俠之大者，為國為民。推而廣之，近乎仙圣矣！

奇?zhèn)b傳奇

第一回　深山豹兒

月夜深山古寺。

一位須眉皆白的獨臂老僧，在青燈下俯視一位渾身是傷的孩子。這孩子年約十三四歲，墩墩地的臉兒，圓晶晶的眼睛，一臉憨笑地問：“師父，我的傷不要緊吧？”

老僧嘆了一聲：“豹兒，你這條命，可以說是從佛祖身邊要回來了！你怎么這般不小心，掉進(jìn)了深澗中去？”

“師父，我在懸?guī)r上，看見一條蛇想吞巖邊樹上的一窩小鳥！我一急，要去趕它，腳不知怎么一滑，就掉下去了?！?/span>

老僧搖搖頭：“要不是為師聞聲趕去，從深澗中將你抱回來，你就是不死，也身喂虎狼。下一次，可不能這般大意了！”

“師父，那窩小鳥沒給蛇吃了吧？”

“那條蛇已成龍去看佛祖啦！”

小孩愕異：“什么！它成龍了？”

“它跟你一塊掉下去，看來佛祖看上了它，沒看上你，你掉在松軟的腐葉草叢之中，它卻撞在巖石之上?！?/span>

小孩吃吃笑起來：“師父，你是說它摔死了吧？”

“好啦！你坐起來吧，運(yùn)氣調(diào)息，不須半刻，又可蹦蹦跳了?！?/span>

小孩一下坐起來：“師父，我這么就好了？”

“豹兒，你知不知你已躺了多久？”

“躺了多久？”

“已五天六夜了！”

“五天六夜？我怎么不知道？”

“你一直昏迷不醒，要不是為師的一顆大還魂丹，恐怕還待躺十天半個月。好啦！快好好運(yùn)氣調(diào)息，恢……”驀然，老僧突然住口，疑神傾聽。

小孩愕異，問：“師父，你怎么不說了？傾聽什么？”

老僧神色凝重，雙眉微皺，片刻，長嘆一聲：“看來，為師大難來臨了！”

“大難來臨？師父，什么大難來臨了？”

老僧突然將燈吹滅，對小孩輕輕說：“豹兒，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千萬別出聲，更不能出來。”說時，老僧已身如幻影，步出了禪房，出現(xiàn)在佛堂上，盤腿定神入坐。

也在這時，兩條黑影，宛如夜鳥投林，躍入寺內(nèi)，又似兩片殘葉，飄入佛堂，行動無聲。顯然，來人的武功，已是一等的上乘高手。

老僧仿佛視而不見，仍然端坐不動。兩位來人，其中一位似夜梟般的桀桀冷笑，聲音蒼老：“大師兄，怎么小弟來了，也認(rèn)不出來？”

半晌，老僧微嘆一聲：“老衲出家多年，俗事早忘，望施主見諒。”

突然寒光一閃，來人一把冷冰冰的利劍，劍尖直貼老僧喉下的天突穴。出劍之快，認(rèn)穴之準(zhǔn)，這恐怕是武林中任何一流劍手也望塵莫及。只要劍尖再進(jìn)一分，便可以挑去人的一條性命。來人厲聲地問：“上官飛，你知不知道叛主背師人的下場？”　　老僧面無懼色，也不作任何行動，只是說：“老衲自知罪孽深重，難以獲免，施主要取老衲性命，只管取去好了！再說，上官飛已死去多年，老衲現(xiàn)名方悟?！?/span>

“我不管你上官飛也好，方悟也好，黑箭也好，今夜里你想活命，已萬萬不可能。我要是不殺你，怎對得起已死去的三師弟等人？”

原來這位隱居深山古寺的老僧，竟是當(dāng)年武林黑、白兩道人士聞名變色的大魔頭——黑箭之一，后受少林寺掌門人方慧禪師的感化，幡然悔悟，削發(fā)為僧，取名方悟。他自知自己仇家不少，不但被自己慘殺過的人的親屬、子女不放過自己，就是自己過去的同門師兄弟也不會放過自己。為了避免累及少林寺眾僧，于是他遠(yuǎn)離少林，來到南疆叢山峻嶺中的這座無名古寺隱居下來，想不到過了十多年，他的同門師弟還是跟蹤尋上門來，而聲音蒼老的來人，正是他的二師弟——澹臺武，也就是當(dāng)年神秘莫測的黑箭之一。第三個黑箭王大為，已死于一代怪小俠墨明智的掌下。（詳情請看拙作《神州傳奇》）

方悟又是一聲長嘆：“老衲死，不足為惜，但老衲自問，并無愧對師門，只是不愿再助紂為虐，為害天下黎民百姓，因而削發(fā)為僧，你要殺我，只管動手好了?！?/span>

“你還有臉敢這么說？我問你，三師弟是怎么死的？我又是怎么遭人擒的？這不是你出賣的結(jié)果？”

“老衲敢說，我沒有出賣你們。再說，我們過去的所作所為，能容于武林？能容于天下么？老衲勸奉你一句，別再逆天行事了，奇?zhèn)b沒有殺你，已是仁至義盡，你怎不捫心自問，仍想為害人間么？”

“我要不是誤中奸計，能為人所擒么？現(xiàn)在奇?zhèn)b夫婦已死，放眼武林，我還怕誰來？”

方悟—怔：“奇?zhèn)b夫婦已死了？”

“你以為他們身懷絕世神功，就能逃脫生老病死這一關(guān)么？他們年登百歲，不是神仙，還能不老死的？”

方悟一時無語，澹臺武又冷冷問：“你現(xiàn)在還有何話可說？”他的劍尖，一直停在方悟的天突穴上。

半晌，方悟慢慢地說：“就算奇?zhèn)b夫婦己死，武林之中，高人有的是。單是奇?zhèn)b夫婦的孫女慕容小燕和她的丈夫墨少俠，你恐怕就難以對付。”

“這兩個九幽小怪，我才不畏懼他們。大師兄，要是你答應(yīng)和我合作，重出江湖，我可以饒你一死，還尊你為大師兄?！?/span>

方悟搖搖頭：“老衲身為佛門子弟，四大皆空，早巳不想過問人間俗世了。”

“你情愿死在我的劍下？”

“施主又何必多問？”

“那你死吧！”

突然，—個幼稚的童聲叫喊起來：“你們不能殺我?guī)煾福　?/span>

澹臺武在佛堂長明燈光下一看，一個圓墩墩的孩子，一臉的驚恐之色在望著自己。在佛堂出現(xiàn)的，正是豹兒。澹臺武冷電的目光一掃，問：“什么??？他是你師父？”

“是呀！我?guī)煾缚墒莻€好人，你們不能殺他?！?/span>

澹臺武轉(zhuǎn)問方悟：“他是你收的弟子？”說時，目光殺氣更重。

方悟看得心頭大震，看來澹臺武是不放過這孩子了！豹兒也真是，怎么不聽我的話？跑出來干什么呵！但卻徐徐地說：“這是老衲在荒野中拾回來的孤兒。老衲只收他在寺內(nèi)燒茶煮飯，并沒傳他武功，不算是老衲的弟子。你殺老衲好了，切莫傷了這孩子。”又朝小孩說，“豹兒，這里沒你的事，你走吧?！?/span>

豹兒目光茫然：“師父，他們不是要殺你么？怎么沒事的？”

澹臺武目光敏銳，從孩子的目光、行動上看出，上官飛的確并沒傳這孩子的武功，便不急于要殺這孩子了！冷冷地說：“不錯，一個人死了，的確是沒事了！”

方悟急催著小孩：“豹兒！你還不快走？”方悟一向知道：澹臺武的為人，不會殺害一個不會武功的人，何況豹兒還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就算澹臺武想殺害，自己不管怎樣，也要出手了，拖延時間，讓豹兒能逃出寺外，一出寺外，四周都是叢山峻嶺，深谷大澗，隨便可以躲藏，可能有一線逃生的希望，所以他急著催豹兒快走。

可是這孩子糊涂透了，顯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死在頃刻之間，卻擔(dān)心自己的師父，說：“師父，你也快走呀！你不是走得很快的么？”

方悟不由苦笑起來，心想：“這真是孩子說孩子話了，我要是想走，還能不走的么？但說：“豹兒，快走吧，別理我了！”

澹臺武森森地說：“他能走嗎？”

方悟一怔：“什么??？你要殺他？”

