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無處不江湖，安心當(dāng)下，處處美景

江湖傳奇

第一回 洞庭蛟兒

近年來，在湘西崛起鎖龍幫，勢力日增，手已伸到洞庭糊邊來了。幫主方人定，不知從哪里學(xué)來的一身鎖龍功，招式怪異，勁氣逼人，打盡了方圓百里黑、白兩道的高手，使鎖龍幫從一個小小的組織，成為江湖上的一個大幫派，方人定更成了遠近聞名的人物。不論走幫的、賣藝的、保鏢的，路過湘西，一定要在他門下投下拜帖，送上禮物，才能平安過境，安心謀生。不然，你就別想活了。

可是近兩天來，鎖龍幫一下緊張起來，方人定更是日夜不安。一到黑夜，他所住的大院，不論前廳后園，都是火把通明，戒備森嚴(yán)，人人面色凝重，如臨大敵，就連瓦面上也布下了人手，以防不測。

在戒備森嚴(yán)的氛圍之中，只有一個十歲左右的聽候使喚的小蛟兒，卻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大事，瞪大一雙眼睛，望望這個，又看看那個，就是不敢動問。他不是鎖龍幫內(nèi)的人，只因爺爺交不出漁稅，給鎖龍幫的人拉來頂稅，伺候幫主罷了。在眾人眼里，小蛟兒只是一個被呼來喝去、任人打罵的小雜工，誰也不會理睬他。

這夜，他送完茶水退出來，打算回去睡覺，卻聽到院子內(nèi)樹下有兩個人在輕輕地說話，他一時好奇心起，選了一處石凳坐下，裝著小憩，偷聽他們說些什么。

“三哥，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來了一個頂厲害的對手?”

“晤！要不幫主會這么緊張嗎?”

“是誰!?是不是震驚武林的小魔女?”

“不是!”

“是黑蝙蝠?”

“你真是瞎扯談，黑蝙蝠早已死了，你去昆侖撿他的骨頭去吧。”

“是武當(dāng)新掌門常懷玉?”

“不是!”

“那一定是令人害怕的詭秘女俠了！”

“詭秘女俠算什么?就算是甘氏三煞都來，幫主手下的幾位堂主也可以打發(fā)他們了。”

“莫非是武林八仙中的一個?”

“不是?！?/span>

“那么是誰?”

“一個怪影?！?/span>

問話人愣然：“什么??？一個怪影?”

“對，就是—個怪影?！?/span>

“怎么怪法?”

“不知道?！?/span>

“不知道??？”

“對!因為誰也沒有看清它是什么樣兒?！?/span>

“為什么?”

“因為看清它的人，都不會說話了?！?/span>

“給嚇昏了?還是瘋了?”

“不！死了。一個死人，會說話嗎?”

“給嚇?biāo)赖?”

“不！給怪影殺死的。”

問話人半晌出不了聲，最后才問：“真的?這怪影這么厲害?”

“厲害極了，只要它一在你跟前出現(xiàn)，你的頭就會突然掉下來，在你身后出現(xiàn)，沒等你回頭，你也會翻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span>

問話人又怔了半晌，然后疑惑地問：“三哥，你不是在嚇唬我吧?”

“我怎么嚇唬你了?”

“既然見到怪影的人都死了，誰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了?”

“因為有一個怪影不想殺死的人，叫他帶口信給我們幫主?！?/span>

“這個人是誰?”

“就是黑龍?zhí)锰弥鳌！?/span>

“那黑龍?zhí)锰弥骺辞宄嗣?”

“黑龍?zhí)锰弥饕矝]有看清楚它。

“為什么??？”

“這怪影突然在他身后出現(xiàn)，冰冷的手指對準(zhǔn)了他的后心，叫他別回頭，交代了他幾句話，又一下消失了！黑龍?zhí)锰弥髦辉谠鹿庀驴匆娏艘粓F影子，是人是怪也不請楚。”

“是不是黑龍?zhí)锰弥髋錾瞎砹?”

