇小說還很少,讀書人看慣了一二百回的章回體,所以短篇便等于無物。”這一點,魯迅可能自有他的道理,不過以出版業(yè)界的眼光看,他實在是太書生意氣和一廂情愿了。
不過,別看魯迅當年很失敗,那些擁有《域外小說集》的人,可是很具有眼光的。這本讓人讀不下去的譯著,第一冊曾以近三十萬元的價格在拍賣會上成交。不過,這已經(jīng)跟魯迅沒什么關(guān)系了。
魯迅在出版譯著方面,起初確實不順利。除了出版《域外小說集》,還有另一次失敗。那是魯迅在北京時,執(zhí)意自費出版的一些年輕譯者的譯著集《未名叢書》,結(jié)果開頭一兩天才賣出去幾本,眼看著一大堆書就要砸到手里,不得已,幾個青年在北大紅樓對面的宣傳欄上大貼廣告,又在《國民新報》上登廣告,費了好大勁,才將印刷出來的書賣掉。但是魯迅沒有因此而氣餒,他對于譯介外國文學的熱情也沒有被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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