“大師兄，在黃泉路上，你一個人寂寞，需要這孩子伺候！”

“你怎么連孩子也不放過，他可是半點武功也不會呵！”

“你認(rèn)為覆巢之下，還有完卵么？”

“不行！老衲不能讓你殺害這孩子?！?/span>

“大師兄，你想妄動一下，你就會先走一步?！闭f時，劍尖已入肉半分，已有鮮血緩緩流出。

豹兒這時見機(jī)逃走，仍有一線逃生的希望，但他完全沒想到自己，不但不乘機(jī)而逃，反而撲上來，毛手毛腳想去抓澹臺武手中之劍，救師父。他這一行動，更不是會武之人的行動了！澹臺武看得又笑又怒地，喝聲：“找死！”一腳掃去，“嘭”地一聲，豹兒“哎喲”一聲慘叫，口噴鮮血，人不但飛出了佛堂，也摔到寺外去了。在三位神秘的黑箭當(dāng)中，王大為內(nèi)功最好，而澹臺武的武功最強(qiáng)，上官飛次之。過去多少黑、白兩道的武功高手，都擋不了澹臺武的一掌一腳，而喪生在他的掌下腳下，別說豹兒不會武功，重傷未好，就是會武功和沒傷，也無法閃開澹臺武這鬼影腿的招式。盡管澹臺武這一腳之勁，用力不到三成，仍將豹兒踢飛了出去，重傷吐血。

方悟見豹兒給踢飛了，吼道：“澹臺武，你——！”正想飛身去救這孩子，可是澹臺武的手用力一送，劍尖已刺進(jìn)了方悟的喉下，方悟身體頹然倒下，只說了一句：“澹臺武，你太心狠了！”便合上了雙目。

澹臺武瞧也不瞧方悟一眼，收了劍，對同伴說：“這里的事已了，我們走！”

那黑衣人點點頭，身形一閃，他們又像夜鳥似的，飛出了古寺，消失在月夜下的叢山峻嶺中，去得無蹤無影。古寺佛堂只留下一盞長明燈，幽幽的燈光照著這清冷的古寺，無聲息的佛堂。

不知過了多久，摔出寺外亂草中的豹兒竟然大難不死。他吃力地掙扎爬起來。的確，方悟沒傳他什么拳腳刀劍的武功，但卻不動聲色傳給了他一套武林中少有的內(nèi)功心法。這套內(nèi)功心法，不同于武林中各門派所有的內(nèi)功，而是方悟大師在少林寺面壁思過中，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本無名的經(jīng)書，他受到這經(jīng)書中的啟示，結(jié)合了自己以往所學(xué)的內(nèi)功方法，從而悟出了這一套心法。

其實這本無名經(jīng)書，不知是少林寺哪一輩僧人，博覽群經(jīng)，有所而感，信手摘錄—些經(jīng)書中的片言只語組成，主要是養(yǎng)性修身之法，其中有這么幾句：“弱水無力，日久能穿石破土；棉花柔軟，可承受萬物之力?！庇钟惺裁础靶厮粕顪Y，可納百川之水；身若空谷，能藏天地之氣。”等等。并且在這些片言只語之旁，更注有自己的心得，如何運(yùn)氣調(diào)息之法。

方悟削發(fā)為僧時，曾在方慧禪師、慕容小燕和墨明智面前發(fā)過誓言：“今后不論任何人前來尋仇，老衲絕不動用武功，逆來順受；就是要取老衲性命，也聽之任之?！?/span>

雖然這樣，但黑、白兩道的武林人士，死在他掌下劍下實在不少，他們的子女親友，莫不紛紛前來少林寺．找他復(fù)仇，俠義正派人士，看在少林寺分上，仍可好說，可是黑道上的人物，卻不那么好說話了！有—二次，黑道上的一些高手，冒險闖進(jìn)了他思過的禪房，掌擊了他，幾乎要取去他的一條性命，幸而少林寺內(nèi)的高僧趕來，趕走了尋仇的惡徒，從而救了他的性命，免不了要服藥醫(yī)傷，累及少林寺僧人日夜要保護(hù)他的安全。

方悟感到長久這樣不是辦法，固然不能違背自己的誓言，但不反抗閃避而受傷，害得別人要照顧自己更不好，現(xiàn)在他一旦發(fā)現(xiàn)了這本無名經(jīng)書，受到了經(jīng)中的啟示，暗想：我不反抗，但也不能讓人打傷自己呵！當(dāng)然用刀劍挑了自己，那是另一回事，可以一了百了，既可消除仇家怨恨，自己也可以從此脫離苦海。就怕重傷而不死，自己痛苦又累及別人。要是練成一套捱打的內(nèi)功就好了，像棉花一樣，可承受萬鈞之力，像深淵似的，可容納百川之水。方悟在這本無名經(jīng)書的啟發(fā)下，一改過去練內(nèi)功之方法。以往練內(nèi)功，是凋息運(yùn)氣，將渾身的真氣在體內(nèi)運(yùn)行一周時間，仍然貯藏于奇經(jīng)八脈中去，真氣貯集得越多，內(nèi)功就越強(qiáng)，一旦遇敵交鋒；奇經(jīng)八脈中的真氣便源源流出，輸入到十二經(jīng)脈中去，從而手腳靈敏，身子輕盈，躍跳如飛，來去如風(fēng)。現(xiàn)在方悟卻將渾身的真氣經(jīng)常散于十二經(jīng)脈中去，使奇經(jīng)八脈空如深淵，可承受外力的突然打擊而沒性命之憂，他初練成功時，仍不大放心自己能不能經(jīng)受得起外力的突然襲擊，事情也有那么的巧合，一位黑道上的高手摸黑進(jìn)了他的禪房，以開碑的掌力猛然擊中他的胸膛，這—暗襲的掌力，是可開碑裂石，置人于死地，可是方悟這時身如空谷，掌力擊在他身上，仿佛擊在空氣之中，五臟六腑絲毫沒受半點震傷，他只感道這一股勁力，輸入自己體內(nèi)，很快轉(zhuǎn)入奇經(jīng)八脈中去了，全身安然無事。他苦笑一下，對來人說：“施主，何必如此？施主要解恨，盡管掌擊老衲好了?！?/span>

這位黑道高手見自己集—身的勁力，暗擊方悟，仿佛擊在無物之上，不由大驚，暗想：這個殺人的魔頭，功真是深不可測，等他還手，我還有命么？嚇得飛躥而逃。

方悟見自己練成了這一套捱打的內(nèi)功，不愿累及少林寺眾僧，便告辭方丈，飄然離開，來到這南疆深山古寺中。這座古寺，原是一座荒蕪了的古寺，墻倒梁傾，破敗得不成樣子，早已無人居住了。方悟看了看古寺，又看了看四周環(huán)境，暗想：這里不正好是我隱居之地么？于是方悟一方面傾出自己所有金銀；一方面四處化緣，將這座古寺修復(fù)過來，才漸漸有了香火，附近山民，也有時前來進(jìn)香拜佛。

一天，方悟化緣歸來，路經(jīng)一處山嶺，驀然聽到一個嬰兒“呀呀”地哭叫聲，方悟大感奇異，這野山處，四處沒人居往，哪來的嬰兒啼哭？他循聲尋去，遠(yuǎn)遠(yuǎn)看見一個七八個月的嬰兒，光脫脫地在一個巖洞口爬喊哭叫，跟著一頭金錢大豹，從巖洞里躥出來，方悟大驚，想飛身去救小孩已來不及了，誰知又一奇異的事情使他驚訝了，這頭大豹很馴良地在嬰兒面前臥下來，這個嬰兒爬到大豹胸懷，用嘴吸吮著豹乳，再也不哭喊了。方悟簡直不敢相信，但這情景又的的確確在自己跟前發(fā)生，而這頭大豹，還用舌親切地去舔嬰兒身上劃破的傷痕，情如母子。

半晌，嬰兒吃飽了，在大豹身上嬉戲起來，突然，母豹似乎在空氣中聞到了一股異味，低聲吼著，跳了起來，含著嬰兒入洞，然后又從洞內(nèi)躥出，直撲方悟所在的方向。

方悟一下想起，自己身上的氣息讓這頭母豹嗅到了，他不忍傷害了這頭母豹，舒展輕功，轉(zhuǎn)眼避到上風(fēng)去，大概他身上的氣味髓風(fēng)而飄，母豹隨著這股氣味，一路追趕到遠(yuǎn)遠(yuǎn)的后山那邊去了。