“是人是鬼，誰也不知道，但這個鬼會殺人，會拿走人的腦袋。我們派去洞庭湖的白龍?zhí)锰弥鞯哪X袋，就是這個怪影取走了的?！?/span>

“它叫黑龍?zhí)锰弥鲙Щ亓耸裁丛?”

“叫我們幫主解散鎖龍幫，或者將腦袋割下來交給他。要是不答應(yīng)，他三天后就親自來取幫主的腦袋?！?/span>

小蛟兒在那邊聽了兩人的對話，初是感到驚奇，再是感到好笑，后來感到有點害怕了，最后，他又對這個怪影好感起來。他巴不得這個怪影早點來，取走那作惡多端、色賭包娼、逼良為娼的幫主的腦袋，自己不但可以回到爺爺?shù)纳磉?，幫助爺爺下湖打魚，今后打魚人還不用向鎖龍幫交稅錢哩！

三哥他們?nèi)栽谀沁呎f話。三哥說：“你想，我們幫主會答應(yīng)嗎?”

“幫主怎么會答應(yīng)呢?解散了鎖龍幫，幫主手下幾百個弟兄喝西北風(fēng)么?幫主更不會自己將腦袋割下來。”

“所以今夜里，怪影必定要來取幫主的腦袋。今夜是第三天了，他不來，以后就再也不會來了?！?/span>

“你怎么知道他以后不會來?”

“聽人說，這個怪影說三天就是三天，多一個時辰也不行?！^時辰，他就不會再出現(xiàn)?！?/span>

小蛟兒聽到這里，感到失望。眼看三更就要響了，這個怪影是不會來的了。他站起來，準(zhǔn)備回下間睡覺，驀然間，他聽到有人驚呼一聲：“怪影!”但見幾條勁漢從兩旁廂房、假山中沖了出來，喝問：“怪影在哪里?”

為首的是鎖龍幫護法的黃龍?zhí)锰弥?。論武功，除了幫主，就是他了。其他幾條勁漢，都是幫中一流的高手，負責(zé)守護這院子。這院子，正是幫主方人定所住的地方。

那驚呼的人正是在樹下輕輕問話的人，他朝小蛟兒指著：“在……在……在那里?！?/span>

眾人都朝小蛟兒望來，除了小蛟兒木然地站著和小蛟兒的人影外，哪里有什么怪影？

黃龍?zhí)锰弥骱鹊溃骸昂f！哪里有怪影?”

“它……它……還在晃動……動……”他定神再看，才發(fā)覺自己看錯了，原來，剛才小蛟兒站起來時，無意中碰著花枝，花枝晃動，在月下的投影也自然地晃動了，再加上小蛟兒的身影，他便以為是怪影出現(xiàn)了。

黃龍?zhí)锰弥鹘o了他一個重重的耳光，打得他兩眼金花亂飛，喝道：“派你出來守夜，你卻在談話，現(xiàn)在又胡說八道，要你何用，給我拉出去砍了?！绷⒖逃腥税阉芰似饋怼?/span>

那人恐懼起來，大呼：“堂主饒命，堂主饒命，小人再也不敢了?！?/span>

這時一位中年婦女從正屋掀簾出來，說：“黃大哥，幫主說，先饒他一命，關(guān)進水牢再說，別影響了今夜的戒備。”

黃龍?zhí)锰弥髁⒖堂藢⒛求@呼者帶走，瞪了三哥—眼，“今后你再敢胡言亂語，動搖人心，小心我砍了你?！?/span>

三哥嚇得面如土色，連大氣也不敢透，黃龍?zhí)锰弥饔趾莺莸氐闪诵◎詢阂谎?，小蛟兒頓時心里發(fā)了毛，害怕也將自己關(guān)到水牢里去。誰知黃龍?zhí)锰弥鲄s喝問他一句：“你在這里干什么?”

