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蒲松齡的文學造詣

蒲松齡是個體制外的奇才。他一生都想進入體制，卻終究沒能進入體制，而一生中最有成就的作品——《聊齋志異》，竟然還是體制外的著作，這般經(jīng)歷實在令人唏噓。蒲松齡的文學造詣主要體現(xiàn)在他的代表作《聊齋志異》中，郭沫若曾這樣評價《聊齋志異》："寫鬼寫妖高人一等，刺貪刺虐入骨三分"。除此之外，他雖也有詩文戲劇等作品留存，但都不及這本《聊齋》成就高。因此筆者將從《聊齋志異的》的文學成就方面來談蒲松齡的文學造詣。

蒲松齡，清朝人，字留仙，一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他后來屢試不第，為了生活只好去做作幕賓和塾師，這些經(jīng)歷都為他創(chuàng)作《聊齋志異》提供了思想和學識的基礎(chǔ)。若按傳統(tǒng)文人入試為官的路徑，他這一生自然是失敗的。但若從其他方面來看，一部40余萬字的《聊齋志異》，不僅寫花妖狐怪神幻迷離，還寄托了種種人生理想，并針砭時弊，從此奠定他在中國文學史上不可動搖的地位，如此看來，他這一生又是獨一無二，不可復(fù)制的。

《聊齋志異》題材廣泛，內(nèi)容豐富，它通過鬼狐花妖故事的描寫，抒發(fā)寄托了作者心中的孤憤不平，曲折地反映了現(xiàn)實生活的真實面貌，蘊涵著豐富而深刻的思想意義?；ㄑ淼氖澜缡羌脑⒆髡呃硐氲拿篮檬澜?，現(xiàn)實黑暗，只能向虛幻的世界尋求光明。《聊齋志異》現(xiàn)存作品近五百篇，實際包含兩種不同性質(zhì)的作品：一類篇幅短小而不具有曲折的故事情節(jié)，如同六朝志怪小說的短章，屬于各類奇異傳聞的簡單記錄，也可以稱之為筆記；另一類才是真正意義上的小說，多為神鬼、狐妖、花木精靈的奇異故事，記敘曲微如同唐人傳奇。兩類在篇數(shù)上約各其半，但也有些居于兩者之間。清代學者紀昀譏其"一書而兼二體"，魯迅稱之為"擬晉唐小說"，都是指的這種情況。

一、《聊齋志異》的文體特色："用傳奇法，而以志怪"魯迅在《中國小說史略》中說："《聊齋志異》雖如當時同類之書，不外記神仙狐鬼精魅故事，然描寫委屈，敘次井然，用傳奇法，而以志怪，變幻之狀，如在目前。"意思是說《聊齋志異》用唐傳奇情節(jié)曲折、敘寫委婉、文辭華麗的手法記述狐鬼神怪的故事，取得了不錯的成就。

傳統(tǒng)的志怪小說，大抵敘述鬼神怪異之事，篇幅短小又僅僅"粗陳梗概"，語言簡約而顯露不出文采。而唐代的傳奇小說則"敘述宛轉(zhuǎn)，文辭華艷"，小說的主體是人間人事人情人態(tài)。蒲松齡借用傳奇的特長，來寫花妖狐魅，使小說內(nèi)容精彩且充實，情節(jié)離奇而生動，展現(xiàn)出極其迷幻曲折的色彩?！读凝S》除了對唐代傳奇情節(jié)曲折、敘寫委婉、文辭華麗等特點的繼承之外，還有超越之處：一是更注重人物塑造形象；二是善用環(huán)境、心理等多種手法寫人；三是在語言、情節(jié)和人物上具有明顯的詩化傾向。

"用傳奇法，而以志怪。"這是蒲松齡對文學的開創(chuàng)貢獻，也是他成功的法寶。

二、《聊齋志異》的結(jié)構(gòu)特色：人以事統(tǒng)，單線結(jié)事。史家筆法斷后，畫龍點睛《聊齋志異》的有六七成是用主人公的名字命名的，如《連城》、《青鳳》、《席方平》、《胭脂》，這本身就說明了《聊齋志異》的敘事模式受史傳文學與唐宋以來的傳奇小說極大的影響，是傳記文言小說模式：開頭即點出主人公姓名、籍貫，乃至性格，接著便以小說的主人公為中心，圍繞單一線索，直接進入情節(jié)，在重要作品，或者自己深有感慨的篇什，則在文后加上"異史氏曰"，或表示寫作用意，或表示作者的感喟，十分具有文人色彩。

三、異彩紛呈的奇幻美和詩化傾向《聊齋志異》的人物形象多為花妖狐魅、神鬼仙人，一般具有超人的特點和本領(lǐng)；活動的環(huán)境或為仙界，或為冥府，或為龍宮，或為夢境，神奇怪異，五光十色。作者以虛寫實，幻中見真。通過超現(xiàn)實的幻想，表現(xiàn)出來的卻是非?，F(xiàn)實的社會內(nèi)容，而且其幻想都有現(xiàn)實生活的客觀依據(jù)。