方悟立刻閃身躍進(jìn)巖洞里，只見那個嬰兒在柔軟的干草中玩耍，一見他闖進(jìn)來，瞪著一雙黑晶晶的眼睛，愕愕然望著方悟，也不知驚恐。

方悟略掃了巖洞一眼，除了嬰兒，再沒別的，便對嬰兒說：“孩子！你長久在這里不是辦法，隨老衲去吧！”說著，抱起了嬰兒，離洞而去。

十二年來，方悟一直與這孩子為伴，情如爺孫，因為這孩子是從豹窩里得到的，便取名為豹兒。豹兒不知是吃了豹奶的原因，從小就膽大異常，不知懼，更兼行動敏捷、勤快，使方悟大為高興，不但將自己一套捱打的內(nèi)功心法傳給了這小孩，而且還用藥水每日泡浸這孩子一兩次，泡前浸后，更用陰柔的掌力拍打這孩子渾身上下骨骼經(jīng)脈，練成豹兒一副銅皮鐵骨，承受得突然的外力打擊，也經(jīng)受得摔打滾翻，正因為這樣，豹兒為救一窩小鳥摔下深澗而不死。只是皮肉劃傷和昏迷而已，不然，他早已給摔死了。

再說，豹兒掙扎爬起來，略略運(yùn)氣調(diào)息，不但很快恢復(fù)了原有的精神，似乎感到還增添了勁力，原來他練的那套捱打的內(nèi)功心法，不但經(jīng)受起任何拳打掌擊腳踢，更能將這一股勁力轉(zhuǎn)化為己用。澹臺武那—腿之勁力，不啻送給了豹兒一股內(nèi)勁，增添勁力，這不但澹臺武想不到，就是豹兒自己也想不到他有這種奇異的功能。

豹兒恢復(fù)了精力，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自己師父不知怎樣了，他一下似豹樣的跳了起來，奔進(jìn)古寺里，喊道：“師父！師父！”

他一進(jìn)佛堂，在幽幽的燈光下，便看見了師父已倒臥在血泊中，急奔過去：“師父！師父！”

方悟似乎悠悠轉(zhuǎn)醒，他好像有什么心事未了，也好像算準(zhǔn)了豹兒沒死，他以自己奇厚約真氣護(hù)住了自己的心脈，以拖延自己的生命，要見豹兒一面，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有氣無力地說：“豹兒，你沒事吧？”

“師父，我沒事，師父你怎樣了？我去給你找藥來！”

方悟搖搖頭：“不用了！就是仙丹，也救不了為師。豹兒，你扶我起來，我有話要對你說?！?/span>

“不！師父，你不能死喲?！?/span>

“人難免一死，為師年近七十，死也不算短命了！”

“不！我要殺了那個惡人，為你報仇！”

“豹兒，冤冤相報，何時了結(jié)？為師今日之死，也是過去罪孽的報應(yīng)，你千萬別去為我報仇。再說，你身沒武功，更殺不了他，去找他只有白白送死?！?/span>

“不！我就是死，也要去找他?！?/span>

方悟聲音嚴(yán)厲起來：“豹兒，你聽不聽為師的話？”

“聽！”

“我不準(zhǔn)你為了我去找他。”

“那——”

方悟聲音又緩和下來：“豹兒，你快扶我坐起，我有話要對你說?！?/span>

“是！師父！”

豹兒小心翼翼扶起師父靠著神臺腳坐下。

方悟緩過一口氣說：“豹兒，你知不知道你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

豹兒愕然：“師父，我不是你生的嗎？”

原來方悟?qū)⒈獌罕Щ毓潘拢陙?，一直沒向豹兒說過這回事，而豹兒一直在古寺、深山中成長，從來沒下過山，也很少見到外人，所見的，不外乎是一些進(jìn)香的村婦山民，就是見到，也說話不多，所以他渾渾沌沌，不懂得一切人情世故和世間的事情，更不懂男女陰陽相配，才能生下兒子。他一直以為自己就是方悟生下的，何況一些進(jìn)香拜佛的村婦山民，一開口就叫他為和尚仔，他就以為自己是方悟的兒子了，他認(rèn)為大和尚生小和尚，就跟山上的狼生狼崽子一樣，半點也不奇怪?，F(xiàn)在他聽師父這么一說，便感到愕然了。

方悟說：“我是從豹窩里將你抱回來的?！?/span>

“豹窩？！我是豹子生的嗎？”

“豹子怎能生人呢？我也不知道那頭花豹怎么不吃了你，反而用奶將你喂大。為師幾次下山，在四周附近村落鄉(xiāng)鎮(zhèn)打聽有沒有人的孩子給豹子叼了去，希望能找到你的父母，可是都沒有人丟失了孩子的，可見你父母不是這附近百里之內(nèi)的人，更不知你還有沒有父母，他們還在不在世上。本來這件事，為師打算在你成年時才向你說，現(xiàn)在可不能不說，不然就沒有時間說了。”

豹兒驚愕得不知怎么說才好，他直望著師父，希望師父所說的不是真的。方悟又說：“豹兒，為師打算從今年起傳你一些防身的武功，現(xiàn)在也來不及了。為師有一部劍譜，藏在這佛像的座下，為師死后，你自己去慢慢學(xué)習(xí)了?！?/span>

“不！師父，你不能死的?！?/span>

“豹兒，別說孩子話了，為師過去為惡多端，殺人不少，希望你武功學(xué)成后，到江湖上去，多行善事，以贖為師的罪惡，更千萬不可亂殺人?！狈轿蛘f完，心事已了，殘余的一口真氣散去，便合目而逝。一代縱橫江湖的魔頭，到了晚年，一心向善，仍不免死于劍下。

豹兒見師父死去，放聲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這時黑夜已盡，天色黎明。豹兒仍癡癡怔怔地跪在師父身旁，淚痕滿面，不言不語，也不知將師父的尸體抱丟掩埋。不久，紅日高升，萬縷殷紅似血的陽光，斜斜地射進(jìn)佛堂，陰沉的佛堂，頓時明亮起來。

猛然“嘭”的一聲，寺門給人撞開，闖進(jìn)了兩條大漢。一個手提白白晃晃的樸刀；一個肩上扛著一個大包袱。豹兒以為又是昨夜的那兩個惡人，他悲憤在心，—下跳了起來，怒聲問：“我?guī)煾敢阉懒?，你們還來于什么？”

兩條大漢一時愕然，問：“什么?。磕阏f什么？”

豹兒大聲吼道；“我?guī)煾敢阉懒耍∧銈兟犚娏藳]有？”

兩條漢子一看，見一個老和尚倚靠在神臺之下，渾身是血跡，很是驚訝，其中一個問：“你師父是怎么死的？”

“他不是給你們殺死的嗎？”

兩條漢子相視一眼，咯咯地大笑起來：“真是胡說八道，我們幾時殺死你師父了？”

豹兒一怔：“不是你們？”

其中一個麻臉的漢子說：“不錯，我們也殺過人，但你師父不是我們殺死的?！?/span>

另一個漢子將肩上的大包袱一放，說：“就算你師父沒死，逆了我們，我們一樣也殺了他。小東西，快去弄點吃的東西給我們吃，不然，我也宰了你。”

麻臉漢子說：“哎！三哥，別嚇了這小孩子?！彼殖獌赫f，“小家伙，這寺里有什么好吃，給我們弄—點來，我們不殺你?！?/span>

豹兒不懂世故，更不知害怕，況且?guī)煾敢凰?，已萬分悲憤，見這兩個漢子兇霸霸地，開口閉口就要殺人，氣惱地說：“沒有！”

叫“三哥”的漢子一聽便變了臉，喝問：“小東西！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沒有！有，也不給你們吃?！?/span>

“嗖”地一聲，一把明亮的大刀已架在豹兒的脖子上。叫“三哥”的漢子怒聲說：“小東西，你以為我跳山虎不敢殺你么？惹得我性起，不但殺了你，更一把火燒了你這座爛寺廟?！?/span>

豹兒半點也不怕，性子—橫：“你殺好了，燒好了！”

豹兒這么—說，反而使跳山虎和麻臉漢子愕異起來，暗想：這小家伙怎么全不害怕？寞非見死了師父神志失常了？還是他生來就是一個什么也不懂的傻小子？瘋子？

麻臉漢子說：“三哥，著來這小家伙神志不清，稀里糊涂，打他罵他嚇?biāo)麤]有用，我去里面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和尚，你先別殺了他，不然，我們連個使喚人也沒有了，得自已弄吃的。”