“小……小人在……在這里聽……聽候老爺使喚?！?/span>

這時中年婦人說話了：“小蛟，這里用不著你，回去睡吧?！?/span>

這位中年婦人，也是鎖龍幫白龍?zhí)玫母碧弥?，號稱白龍劍夫人，全幫上下，只有她對小蛟兒還算好，沒有怎么打罵小蛟兒。

小蛟兒連忙應(yīng)聲：“是，夫人。

黃龍?zhí)锰弥骱鹊溃骸斑€不給我快滾?”

小蛟兒慌忙跑開，心想：你這么兇惡干嗎?動不動就要打人殺人，最好怪影快點來，連他的腦殼子也摸了去。小蛟兒還沒有跑出院子，又聽到有人一聲驚呼：“看!怪影！”

小蛟兒一怔，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果然見院子高高的圍墻上，出現(xiàn)了一個不見面目的怪影，月光下，長長的身影映到另一邊圍墻上，顯得格外的詭異和恐怖。黃龍?zhí)锰弥饕恢О灯骷ぐl(fā)而出，暗器打空了。眨眼間，怪影突然在墻頭上消失了。真是悄然而來，悄然而去。黃龍?zhí)锰弥鞔蠛鹨宦暎骸案易罚e讓他跑了?！彼紫纫卉S登上墻頭。接著幫中的十多個高手，也紛紛攀上墻頭或躍上瓦面，去追趕那怪影。

小蛟兒嚇呆了，只聽見前廳后院，人聲嘈雜，腳步紛亂，似乎有人又朝這院子里跑來，他才想到，我呆在這里干什么?等會兒眾人涌來，不將自己撞翻亂腳踩死才怪，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他四下看看，沒有什么地方可以躲藏的，只好爬到樹上去。

驀然間，他感到身后一陣微風(fēng)驟起，跟著眼前一閃，一個怪影如流矢飛電，在他前面一掠而過，直飛到幫主房間的窗口上，剎時而沒。接著他聽到幫主方人定一聲怒吼，房內(nèi)的燈火全滅，跟著又是幾聲慘叫。小蛟兒驚訝不已，黃龍?zhí)锰弥鞑皇菐巳プ汾s怪影么?他怎么會在這里出現(xiàn)的?

幫主的怒吼和幾聲的慘叫，頓時驚動了全幫上下人手，紛紛涌來，有的問：“幫主，出了什么事?”有的說：“莫非幫主發(fā)了脾氣?”可是幫主房內(nèi)寂然無聲。等到眾人提了火把走進幫主房內(nèi)時，卻看見幫主和他兩個隨身保護的堂主，全部躺倒在血泊中，幫主的一顆人頭也給割了去，桌面上留下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若不散幫，此為榜樣”八個

眾人看得呆若木雞，心內(nèi)悚然，暗想：全幫上下好手不下百人，一流的高手也有八九人，竟然讓怪影在剎時之間取了幫主之頭，挑死了兩位堂主，這怪影的武功，簡直匪夷所思，不可想象。何況幫主一身鎖龍神功，全幫無人能及，這怪影假若要取自己的性命，簡直是易如反掌。眾人想到這里，都有散伙之意。

黃龍?zhí)锰弥髅嫔林?，望著血泊中的三具尸體，驀然想起一件事來，吼道：“快將那小雜種抓來，這小雜種準(zhǔn)是怪影的線眼。”

眾人一怔：“小雜種?誰?”

“就是小蛟兒。”

白龍劍夫人驚訝地問：“怎么是小蛟兒！”

黃龍?zhí)锰弥髡f：“這小雜種在院子里裝神弄鬼，實際上為怪影通風(fēng)報信，不然，怪影怎么知道幫主住的地方?”

