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高窟人的墓地在宕泉河畔(節(jié)選)
莫高窟人的墓地在宕泉河畔,那里安葬著常書鴻、段文杰兩位老院長,還有敦煌研究院早期的同仁。每年清明,全院上下都會去宕泉河畔掃墓。
常書鴻先生1994年逝世,我們?yōu)樗阱慈优吓e行了隆重的安葬儀式。段文杰先生2011年逝世,同樣安葬在宕泉河畔。這以后就有“文革”前到研究院工作的老同事問我,他們走了以后是否可以埋在宕泉河畔。我到敦煌的時候,算我在內(nèi)研究所共有四十八名職工。后來有的人調(diào)走了,有的人去世后葬在了別處,有的人還健在?,F(xiàn)在的研究院已有近千名職工,如果每個人都葬在宕泉河畔,根本沒有這么大的地方,更何況國家已經(jīng)出臺了規(guī)定,文化遺產(chǎn)地不能作為安葬的陵園。為此,我們甚至還考慮過要不要把現(xiàn)有的墓統(tǒng)統(tǒng)遷走。最后經(jīng)商議決定,常書鴻、段文杰等老前輩一生奉獻于莫高窟,已長眠于此,人數(shù)不多,為了永遠學習和紀念他們的功績和精神,他們的墓都不遷。
宕泉河畔的老先生、老前輩們大多高壽,很多人感到不解,為什么生活條件這么艱苦,還能如此高壽?我想那是因為他們心無旁騖,守一不移。一輩子心里只想著一件事,畫畫就畫畫,研究就研究,純粹地去鉆研業(yè)務(wù),心態(tài)自然不一樣。
我覺得我能把一生奉獻給敦煌莫高窟的保護事業(yè),能夠為這樣一個絕無僅有的人類最偉大的文化遺產(chǎn)服務(wù),非常幸運。如果還有一次選擇,我還會選擇敦煌,選擇莫高窟。
衰老和死亡是自然規(guī)律。其實真正讓人感到悲哀的是人生有許多遺憾無法彌補,真正讓人感到恐懼的是不知心歸何處。死亡會使我們無可奈何地告別生命中那些有價值的事物,使我們放下那些饒有趣味和意義的事業(yè),使我們再也沒有機會重新來過,所有你喜歡的、不喜歡的,留戀的或者厭棄的全部都將離去。
我以前聽過一個關(guān)于死亡的故事。古羅馬有一位賢士,在他即將被暴君處死的前夕,依然保持著從容和鎮(zhèn)定。行刑之時,他正在下棋,他既沒有痛苦地抱怨自己的命運,也沒有恐懼,甚至沒有乞求憐憫和赦免,而只是對著要處死他的人說,自己剛才在棋局中領(lǐng)先一子。他借助棋局的領(lǐng)先一子,告諸世人他不僅贏得了比賽,而且贏得了人生。在通往行刑的路上,有人問他即將赴死的心情,他說自己已經(jīng)準備好了去觀察死亡到來的那一刻,以便了解在那個時刻,靈魂是否會意識到他正在離開身體。這就是他面對死亡的態(tài)度,這樣的一種人能夠一以貫之地保持著暴風雨中的安寧。
相似的故事在中國也有,比如嵇康。嵇康這個人長得很美,《世說新語》中記載他身長七尺八寸,風姿特秀。當時人說他“龍章鳳姿,天質(zhì)自然”,山濤說他“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其醉也,傀俄若玉山之將崩”。他的書法和他的人一樣美,“如抱琴半醉,酣歌高眠”,“又若眾鳥時翔,群鳥乍散”。嵇康彈琴,和他的生命追求融為一體。他四十歲被司馬炎殺害。據(jù)記載,他臨刑東市,神氣不變,顧視日影,索琴彈之,奏《廣陵散》,曲終長嘆說:“《廣陵散》于今絕矣?!憋档囊魳泛蜕隙橐?,升華為崇高的人格境界和審美境界。葉朗教授說,嵇康這樣的大藝術(shù)家在生命行將結(jié)束的那一刻,用自己的崇高人格和生命創(chuàng)造了詩意的人生境界,為中國美學的人格之美定下了一個絕對的高度。
面對死亡,只有那些確信自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并且得到生命中最有價值之物的人,才會具有這樣的從容和勇氣。正如王陽明臨終前,學生問他還有什么心愿,他留下了八個字:此心光明,亦復何言?”
我已經(jīng)八十多歲了,總有一天會走的,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聊以欣慰的是,我兌現(xiàn)了自己的承諾,我為莫高窟盡力了!
朗讀者:丁偉,淮北市傳媒中心主持人。
監(jiān)制/耿艷秋 丁偉 朗讀指導/陳曦
音頻合成/耿燕
微信編輯/張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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