跳山虎點點頭：“不錯，麻老四，看來這小東西多半是個癡呆傻子，不知恐懼，你去看看吧?！闭f時，便收刀入鞘，一腳朝豹兒踢去，“給老子滾開！”—腳便將豹兒踢到一邊去。

跳山虎只不過是黑道上的二三流角色，有幾斤蠻力和會一路刀法而已，他這一腳之勁，比起黑箭澹臺武用兩成功力掃豹兒之勁，不但遠(yuǎn)遠(yuǎn)不如，簡直是小巫見大巫，踢在豹兒身上，固然可以將豹兒踢開，但豹兒半點也不感到痛，因為這一腳之勁，進(jìn)入豹兒體內(nèi)，一下就散于奇經(jīng)八脈中去了，恍如無物，當(dāng)然不感到痛了。不像澹臺武那深厚真氣的勁力，驟然涌入豹兒體內(nèi)，使豹兒一時心血翻滾，噴出一口鮮．血出來，以后才緩緩流人奇經(jīng)八脈中去，轉(zhuǎn)化為自己的內(nèi)力。

豹兒給跳山虎一腳踢開，惱怒異常，不顧一切撲過去：“你敢踢我？你敢踢我？”這正應(yīng)了民間的一句話：“好漢怕爛仔，爛仔怕蠻漢，蠻漢怕瘋子”了。

跳山虎見豹兒不顧生死的撲過來，一時慌了手腳，急忙一閃，又一拳重重?fù)粼诒獌旱男乜谏希瑢⒈獌簱麸w，撞在墻上，又摔在地上。這一撞一摔，使豹兒一下清醒過來。豹兒并不是一個蠢笨之人，并且是一個極為機(jī)靈的孩子。他剛才見師父死去，心痛情悲，才一時失了常態(tài)。跳山虎一拳，不但送給了他一股內(nèi)力，也擊醒了他。他暗想：我這樣拼有什么用？他們將我打死了，我又怎樣去埋葬我?guī)煾福亢?！他們既然說我是個傻小子，我就裝傻扮蠢好了，先埋葬了師父才說。他不怒反憨憨地笑起來：“嘻嘻，剛才是你拋我么？很好玩的，你再拋拋我?！?/span>

豹兒原本生得圓墩墩的，他這一憨笑，更顯得傻呼呼的了。麻老四一看便說：“三哥！這的確是個傻小子，別理他了，我們辦正事要緊，吃飽了好趕路。還有，袋中的小妞兒你也先放出來，要是悶死了，我們就白辛苦了—場?！?/span>

跳山虎“哼”一聲，不屑地掃了豹兒—眼：“你還不快去找人弄吃的？”說時，便動手解開放在地上的大包袱。

這座古寺不大，麻老四進(jìn)去—會便轉(zhuǎn)了出來，說：“三哥，這寺再也沒人了！”可是他話剛說到—半，只感到眼前明亮，驚愕得將一半的話咽了回去。

原來佛堂上多了一個異常明麗的少女，目似秋水，臉如春花，一身白衣白裙，更顯得清雅絕俗，宛如仙子，就是連豹兒，也睜大了一雙驚愕的眼睛在望著。

這位美若天仙的少女，正是跳山虎、麻老四昨夜裝入大布袋中扛來古寺的，他們昨夜用迷魂煙迷倒了這位少女，害怕人發(fā)覺，根本不去看這少女生得怎樣，急切封了她的穴位，又捆了手腳，便將她裝入大布袋中，扛了出來。因為這少女是云南段家的人，段家，是云南的武林世家，祖?zhèn)鞯囊恢戈柟Ψ?，名?zhèn)江湖，跳山虎、麻老四奉命將這少女劫來，目的就是以此威脅段家，交出—指陽的武功秘芨出來，跳山虎解開布袋，將少女提出來時，他怎么也想不到段家小姐姿容竟然是這般的秀麗無比，人間少有的尤物，驚喜得張開嘴合不攏，整個人都怔住了。剛好這時，麻老四也從里面轉(zhuǎn)了出來。

少女年若十七八歲，手腳給捆，不能動彈，但俊目含威，粉面帶怒，朝跳山虎嬌叱道：“說呀！你這下二流的小賊，將我捉來干什么？還不快解了本小姐的手腳？不然，我爹趕來，他會挑了你們筋，剝了你們的皮?！?/span>

這位美若天仙的段小姐，不知是太過天真，還是在家里太過嬌縱，使慣了小姐的脾性，人家辛辛苦苦將你搶來，又怎能給你解了手腳的？要是害怕你爹挑筋剝皮，使不會向你下手了。

半晌，跳山虎堆著笑臉說：“段小姐，在下奉命行事，請小姐原諒?！?/span>

“誰叫你們來劫我的？”

“這——！”

麻老四走上前來，朝段小姐一揖說：“小姐請暫時委屈一下，我先跟三哥說話，說不定我們會馬上放了小姐?！?/span>

跳山虎困惑地問：“你要說什么？要放了這小妞兒？”

麻老四突然一聲驚叫：“三哥，不好，有人來了！”

跳山虎一下回身張望，嘴里問：“誰……”他話還沒有說完，感到腰部一陣挑心般的疼痛，一看，明亮亮的刀尖，從自己的腹下穿了出來，血流如注。他急用手捂著腹部傷處，既恐又怒，轉(zhuǎn)身厲問：“你，你，你敢向我下毒手？”

原來麻老四趁他轉(zhuǎn)身往外望時，突然暗下毒手，—刀從背后腰部捅進(jìn)了他的腹中，刀尖從前面穿出來。這時，麻老四早已縱身躍了開去，說：“三哥，對不起，為了救段小姐，小弟不得不這樣了?！?/span>

“你！你！你”跳山虎身子向前—撲，倒在地上再也不動了。

段小姐和豹兒也為這突然而來的變化驚愕得口瞪口呆，一時不明白麻老四為什么要殺跳山虎。半晌，段小姐問：“你是為了救我而殺他的嗎？”

麻老四說：“在下愿為小姐赴湯蹈火，死也不辭?！?/span>

“好呀！那你快解開我的手腳，拍開我的穴位?！?/span>

“小姐，慢一點，在下有—個要求，望小姐答應(yīng)?！?/span>

“你要求什么？”

“在下希望能親近小姐肌膚，享受一下魚水之樂。到時，在下不但解了小姐，更要終身為小姐效命?！?/span>

段小姐—聽，頓時面孔飛紅，又羞又怒，叱道：“賊子，你敢怎樣？不怕找殺了你？”

麻老四一笑：“小姐不答應(yīng)，在下只好厚臉強(qiáng)求了?！?/span>

段小姐頓時驚恐起來：“賊子！你敢！？”

麻老四說：“為了要得到小姐，在下沒有什么不敢的。”說時，便走過去，輕輕用手托段小姐下巴，用嘴去親段小姐的臉兒。

段小姐又羞又怒又急，一口液吐在他的麻臉上，麻老四不由后退兩步，用袖抹臉，不怒反笑：“段小姐的口液好香呵！”

“賊子，你敢碰我一下，我死后也要變成厲鬼，將你的心挖出來！”

“嘻嘻！在下的心不用挖，早奉給你啦！”麻老四突然逼近，一手就將段小姐提了起來，“等會我們相歡之后，你就舍不得罵我了！”

“賊子！你不得好死！”

突然，一個幼稚的童音大喝一聲：“惡鬼，你放她下來！”

麻老四聞聲一看，竟然是那位傻小于在怒喝，不由一怔：“你??？”

豹兒怒得像一頭矯敏的小豹，人已撲上，雙手用力一推，“砰”地—聲，雙掌齊拍在麻老四的小腹上。豹兒幼小吃豹奶長大，氣力已不同于一般的孩子，加上他昨夜和剛才，又得了澹臺武和跳山虎的內(nèi)力，跳山虎的內(nèi)力雖然微不足道，但澹臺武兩成的內(nèi)力，是呵以將一二百斤的大石推開的。現(xiàn)在豹兒救人心急，抖出了自己吃奶之勁。豹兒沒學(xué)過武功，出手不懂什么招式，只是急怒將麻老四推開，他這沒招式的招式，卻一下使麻老四不知怎么閃避，直拍得麻老四痛切入心，—口鮮血噴出，人也似敗草般摔了出去，給他提住的段小姐，自然也掉了下來。