“對！”有人說：“不管他是不是怪影的線眼，先抓起來拷問，如果是，就生削了他為幫主報仇?！?/span>

正在這時，一股火光從后院內(nèi)沖天而起，巨大殷紅的火舌．趁著火勢，朝這里卷來，眾人頓時慌亂了。一些想散伙的人，趁機掠劫財物而去，甚至為爭奪財物互相殘殺起來。黃龍?zhí)锰弥饕娙绱饲榫?，又見火勢蔓延開來，無法收拾，只好帶了本堂的弟兄而去。其他堂主見黃龍?zhí)锰弥麟x去，也只好各散東西，自尋出路。一個雄據(jù)湘西十多年的偌大鎖龍幫，一夜之間，在這神秘的怪影打擊下，頓時煙消云散，不復(fù)存在。

再說小蛟兒躲在樹上，聽到黃龍?zhí)锰弥髡f自己是怪影的線眼，要生當(dāng)刂了自己，嚇得在樹上再也不敢爬下來了。在大火燃燒中，他本想下來，又怕給人瞧見，直等到眾人都走了，他想下來時，已給大火封了出路，正六神無主時，忽然給一個人輕輕地提起來，在大火中掠空而去，仿佛騰云駕霧似的，遠遠離開了鎖龍幫的大院。小蛟兒感到莫明其妙，是誰在這時救了自己?是白龍劍夫人么?白龍劍夫人怎么知道自己躲在樹上的?當(dāng)那人將他放下地面，他定睛一看，不禁嚇了一跳，是一個無頭無臉的怪影子，只露出一雙似寒星般閃爍的眼睛。這個怪影子，好像只有一雙眼睛，其他什么也沒有了，從頭到腳，罩在一件黑斗篷中。小蛟兒又怕又驚地問：“你……你……你是誰?”那人不回答，冷冷地盯視著小蛟兒好一會，看得小蛟兒渾身寒毛直豎，心里直打哆嗦，不知道跟前的是人還是鬼。

半晌，那看不清的怪影突然冷冷地問：“你叫小蛟兒?”

小蛟兒點點頭，他不明白這怪物怎么會知道自己的。其實這怪影殺了鎖龍幫幫主后，一直沒離開大院，只不過他行動極迅速，別人看不清楚罷了。他在后院放了一把火后，便輕輕落在小蛟兒藏身的樹上，黃龍?zhí)锰弥鞯热说恼f話，他聽得一清二楚，他看見一個小孩子伏在樹上不敢動，暗暗納悶，這小孩子是什么人?怎么躲在樹上的?難道他是一位武林高手的子弟，也來鎖龍幫找?guī)椭魉銕っ?可是一看大火燒近來時，這小孩慌得六神無主，根本不懂武功，不忍心見他給火燒死，便順手將他帶了出來。

這怪影又問：“你不是鎖龍幫的人么?”

小蛟兒搖搖頭：“因為我爺爺交不起漁稅，我給他們抓來頂漁稅的，伺候幫主?！?/span>

“那么說，你不是怪影的線眼了?”

怪影故意這么問，就想看看這小孩的說話老不老實，他從這小孩的眼神中看出，這小孩頗為機靈，但凡機靈的人，一般不會說老實話，會順著人說一些使人聽了高興的話來。一個人的品質(zhì)，往往從這里就可以看出來了。

可是小蛟兒搖搖頭：“我不是?！?/span>

怪影暗自納悶了！難道這孩子既聰明又老實么?忍不住又問：“可是，那位黃龍?zhí)锰弥髟趺凑f你是怪影的線眼?”

“我不知道?！?/span>

“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會是那、那、那個怪影吧?”

“我要是怪影，你怕不怕?”

“怕。 ”

“你怕什么?”

“我聽人說，誰見了怪影，誰就不會說話了?！?/span>

“哦！怎么不會說話了?”

“因為他死了，死了的人會說話嗎?”

怪影不由笑起來：“不錯，一個人死了，是不會說話的?？墒牵悻F(xiàn)在不是在說話嗎?”

小蛟兒不由一怔：“你是怪影？”

“不錯，我正是怪影。”

“你、你不、不會殺、殺我吧?”