再來看看《聊齋志異》中的詩化傾向：一是作者將其熱愛和歌頌的人和美好的事物加以詩化，特別是那些花妖狐魅的女性想象，作者更是賦予她們以詩的特質(zhì)。比如形容她們的美，往往是清麗無雙、絕美脫俗，有意境而無俗氣。二是通過環(huán)境氣氛的渲染烘托來表現(xiàn)一種詩意美。如《嬰寧》中寫嬰寧天真活潑的性格在其幽僻的山村，花木繁茂的院落的詩境烘托下和筆峰騰挪跌宕間，換來滿卷浪漫詩情。

四、曲折多變的情節(jié)美《聊齋志異》的故事情節(jié)往往是峰回路轉(zhuǎn)、山重水復(fù)之時又柳暗花明，而仔細一想，結(jié)局又總是合情合理。

如 《促織》篇，雖是寫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事，也有小兒魂化蟋蟀的奇幻情節(jié)，但全篇都以促織為線索，脈絡(luò)清晰。矛盾的產(chǎn)生、情節(jié)的發(fā)展、人物感情的變化，都由促織的得與失來決定。全篇情節(jié)曲折多變，波瀾疊起，緩急交替，層出不窮，愈轉(zhuǎn)愈曲。而目曲中有幻，幻中有曲，充分表現(xiàn)了中國短篇小說注重情節(jié)的風格。

《王桂庵》《西湖主》《葛巾》《胭脂》等故事，都是如此，奇峰疊起，變幻無窮。

五、善用多種手法塑造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蒲松齡妙筆生花，賦予筆下的花妖狐魅形象以"物的自然性"和"人的社會性"。比如阿纖是鼠精，蒲松齡就寫其家窖里有儲粟，其人"窈窕秀弱"，"寡言少怒"，與鼠的本性相符；又如《白秋練》一篇，主角是一只白鰭豚，她吃飯時必然要放洞庭湖水調(diào)味，這也十分符合她的身份。這樣寫不僅具有趣味性，還增進了沖突，使得情節(jié)曲折迷離，同時又符合妖或狐的本身設(shè)定，很有妙韻。

作者還擅于通過生動細節(jié)寫人。比如 《黃英》中，寫黃英做針線家務(wù)的小事展現(xiàn)了黃英的"賢婦"特點，而寫陶生的醉酒則寫出了他的風雅和憨態(tài)可掬?；蛘?strong>用環(huán)境描寫來暗示或者映襯人物。尤為明顯的是《蓮花公主》一篇：

"轉(zhuǎn)過墻屋，導(dǎo)至一處，疊閣重樓，萬椽相接，曲折而行，覺萬戶千門，迥非人世。"

如此描寫，正符合了蓮花公主的屋舍其實就是蓮花的事實。曲折婉轉(zhuǎn)，生動迷離，令人驚嘆。

六、典雅工麗而又生動活潑的詩化語言《聊齋志異》是文言小說，其語言特點既保持了文言體式的基本規(guī)范，其人物語言又極盡生動活潑，符合人物個性。

作品中各篇的語言風格也不盡一致。在敘事上，作者采用了日趨平易的唐宋古文，又揉合進了一些口語因素，平易簡潔；小說人物的語言根據(jù)不同的身份而靈活多樣；而文中的書啟、判狀，則用駢偶；"異史氏曰"的文言則十分純正，顯得莊重典雅。《聊齋志異》的語言在敘事狀物寫人諸方面達到了真切曉暢而有意味的境界。

結(jié)語：

由于蒲松齡的文學成就主要就體現(xiàn)在《聊齋志異》一書中，因此《聊齋》的文學和思想成就也就代表了蒲松齡的文學造詣。在思想內(nèi)涵上，蒲松齡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時代，其辛辣諷刺入木三分；而在現(xiàn)實性上，他的故事又脫胎于現(xiàn)實生活，除了諷刺官場和科舉，還直擊現(xiàn)實生活方方面面，愛情、友情、道德、生活無所不至；在文學上，他運筆有靈思，構(gòu)思巧妙，塑造了無數(shù)美好的花妖狐怪形象，寄托了人生理想。不管是人物塑造、情節(jié)構(gòu)思還是敘述和人物語言，《聊齋志異》都堪稱同類作品的巔峰。因此魯迅評它："《聊齋志異》……又或易調(diào)該弦，別敘崎人異行，出于幻滅，頓入人間；偶敘瑣聞，亦多簡潔，故讀者耳目，為之一新。"

有人說，偉大的文學往往在逆境中產(chǎn)生。縱然蒲松齡一生為科舉所累，但畢竟也成就了他的《聊齋志異》。人生本就沒有一個統(tǒng)一的評價標準，千人千語，一向如此。蒲松齡的功名心和落魄遭遇，筆者不多做評價，但對《聊齋志異》這部作品，筆者卻可以肯定得說：世間難得。就像初唐詩人張若虛有一篇《春江花月夜》就足夠了，對于蒲松齡來說，有這么一部《聊齋志異》，他此生于文學，也終究無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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