豹兒見麻老四給自己推出了佛堂外的石階上，同時也接住了掉下來的段小姐，怕這麻老四惡人再加害段小姐，便橫抱段小姐，沖入寺后，由后門跑出去了。

豹兒從小在這一帶生長，地形熟悉，登嶺爬山如飛，他三轉(zhuǎn)兩彎，便奔進(jìn)了—條山谷中去，將段小姐藏在一個茅草嚴(yán)密遮住了洞口的小巖洞里，便想轉(zhuǎn)身出洞到外面去看看動靜。

段小姐“噢”的一聲，叫道：“小兄弟！”

豹兒停住了腳，以為段小姐害怕一個人留在巖洞里，便說：“你別害怕，這里沒有什么野獸來的，我出去看看就回來?！?/span>

“小兄弟，你先解開我的手腳呀！”

豹兒憨憨一笑：“對，對，我真糊涂了！忘記給你解開?！?/span>

段小姐手腳雖然給解開了，由于穴位被封。手雖能動，但腳不能動，便說：“小兄弟，你再給我拍開穴位呀！”

豹兒茫然愕異：“穴位??？什么穴位呀？”

“穴位你不懂？”

“我不懂呵！”

段小姐感到疑惑，問：“你沒學(xué)過武功！？”

“武功??？沒學(xué)過呵！不過，師父說要在今年教授我武功的，現(xiàn)在他給惡人殺死了！”豹兒一說到師父，便想到自己師父的尸體仍在古寺中，便說：“我回去看看我?guī)煾溉??！?/span>

“哎！你沒學(xué)過武功，回去碰上那麻臉賊人，不怕他用刀劈了你？”

“那，那我怎么辦？”

“小兄弟，你先別回去，在這里伴著我，等過了—時三刻，我穴道自解，再和你回去?！?/span>

本來段小姐昨夜給兩個賊子封了穴位，在路上，段小姐的穴位早巳自解了。只是自己手腳給捆著，又被布團(tuán)塞住了嘴巴，在布袋里不能動，也叫喊不出?？墒翘交⒃诮忾_布袋時，擔(dān)心段小姐跑了，一出手又封了她那環(huán)跳穴位，所以段小姐說要等到—時三刻，穴位便自解了。

豹兒問：“你跟我回去，不怕那惡人嗎？”

段小姐恨恨地說：“要不是他們用迷魂煙將我迷倒，我一個人就可以殺了他們。”

豹兒愣住了：“你也敢殺人？”

“有什么不敢的？”

豹兒簡直不敢相信，這么一個好看的女孩子，也敢殺人，那不是跟惡人一個樣嗎？自己從昨夜到現(xiàn)在，怎么碰到的都是要殺人的人。

段小姐見他怔著不出聲，問：“你怎么啦？害怕我殺人？”

“不，不，你千萬別殺人?！?/span>

“為什么不殺？對惡徒賊子，你不殺他們，他們就要欺負(fù)你，殺你。你師父不就是給惡人殺了嗎？”

豹兒一想也是，可是他從心里總感到殺人不大好，那太殘忍了，而且?guī)煾冈谂R死時，不是叫自己多行善事，千萬不可亂殺人么？半晌，豹兒才說：“你，你不會亂殺人吧？”

段小姐見他怔了半晌，才說出這么一句話來，不禁笑了：“小兄弟，你害怕我亂殺人么？放心，我不會亂殺人的，更不會殺你。”

豹兒一聽，心里不禁打了一個冷顫，暗想：這么一個好看的女孩子，動不動就說要殺人的，今后自己還是遠(yuǎn)避她一點好，誰知道她以后惱起來，連自己也殺了。于是連忙說：“你，你不會殺我嗎??？”

段小姐覺得好笑，怪不得麻臉賊子說他有點癡呆，他真是有點傻里傻氣的。說著，說著，一時三刻已過，段小姐穴道已解，一下跳起來：“小兄弟，現(xiàn)在我們回去吧，看看那麻臉賊子跑了沒有。”

“你，你要去殺他？”

段小姐一想起剛才幾乎受辱的情景，恨得咬著銀牙說：“他要是還在，我一定要殺了他才解恨。”

“他，他手里有刀?。　?/span>

“有刀怕什么？我們走。”段小姐說著，便拉了豹兒，走出巖洞，回到古寺。他們一進(jìn)古寺，便瞧見那麻臉賊子正要放火燒古寺，豹兒—看著急了，喊道：“你不能放火！”

原來麻老四給豹兒雙掌拍中，摔出佛堂外，受了嚴(yán)重的內(nèi)傷，他好容易才慢慢調(diào)息好，才站了起來，一想到自己剛才的一時大意，給那傻小子拍成重傷，到了嘴邊的一只嫩雞也飛跑了，不由恨得牙癢癢的，暗罵道：你這傻小子，老子不將你劈成八大塊才怪。他全然沒想自己重傷之時，豹兒要殺他，真是易如反掌。只是豹兒急于救人逃走，根本就沒有想到要取他性命。

麻老四聞言一怔，一看是豹兒，頓時恨從心起：“好呀！老子正愁找不到你這傻小雜種哪，你卻自己走回來了……”可是他再一看，頓時雙眼發(fā)亮，在這傻小子的身后，不就是那美不可言的小妞兒么？更是暗喜，“嘿嘿，你也轉(zhuǎn)回來了！”

段小姐沉下臉，冷冷地問：“賊子，你想自刎，還是要我出手？”

麻老四一時愕然：“小妞兒，你說什么？”

“我說，你是自刎，還是要我出手？”

麻老四大笑：“什么！你要我自刎？”

段小姐身形一晃，跟著“啪啪”兩聲。麻老四只感到眼前人影一閃，便莫名其妙地挨了兩個清脆響亮的耳光。段小姐身法、手法之快，頓時使他依愕，恐懼起來。他雖然知道段家武功極高，但怎么也想不到段家一個小妞兒，居然也有這般不可思議的武功，就是豹兒在旁看了，也驚愕得睜大了眼睛。

麻老四瞪著驚恐之眼：“你，你……”

段小姐又怒叱—聲：“說！你是自刎，還是要我出手?！?/span>

“我，我跟你拼了！”

麻老四大吼一聲，縱身一躍，一把明晃晃的樸刀，蓋頭蓋腦朝段小姐直劈下來。別說麻老四內(nèi)傷初愈，就是沒傷，也不是段小姐的對手。段小姐身形輕閃，三四招后，從他身后輕出一掌，就將麻老四拍飛了，摔出寺外。段小姐不像豹兒，跟著縱身躍出寺外。當(dāng)麻老四口吐鮮血，摔得滿眼金星亂飛，還來不及掙扎爬起來時，段小姐早已縱到他跟前，拾起麻臉賊子丟了的樸刀，一腳踩在他的胸口上，刀尖直指麻老四的咽喉：“你拼呀！怎么不拼了？”

“小姐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

“你現(xiàn)在求饒命不嫌太遲了么？”

“小姐，小人是奉命行事，請小姐高抬玉手，放過小人。”

“哦??？你奉了誰的命？”

“龍案主之命，是他命小人向小姐下手，想以小姐之身，得到段家的一陽指秘芨。”

“那你怎敢冒犯我的？不怕龍案主他要了你的命？”

“小人該死，小人一時糊涂?！?/span>

“哼！你這個狼心狗肺無恥的小人，早該死了！”段小姐手起刀落，一刀就將麻老四宰了，并且—腳，將尸體踢下深澗，同時連刀也丟下深澗中去。當(dāng)她轉(zhuǎn)身時，看見豹兒睜大雙眼，呆若木雞立在一株樹下。她走過去問：“小兄弟，你怎樣啦？是不是嚇著了你？”