“我不會殺你，不過——”怪影突然想到一件事來，轉(zhuǎn)口說，“好吧，你可以走了。以后你想找我，就到常德有生米店去找我好了。”

“真的?你放我走?”小蛟兒哪里還敢去找這個怪影。

“我放你走，最好你快點走。要不，等我改變了主意，說不定我會殺了你?！?/span>

小蛟兒趕快跑開了。他怕怪影會突然改變主意，要去自己的腦袋。正所謂饑不擇食，慌不擇路，他在荒野中只知一味地向前跑。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和跑到什么地方了，在這荒涼山野的深夜里，四周都是一些黑黝黝的怪影，森林里不時還傳出一聲夜鶚的叫聲。小蛟兒從小跟爺爺在深夜里闖慣了，半點也不害怕。他只害怕那個會要人腦袋的怪影。這時，已接近黎明，小蛟兒隱隱約約發(fā)現(xiàn)前面有座小小的山神廟，便朝前跑去，打算在廂里坐一會，等到天大亮后再趕路。

這是一間破爛的無人小廟，小蛟兒靠著柱子坐下來，大概是又累又困，—坐下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突然，他仿佛感到自己的身體飛了起來，他睜眼一看，不由魂飛魄散，原來是黃龍?zhí)锰弥鲗⑺麖牡厣咸崞饋恚熜χ骸澳氵@個小雜種，居然逃到這里來了！怪不得昨夜不見了你，說！怪影是怎樣打發(fā)你來鎖龍幫的?你昨夜是怎樣與怪影通水的?”

小蛟兒在半空懸吊著，掙扎著，說：“我沒有與怪影通水，怪影沒有打發(fā)我來，是你們叫我來頂稅錢的?！?/span>

“小雜種，你還口硬?”

黃龍?zhí)锰弥骱莺莸負澚怂麅蓚€耳光，打得他兩邊臉頓時腫起，嘴也出血了。又狠狠將他摔在地上，喝著手下：“先將這小雜種捆起來，他要是不實說，先砍了他一雙腿，然后破肚挖心，生祭幫主?！?/span>

小蛟兒才不過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哪里經(jīng)得起這狠狠的一摔了早已痛得暈了過去。一個手下說：“堂主，他昏過去了?！?/span>

“用冷水將他潑醒?！?/span>

小蛟兒給冷水潑醒，感到渾身疼痛。他不明白怎么會在這里碰上這個殺人魔王。小蛟兒哪里知道，那怪影將他從大火中救出，施展輕功，飛越山野，瞬息之間，已去百里之外，早已將鎖龍幫的人拋在后面了。當(dāng)小蛟兒在廟里睡覺肘，黃龍?zhí)锰弥鲃偤泌s到，路經(jīng)山神廟，意外發(fā)現(xiàn)了小蛟兒……

小蛟兒心想：早知會碰上了這個殺人惡魔，不如給怪影要去腦袋還好。黃龍?zhí)锰弥鞫⒅麊枺骸靶‰s種，你說不說？”

“我不知道說什么?！?/span>

堂主大怒：“豹頭！先將這小雜種的一條腿砍了！”

一個二十多歲的勁裝漢子，“當(dāng)”地將刀亮出來，刀光在小蛟兒面前晃了晃，嚇得小蛟兒痛也忘了，大叫起來：“你不能砍我的腿，砍了腿我怎么走路回家呀！”

“那你說，是怎樣給怪影通水的?”

“我沒有!”

“你不想要你的腿了?”

“我要?！?/span>

“要，你為什么不說?”

有人在旁邊勸道：“小蛟兒，堂主不過想知道怪影是什么人、現(xiàn)在哪里罷了。你說了，堂主自然會放你的，何必找苦來受?”

這人是黃龍?zhí)糜忻膸煚敚焯鹦睦?，一向深得堂主的信任。他滿以為這樣，一硬一軟，小蛟兒一定會說?？墒切◎詢貉鲋樥f：“我不知道呀，能胡說么?”

師爺笑了笑：“真的不知道?我問你，你怎么會跑到這里來的?”