初時，豹兒見段小姐能躍過古寺圍墻，去追麻老四，已是驚訝，這個好看的小姐怎么會飛呢？莫不是她是仙女下凡？但他想麻老四的陰險兇殘，又不放心段小姐了，也奔出古寺看看，一看，段小姐已砍死了麻老四，又不由一怔。她真的敢下手殺人哪！麻老四之死，豹兒并不同情，但看見段小姐又一腳將麻老四踢下深澗中去，又感到太過分了！暗想：這位小姐美得像仙女，卻心太狠了！自己真要遠(yuǎn)遠(yuǎn)避開她才行。不然，萬—我一下不小心惹惱了她，她不連我也殺了？豹兒在古寺深山中，本來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和畏懼，現(xiàn)在他一連看見的，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人，惡人殺人，那是他的本性，但這么一位好看的小姐，年紀(jì)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也當(dāng)殺人不算—回事的，這不由使豹兒似白紙的心靈，刻下了一道難以磨滅的印痕，使他對人就不能不警惕提防了。這么一夜一朝之間，他似乎已成熟起來，不再像以前那么天真，對人毫無戒意了?，F(xiàn)在他聽段小姐這么一問，連忙說：“不，不，我沒嚇著，我只是感到，你已殺了他，又何必將他踢下崖去，埋了他不好么？”

“小兄弟，你的心眼很好呵！我沒將這賊子碎尸萬段已算好了，讓他葬身在深澗中，已是對他夠?qū)挻蟮睦?！?/span>

豹兒心想：將人踢下深澗中，跌成血肉一團(tuán)，算寬大嗎？”

段小姐又說：“好啦！你看過你師父沒有？”

“看過了?！?/span>

“你打算怎樣處理你師父的尸體呢？是火葬呀，還是土埋？”

“火葬?。渴裁词腔鹪?？”

“火葬嘛，就是將你師父尸首用火燒了?！?/span>

“不，不，那他不痛么？”

段小姐失笑起來：“怪不得那兩個賊子說你傻，看來你真有點傻頭傻腦的了，—個人死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就是千刀萬剮，他也不知道痛，火燒怎么會痛的？既然這樣，那我們?nèi)ヂ窳四銕煾赴??！?/span>

“你跟我去埋葬我?guī)煾?？?/span>

“不行么？”

“不，不，那挺臟的，我自己一個人去埋好了?！?/span>

“哎！你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應(yīng)該幫助你嗎？”

豹兒心想：你別幫助我了，最好你現(xiàn)在就離開古寺更好。心雖然這么想，嘴巴卻不敢說出來，怕—下招惹這心狠的小姐，那可不是好玩的。便說：“哪，哪……”

“別這這哪哪的了，你去找把鋤頭來，我們就在這里挖個坑，埋了你師父?！?/span>

“不，不用，寺后山崖下有個小小的巖洞，我將師父放到里面，再搬石塊封了洞。就行了！”

“這也行呵！”

豹兒埋葬了師父，同時也將跳山虎草草地埋葬了。段小姐說：“小兄弟，我肚子餓了，你寺里有沒有吃的？”

“有，有呵！小姐，我去給你弄飯吃?！?/span>

“噢！你叫我做什么？”

“你不叫小姐么？”

“別小姐大姐的，我姓段，叫段麗麗，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

“我快十三歲了。”

“那我十八歲啦！比你大五歲多，你叫我麗姐姐好了，我就叫你一—對了，你姓什么？叫什么名字的？”

豹兒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姓什么，師父叫我做豹兒?！?/span>

“你怎么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那你父母呢？”

“我沒有父母，師父是從一個豹子窩里將我抱回來的，所以叫我豹兒?！?/span>

“豹子窩?。磕鞘鞘裁吹胤?？”

“豹子窩，就是豹子住的窩呀。師父還說，他發(fā)現(xiàn)我時，我還在吃一頭大豹的奶哩！”

段麗麗聽得驚訝起來：“真的這樣？那頭大豹不吃了你？你那時有多大了？”

“師父說我才幾個月大?！?/span>

“這不可能，別不是你師父騙你的吧？”

“不會的，我?guī)煾笍膩頉]騙過我的，而且?guī)煾甘桥R死時才告訴我，又怎會騙我？”

“那真是怪事了！好了！豹弟，你快去弄飯吧，我們吃飽了，就一塊離開這里，回大理去?！?/span>

“我們—塊離開這里？”

“是呀！你師父已死，這里又沒有其他的人，你自己在這里，想當(dāng)小和尚么？”

“不，不，我不跟你去?！?/span>

“你要一個人留在這里做小和尚？”

“我不做和尚，但我要留下來?！?/span>

“哎！你—個人在這里不怕么？你又不會武功，萬一又闖來一些惡人賊子，怎么辦？”

“我不怕?！?/span>

“不行，說什么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深山古寺中，別說你對我有救命之恩，就是沒有，我也要帶你離開?！?/span>

“不，我不離開，也不跟你去什么大理小理的?！?/span>

段麗麗耍起刁蠻的小姐脾氣了，柳眉揚(yáng)了揚(yáng)：“你不聽我的話？”

豹兒愕然：“我，我！”心想：我干嗎要聽你的話呢？

段麗麗凝視著豹兒，心想：“看來，他的傻勁又發(fā)作起來了。好，等我嚇唬這傻蛋，看他跟不跟我走，便說：“好！你不去也行，那我先殺了你。”

豹兒—下瞪大了眼睛：“你，你，你要殺我？”

段麗麗拾起了跳山虎留下來的刀，揚(yáng)了揚(yáng)說：“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看見你死在這里。”

豹兒更不明白了，暗道：你不能看見我死在這里，那你殺了我，我不是死在這里了嗎？便說：“那，那，那為什么要殺我？”

“你想想，你一個人留在這里，遲早會死在一些惡人賊子的手上。你死了，我不難過嗎？不如我現(xiàn)在先殺了你，你遲死早死都是一樣，而且我殺死了你，就可以放心離開這里了！”

豹兒聽了哭笑不得，世上哪有這種不可理喻的歪理的？便說：“怎么會有人來殺我的？”

“你師父怎么又有人來殺他呢？”

“這——！”

“再有，你知不知我殺的那個麻臉賊子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

“他們是玉龍雪山獨角龍寨主的人，獨角龍一旦知道他的人死在這古寺中，他不派人前來嗎？見到了你，還有不殺了你的？”

“我可沒殺他的人呵！”

“你以為獨角龍會講理嗎？他是個殺人搶劫的強(qiáng)盜頭子，他連老人婦孺都?xì)?，還有不殺你么？說不定他還放火燒了你這間和尚寺哩！”

豹兒不由呆住了：“那，那……”

“那你得跟我去大理才行。不然，我只好先殺了你，也好過你死在獨角龍的刀下?！?/span>

“去大理，就不怕獨角龍！了？”

“噢！我爹的武功很好哩！獨角龍不敢明目張膽的去找我爹。要不，他就不會派這兩個賊子悄悄地將我劫了出來，直接向我爹要秘芨不更好？”

豹兒聽了，似懂非懂，他不明白一個強(qiáng)盜頭子為什么要什么“秘芨”的，這秘芨是寶貝嗎？既然獨角龍派人能將這個厲害的小姐悄悄地劫了出來，怎么不派人去悄悄地偷這個寶貝？但他卻知道，一個強(qiáng)盜頭子，一定是個兇殘無比的惡人，因為他的兩個手下——麻老四和跳山虎都那么兇惡，而且麻老四還莫名其妙的殺了跳山虎，當(dāng)時還以為麻老四好心要救這位好看的小姐，可是以后，又不是這么一回事了。他看見麻老四去逼段小姐，段小姐的驚恐、怒罵，他仿佛前幾天在山崖上看見那條蛇要吞噬一窩不會飛的小鳥一樣，這使他—下不顧自己生死去救段小姐了……

豹兒暗想：兩個強(qiáng)盜都那么兇惡，那強(qiáng)盜頭子不更兇惡么？正像段小姐說，他一旦尋來這里，看見自己還有不殺的嗎？想到這里，豹兒有點心動了。但要他離開這座古寺，跟段小姐去，他心里又一百個不愿意。一來這座古寺是自己從小生長的地方，他舍不得離開；二來這位段小姐也不是一個好惹的人，動不動就要殺人。

段麗麗好像看透他心里想什么似的，笑著說：“小兄弟，你是不是見我敢殺人，就怕跟著我？”

豹兒心想：當(dāng)然怕啦！剛才你不是說要殺我么？段麗麗說：“小兄弟，你放心，我不會亂殺人的，何況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也不會殺你，剛才我是擔(dān)心你遭人殺害，所以才嚇唬你的，你別當(dāng)真哪?！?/span>

“你是嚇唬我的？”

段麗麗嫣然一笑：“我怎么會殺你呵！小兄弟，你是不是舍不得離開這里？”　　豹兒點點頭，不由得承認(rèn)了。

“這樣吧，你暫時跟我回大理，躲過一年半載，并且我還叫我爹教你武功，等你有了武功，就不怕惡人兇徒殺你了，你再回來這里好不好？”

豹兒要是不經(jīng)過這一夜一朝的突然事件，以他天真無邪的心，會全然相信?？墒乾F(xiàn)在，他對人有了戒備之心了，暗想：“真的有那么好嗎？”

“哎！我怎么騙你呵！你救過我一命，我正愁沒法報答你哩！小兄弟，我們一塊去弄飯吃，吃飽了就回大理去?！?/span>

他們剛煮好飯，驀然，一聲震空的長嘯，從附近不遠(yuǎn)的山峰傳來。段麗麗一聽，不由一怔，花容失色，說：“不好！獨角龍來了。小兄弟，我們快找地方躲起來?！?/span>

“姐姐，你本事那么好，也怕他么？”

“小兄弟，從嘯聲聽來，獨角龍內(nèi)功深厚，恐怕我打不過他。再說，來的也恐怕不止他一個人。”

“姐姐，那我們到先前山谷那巖洞躲吧。”

接著，又是一聲長嘯，已在古寺附近響起來，段麗麗說：“獨角龍來得好快呵！小兄弟，去山谷巖洞來不及了，只要我們一出寺，就會讓他們發(fā)現(xiàn)?！?/span>

豹兒的機(jī)靈在臨危時顯示出來了，他看了一下廚房里的一堆柴草，說：“姐姐，那我們藏到柴草堆里好不好？”

段麗麗想到獨角龍很快就會闖進(jìn)寺里，轉(zhuǎn)到其他地方躲藏也來不及了，便說：“那我們快點躲進(jìn)去。”

豹兒搬開柴草，先讓段麗麗鉆進(jìn)去，自己正想鉆進(jìn)去時，只感到一陣風(fēng)卷了過來，一條人影出現(xiàn)在廚房的門口了，他一怔，手里抱起的一捆草掉了下來，剛好遮住了洞口，那人喝問：“小家伙！你干什么？”

“我，我在燒飯呀！你，你，你怎么闖到廚房來了？上香拜佛可不在這里呀！”

來人是位臉青而尖的漢子，—身青衣勁裝，腳踏麻耳草鞋，一雙綠豆般的小眼睛打量了廚房一下，將豹兒叫出來問：“這座小廟就是你—個人？”

豹兒走出廚房，說：“我，我，我?guī)煾赶律交壢チ耍褪Ｏ挛摇獋€人，你，你，你不是來上香拜佛的？”

“小家伙，有沒有人來過這里？”

“有，有呵！”

“他們呢？”

“他們上完香，拜完佛，便回家了?！?/span>

面尖漢子突然—把鋒利匕首直貼在豹兒心胸上：“小雜種！你敢跟老子說假話？是不是壽星公吊頸——嫌命長了？”

豹兒驚恐地說：“我，我，我怎么說假話了？”

“你這荒廟，一早就有人來上香？佛堂上，沒有香火，誰來上香了？”

“我，我，我是說前、前、前幾天有、有，有人來上香呀?！?/span>

“今早沒人來過？”

“今、今早不是什么菩、菩薩、薩的、的誕日，也、也、也沒人還、還、還愿的，沒、沒、沒人呵！”

這時，一位年近半百，身材高大，神態(tài)威猛的人走了進(jìn)來，說：“侯五，別嚇壞了這小娃子?！?/span>

“是！龍爺！”

面尖的侯五收了匕首。威猛的老人又問：“這寺里除了這小娃子，沒其他人了？”

侯五說：“在下前前后后都看過了，除了這小家伙，沒其他人了?！?/span>

豹兒在侯五收了匕首之后，一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才收了回來。他不禁朝那威猛的老人望去。只見這老人的眼睛里，有股逼人的威嚴(yán)，額頭左邊長著一顆李子般的肉瘤，豹兒暗想：這姓侯的稱他為龍爺，額頭又長著一個瘤，怪不得叫獨角龍了。

獨角龍看了豹兒一眼，問：“今天一早沒有人來過？”

“沒、沒有呵！”

“唔！”獨角龍轉(zhuǎn)臉問侯五：“這一帶不見麻四、三虎的蹤跡，他們會去了哪里？侯五，昨夜你們是怎樣分手的？”

“龍爺，屬下等人在小鎮(zhèn)的客棧里用迷魂香迷倒了那段家小妞兒后，屬下為了引開段家的人，便從另—路躥去，而麻四、三虎便扛著那小妞兒朝這方向走的。

“那怎么又不見他們的蹤跡？”

“龍爺，屬下有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唔！有話你說出來好了！”

“屬下感到麻四對龍爺并不忠心?！?/span>

“你是說他將段家的小妞兒劫到別處去了？不回玉龍雪山？”

“龍爺，麻四為人深沉、陰險，并且素有野心，這一帶不見他們，他極可能挾著那小妞兒往南而去，然后用小妞兒換取段家那一陽指秘芨，據(jù)為已有，以后，他便可以稱雄西南武林了?！?/span>

“他不怕我將他碎尸萬段么？”

侯五苦笑了一下：“麻四要是怕，他就不敢這么做?！?/span>

“山虎也敢叛變我么？”

“山虎卻是對龍爺忠心耿耿，不會叛變，但論心計，他不及麻四，說不定麻四在半路上干掉了他，或者在黑夜甩掉了他，自己一個人溜走了?！?/span>

獨角龍吼叫起來：“你怎么不早說？”

侯五囁嚅地說：“屬下要是早說，萬一在這—帶見到了他，屬下不成了挑撥是非的人？”

獨角龍雙目如冷電，瞪了他—眼：“看來，你的城府也不淺?！?/span>

侯五頓時色變：“屬下不敢。”

“好了！你迅速發(fā)出信號，通知其他人，往南搜索麻四，我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走！屬下馬上就發(fā)。”

侯五從懷里掏出信號點燃，嘶地一聲，信號直升半天空，射出了耀眼的紅光。原來玉龍雪山的信號，分紅、藍(lán)、綠、黃、白五種顏色，每一種顏色，表示了—定的方向。紅是南面，白是北方，藍(lán)是東面，黃是西方，綠則集中在信號發(fā)出之處。要是奔向東南方向，就發(fā)藍(lán)色信號，再發(fā)紅色信號。

侯五在發(fā)出信號后，獨角龍喝聲：“快去！在各處留下跟蹤的暗號?！?/span>

“是！龍爺?！焙钗蹇戳吮獌阂谎?，問：“這小家伙——”意思問，要不要屬下殺了他滅口？

獨角龍一揮袖：“去！我自會處理。”

豹兒雖然機(jī)靈，卻不懂江湖上的人心險惡，更不知黑道上的人心狠手辣，他以為自己的說話將這兩個強(qiáng)賊騙過去了沒事，但又不敢離開，怔怔地聽著他們說話，他怎么也想不到侯五、獨角龍會殺他滅口，以免段家的人尋來，見了豹兒，泄了他們的事。

侯五離開后，豹兒仍不知道自己的死已逼近眼前，卻驚訝地望著天空那顆耀眼紅色的煙花消失。獨角龍和顏地問他：“小娃子，你今年幾歲了？”

“我，我快滿十三歲了?！?/span>

獨角龍搖搖頭：“可惜，可惜！”

豹兒茫然，不明白獨角龍況“可惜”是什么意思。而獨角龍已輕出一掌，使豹兒叫喊也來不及，身巳飛過矮矮的古寺圍墻，摔在寺外的巖石亂草之中。獨角龍陰柔的綿掌，極為陰狠霸道，就是一般武林中的高手，也受不了他的一掌，立取性命，何況是個不會武功的小孩子？所以黑道人稱他為“一掌斷生死獨角龍”。他滿以為自己已用了七成的功力拍出，豹兒必死無疑，所以他看也不看一眼，便離開了占寺。