“我怕怪影呀！”

“你怕怪影，為什么不躲起來，跑到這里睡覺?”

“我這不是躲嗎?你們不是也跑來這里躲嗎?”

“好，好，你倒挺會說話的。我問你，這里離大院有多遠?”

小蛟兒愕然：“有多遠?”

“這里離幫主的大院起碼一百多里，你不懂輕功，怎么能在兩三個時辰跑來這里的?說!是誰將你帶來這里?”

這一下，師爺問到點子上了，—時令小蛟兒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這更引起黃龍?zhí)锰弥鞯囊尚?，大喝一聲：“說！是不是怪影帶你來這里的?”

“是我自己跑來的?！?/span>

黃龍?zhí)锰弥饔质且话驼婆娜?，對豹頭說：“別再跟這小雜種多費唇舌了，擺設(shè)幫主靈位，在靈位前而生當(dāng)刂了這小雜種，祭奠幫主?！?/span>

頓時兩條大漢將小蛟兒提起來，剝了衣服，捆了手腳，擲在種臺下。師爺對小蛟兒說：“你快說吧，不然，真的沒命了。你這小小的年紀(jì)，何苦為怪影子當(dāng)替死鬼?”

小蛟兒心里十分害怕，但爺爺?shù)囊痪浠睿瑥男【陀≡诹怂男纳?，—個人要有良心，不能為了自己而去害別人。小蛟兒雖然害怕怪影，但從心里感激怪影從大火中救了自己，不能為了自己而害了怪影，心一橫：“你們就是殺了我，我也不知道。”

幫主的靈位擺設(shè)好了，黃龍?zhí)眠殿^禱告說：“幫主，小弟今日為你捉到了一個通風(fēng)報信給怪影的人，在你老人家靈前生祭，望你老人家在天之靈，保佑小弟今后鎖龍神功練成，再為你老人家報仇雪恨！”

禱告完，黃龍?zhí)锰弥髡眯◎詢洪_刀，這時，一個陰惻惻的聲音說：“我不要這小孩來祭我。”

這聲音，仿佛是從天上飄落，又好像是從地下飄起，更似乎是從神座上的泥塑神像口中說出。眾人全都驚訝愕然了，是誰在說話?不會是死去的幫主顯靈吧?

黃龍?zhí)锰弥黧@駭?shù)貑枺骸皫椭?，是你老人家?”

“嗯！”陰側(cè)側(cè)的聲音又飄起了：“黃堂主，我看你也別練什么鎖龍神功了，干脆下地府陪我吧!”

“幫主，你——!”黃龍?zhí)锰弥鞲求@恐萬分。

“你不愿意?你一向不是很忠心的么?怎么不愿意了?”

這么一說，眾人更是驚恐萬狀，加上這廟里陰森森的，幫主的靈位擺在神臺上，更添了恐怖氣氛。有些人見狀不妙，一步步向門口退去，那嘴甜心冷的師爺，早巳摸近廟門口，正準(zhǔn)備拔腿而跑，猝然間，一個黑影在他跟前一晃，他咕咚一聲，人便翻倒，脖子上一絲細細的血流出，再也不會動了。眾人嚇得面無人色。

陰惻側(cè)的聲音又說：“你們誰也別想跑，一跑，誰也別想活了！”

黃龍?zhí)锰弥鞯降妆缺娙四懘?，喝問：“你到底是什么?”

一陣風(fēng)起，神臺上出現(xiàn)了一個從頭到腳給黑斗篷遮蓋著的人，只露出一雙冷電似的眼睛。眾人不知道他是從梁上飛下來的，還是從神像背后鉆出來的。小蛟兒一看，就是昨夜從大火中救出自己的怪影。

黃龍?zhí)锰弥魍拷Y(jié)舌，半晌才問：“你是怪影?”

“不錯，我就是怪影，你不是要找我嗎?”