屏聲靜氣藏在柴草中的段麗麗，自然也聽到了侯五對豹兒的盤問和侯五與獨角龍的談話。心里暗想：這個傻里傻氣的小兄弟，其實并不傻呵！可以說機(jī)靈得很，正像人說的，是一個外拙內(nèi)慧之人，可是她仍不知豹兒已遭毒手。的確，獨角龍的綿掌，拍出時是無聲無息，而豹兒又來不及叫喊便摔出了寺外，段麗麗藏在廚房柴草中，看不見也聽不到，自然是不知道了。她先后聽見侯五和獨角龍離開的聲音，過了半晌，外面已全無動靜，仍不聽見豹兒轉(zhuǎn)回廚房，不由納悶起來：小兄弟怎么啦？不會叫獨角龍將他捉了去吧？就是捉了他，他一定會叫喊的，于是段麗麗便在柴草堆里鉆出來，仍不敢大意，凝神靜聽一會。她憑自己的內(nèi)力，肯定古寺內(nèi)的確沒人走動了，便走出廚房，悄悄躍上瓦面，打量四周。四周無人，段麗麗更奇怪了：小兄弟跑哪里去了？段麗麗又跳下來，在古寺內(nèi)尋找一遍，—邊叫喊：“小兄弟，小兄弟！你在哪里？”

古寺里的確沒有豹兒，段麗麗便轉(zhuǎn)出了寺外叫喊、這時，她隱隱聽到豹兒微弱的聲音：“我。我，我在這兒呀！”

聲音是從四面巖石亂草中傳出來的，段麗麗驚喜，循聲尋到西面，—下就看見了豹兒坐在巖石旁的草叢中，驚訝地問：“小兄弟，你怎么跑來這地方躲的？這可不是躲藏的地方呵！”

“是，是，是他將我摔出來的。”

段麗麗愕然：“是誰將你摔出來的？”

“大、大概是獨角龍吧?！?/span>

“獨角龍?。克趺此つ?？”

“他說話間，突然在我胸口輕輕拍了一下。我就不知怎么的摔了出來?！?/span>

“輕輕拍了一下，這可是陰柔的綿掌呵！一掌便斷人生死，可是，小兄弟，你怎么沒有死的？”

“我，我，我也不知，我只知道我摔下來時，胸口痛得叫喊不出，便昏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到你叫我，我才坐了起來?！?/span>

段麗麗困惑了，—掌斷生死的獨角龍，向來出手不留情的，難道他對小兄弟手下留情？這不可能。便問：“小兄弟，你現(xiàn)在感到怎樣了？”

“我，我現(xiàn)在好像不痛了！我想我再坐—會，便會站起來?！?/span>

段麗麗更是困惑不已。她哪里知道，豹兒身懷一套舉世少有的絕技，經(jīng)得起摔打，受得起重?fù)?，獨角龍剛才七成的掌力，以為取了豹兒的性命，可是他不啻? 給了豹兒一份見面重禮，將這一股七成的掌力送進(jìn)了豹兒體內(nèi)。豹兒驟然給這股掌力注入體內(nèi)，一時的確不大好受，但很快在他的獨特內(nèi)功之下，便為自己吸收。轉(zhuǎn)化成了自己的內(nèi)勁，使豹兒憑空又增添了功力。段麗麗又問：“小兄弟，你沒感到受傷？”

“沒，沒有呵！”

段麗麗疑惑地打量著他，見豹兒面色漸漸紅潤，雙目更加有神。不但沒有受傷，似乎在練了一陣內(nèi)功似的，使她更加驚訝了，忙問：“小兄弟，你師父是不是傳給了你一門與眾不同的武功？”

“沒有呵！”

段麗麗又凝視著他，心想：是他裝傻呢，還是真的不知道？

豹兒一下從地下站了起來，說：“姐姐，我現(xiàn)在好了，可以走動啦！”

段麗麗突然喝了一聲：“小兄弟，看掌！”她這一掌，豹兒不知閃避，一下便拍中了。豹兒給拍得倒在地上，驚訝地問：“姐姐，你，你怎么打我啦？”

段麗麗這—掌用力不到一成，便將豹兒拍翻了，不由帶歉意地說：“小兄弟，看來你真沒學(xué)過武功呵！既不會閃避，也不會運(yùn)用內(nèi)力相抵。”

“你是試我會不會武功？”

段麗麗笑了笑：“要不，我怎會出手拍你的？不過，你雖然沒學(xué)過武功，恐怕你師父—定傳給你一門獨特的本領(lǐng)?！?/span>

“不會的，要是師父傳給了我，怎不對我說呢？”

“好了！小兄弟，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里，找地方避一避，說不定獨角龍會再來。”

“他，他會再來？”

“很難說，就是他不再來，他的一些部下，往南方去追那見了鬼的麻臉賊子？也恐怕會經(jīng)過這里，要是讓他們看見，也不好辦?！?/span>

“姐姐，那我們?nèi)ド焦饶菐r洞躲躲吧?！?/span>

“好！我們先躲過了今天白天，夜里再悄悄離開，他們也走遠(yuǎn)了?！?/span>

“姐姐，那你先去躲吧?！?/span>

“哦？你不去？”

“姐姐，我想回寺里看看我們燒好的飯菜他們吃了沒有，要是沒吃，我?guī)У綆r洞里去，姐姐，你不肚餓么？”

段麗麗—想不錯，便說；“飯菜，他們卻是沒有動過。”

“姐姐，那你先走，我一會便跟來。”

“小兄弟，萬—又來了賊子。你碰上了怎么辦？”

“姐姐，他們要捉的是你，你千萬別給他們看見了。我不要緊，我會躲開他們的?！?/span>

段麗麗不由凝視著他。暗想：這個深山古寺里的孩子，倒有武林正派人士俠義心腸，只想到我的安危，沒想到自己，這真是難得了?！φf：“小兄弟，謝謝你，你不會武功，要去，我們一塊回寺口巴，只要不是獨角龍，碰上其他賊人，我可以對付得了?！倍嘻慃愑挚纯凑f，“小兄弟，這里離廚房近，別從寺門回去，我們跳過墻去好了?！薄　　敖憬?，我跳不過去！”

“別怕，我?guī)е?，你雙腿微彎曲，腳跟提起，運(yùn)氣下沉，然后腳尖用力一躍，便行了?！?/span>

“這樣就能跳過去了？”

“試試看，我拉著你的手跳?！?/span>

豹兒真不敢相信自己能跳過墻去?？墒撬行『⒆影愫闷娴男睦?，他在段麗麗的帶動下，依段麗麗所教的辦法，縱身一躍，果然跳過去了，何況這道圍墻，只不過比一個人略高一點而已，平時，豹兒也曾用手腳爬過墻的。

他們跳過圍墻，落在廚房門口的平地上，豹兒不由大喜：“姐姐，你真有本領(lǐng)，教的辦法真好呵！”

段麗麗笑問：“小兄弟，你想不想學(xué)我的本領(lǐng)？”

“想呵！”

“小兄弟，只要你想學(xué)，我以后教你，不但可以跳過圍墻，更可以躍到瓦面上去哩！”

“我跳得那么高嗎？”

“會跳得那么高的。好了，小兄弟，我們一塊進(jìn)廚房將飯菜帶走?！?/span>

他們不但連鍋端起，將煮好的飯菜帶走，還帶上一些干糧和干菜，又縱身躍過圍墻，直奔山谷。一進(jìn)這雜樹、芒草叢生的山谷，段麗麗一下子拉住了豹兒的手，閃身藏在一塊巖石后面，凝神傾聽外面的動靜，豹兒驚訝起來，問：“姐姐，你干什么的？”

段麗麗輕輕說：“別出聲，看看有沒有人暗暗跟蹤我們?！?/span>

段麗麗雖然江湖經(jīng)驗不怎么老練，但卻有武林中人應(yīng)有的警惕。傾聽了一會，沒有什么動靜，段麗麗放心了，便輕聲說：“好了，小兄弟，我們進(jìn)巖洞里去吧?！?/span>

豹兒茫然：“姐姐，難道還有人跟著我們的？”

“小兄弟。在江湖上行走，不能不處處小心。我正因為—時大意沒防備，才落到那兩個賊子的手上。要不是你，后果真不敢想??！”

說著，他們撥開了雜樹、亂草，鉆進(jìn)了巖洞。這巖洞雖然在山谷中，卻在一個坡上的懸?guī)r之下，所以洞內(nèi)十分干爽，可以住得人。這時已是中午時分，不但是段麗麗，就是豹兒，驚恐地經(jīng)歷了—夜—個上午，肚子也早巳餓了，便立刻動手吃飯。

初時，豹兒對段麗麗有敬而遠(yuǎn)之的心理，但經(jīng)歷了兩度的生死相處，他雖然感到段麗麗殺人不當(dāng)什么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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