黃龍?zhí)锰弥鞔笈骸皠偛拍愀已b神弄鬼戲弄我，我跟你拼了！”

黃龍?zhí)锰弥髡媸遣蛔粤苛?，連幫主方人定這么好的武功，也在剎時之間丟了性命，他怎是這怪影的對手?他的九龍鞭剛一發(fā)出，怪影如驚鴻一掠，早已靠近他的跟前，一掌拍出，就將他拍飛了。跌落下來時，雖然身體完好如初，但體內(nèi)的筋骨、內(nèi)臟全爛，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怪影這一掌，正是天山怪一派的綿掌功。

怪影環(huán)視黃龍?zhí)瞄T下眾人一眼，見一個個呆若木雞，面無人色，說：“我不想殺你們，你們走吧。不過，今后你們再敢傷害這孩子，再敢為非作歹，我隨時都會取了你們的性命?！?/span>

眾人一哄而散，紛紛奪門而逃。

怪影將小蛟兒身上的繩索解開，小蛟兒顧不了身上的痛，咕咚一聲跪下，朝怪影連叩了幾個響頭。

怪影扶起他說：“別叩頭了!你身上不痛嗎?”

怪影一說，小蛟兒才感到全身一陣刺骨般地疼痛，不由“哎呀”一聲坐在地上。怪影說：“來，讓我看看你傷著哪里了?！?/span>

“不，不！我沒傷，我坐一會就會好的?！?/span>

怪影暗暗感到這孩子的性格頂倔強的，不由點點頭說：“你別充什么英雄了!來，我這里有一顆藥丸，你服下去，以后就不會痛了?！?/span>

“怪影叔叔，你真好！”

“你現(xiàn)在還怕我不？”

小蛟兒搖搖頭：“不怕了!”

“為什么?”

“因為剛才你連堂主手下也不殺害，我想，你不會殺害我的?！?/span>

怪影兩眼笑了：“小蛟兒，剛才你告訴了他們，不是不用受苦了么?”

“可是，我可不是你打發(fā)來的呀，我也沒與你通水呀?！?/span>

“但是，你不是知道我的地方么?”

“是常德有生米店嗎?”

“是啊!你為什么不告訴他們?”

小蛟兒搖搖頭：“我爺爺說，不能為了自己去害別人。我要是說出來，怪影叔叔，雖然你會武功，可是有生米店的人也會武功嗎?那不害了他們么?”

怪影聽子大為驚訝，想不列這個小孩子，有為他人著想的好品德，這正是一個學(xué)武人難得的好品質(zhì)，他有點喜歡這個小孩子了。不由又打量了他一眼，喑思：不知這孩子在其他方面如何。不為自己而害他人，往往在一些黑道人物身上，也可以辦到，有的甚至為了朋友，還可以刀插兩肋呢?他想了一下說：“好!你服下這顆藥丸層，好好地坐在這里呼吸吐納，不要亂動，我去將兩個人埋了，再來看你?！?/span>

“叔叔，我?guī)湍愕氖职??！?/span>

“不，不，你一定要坐在這里呼吸吐納，不然，你身上的內(nèi)傷，就不會好了?！?/span>

“叔叔，那要多久?”

“這就看你安心不安心了!”

于是怪影教他如何盤腿靜坐，雙手如何擺放，如何深深吸氣，納入丹田，又如何徐徐呼出換氣，示范了一下，見小蛟兒學(xué)得頂快，又暗暗驚奇，看來這孩子極有慧根，是一塊學(xué)武的好材料，他便提起黃龍?zhí)锰弥骱蛶煚數(shù)氖w出去了。

小蛟兒依照怪影的教導(dǎo)，進行呼吸吐納，不久，他感到有一股熱氣，從丹田升起，慢慢走遍全身，不中得驚奇起來。小蛟兒里知道，白己所進行的，正是武林中一種最上乘的內(nèi)功，運氣調(diào)息，意守丹田之法。這個怪影不是別人，正是天山怪俠李是水的嫡傳弟子云中鶴，綽號怪影。

天山怪俠(見拙作《武林傳奇》)以三大絕技而傲視武林。一是輕功，天山派的輕功，近似唐宋傳奇中空空兒之流，瞬息之間，已去千里，二是綿掌，掌力剛中帶柔，柔中帶剛，掌拍豆腐而不爛，而豆腐下面的石板卻粉碎了；三便是迎風(fēng)柳步了，其步法奧妙無方，可以閃避任何一流上乘高手的招式，就是連小魔女出神入化、神奇無比的西門劍法，也可以閃避，幾乎令打盡天下無敵手的小魔女一籌莫展。天山一派的三項絕技，都扎根在內(nèi)功的基礎(chǔ)上，只有深厚的內(nèi)力，才可以學(xué)到這三項絕技。不然，三項絕技只是鏡中之花，水中之月，可望而不可及，而怪影教小蛟兒的呼吸吐納之法，正是天山派內(nèi)功入門的第一步，它不但可以調(diào)理身上的內(nèi)外傷，還可以增強體力，長此練下去，它可以使人身輕如燕，行走如飛。

小蛟兒練了一灶香的時辰，身體不但疼痛全消，而且還感到舒暢起來。這一來是天山靈藥起了作用，二來是小蛟兒的體質(zhì)比較好，加上天山派內(nèi)功的運氣調(diào)息，因此恢復(fù)得特別神速。

云中鶴回來時，見小蛟兒面色紅潤，氣息平和深長，便說：“小蛟兒，你可以起來走動了。”

小蛟兒站起來，走動了一下，不但不見什么痛，似乎特別有精神，好像剛睡醒過來。他又驚又喜：“叔叔，你教的辦法真好，以后我有了傷，也這樣盤坐呼吸。”

“唔!不過，這個方法，你可不能去教別人?！?/span>

小蛟兒不明：“叔叔，這為什么?”

“因為別人沒服下我的藥丸，一做，便會血涌而死。”

小蛟兒大驚：“真的?可是我以后呢?還能不能這樣盤坐呼吸?”

“能！因為你服過了我的藥丸。好了！你現(xiàn)在準(zhǔn)備去哪里?”

“叔叔，我回爺爺那里?！?/span>

“你爺爺在什么地方?”

“在洞庭湖邊的鄭家村子里?！?/span>

“你識不識路?”

“我認識，爺爺說，天下的道路在一個人的鼻子下面?！?/span>

云中鶴愣異：“鼻子下面?”

“是呀！叔叔，鼻子下面是嘴，不認識，可以問人呀！那不就認識了么?”

云中鶴不禁笑了，“對，對。路，果然是在一個人的鼻子下面。”同時心里暗想：“這小孩子的爺爺又是什么人?怎么他不說自己的父母，而單說起爺爺?shù)?忍不住問：“小蛟兒，你爸爸媽媽呢?”

“我爺爺說，我一出生不久，我爸爸媽媽就死去了?！?/span>

云中鶴暗暗驚異，這孩子是胸襟豁達?還是從小失去父母，對父母沒有什么印象?但不論怎樣，他對小蛟兒既喜歡也同情，撫摸著小蛟兒說：“蛟兒，你離開你爺爺有多久了?”

“大半年啦!”

“想不想爺爺?”

“想?！?/span>

“好!你回去吧。這里是幾兩碎銀，你帶在身上，也好在路上用?！?/span>

“叔叔，我以后怎樣還你呢?”

“不還了，你拿去用吧?！?/span>

“不！爺爺說過，我們可不能亂拿別人的東西。這樣吧，叔叔，你要不要魚？要，我和爺爺打好多的魚給你，當(dāng)還銀子給你好不好？要不，我就不敢要你的銀子啦!”

云中鶴又是奇異，看來這孩子不但聰明，還不貪財哩！他爺爺是什么人?怎么調(diào)教出一個好孫兒來，便說，“好，好！我以后就到你家討魚吃啦！”說時身形一閃。小蛟兒只感到一陣風(fēng)驟起，定神一看，怪影叔叔早已杳如黃鶴，不見蹤影了。小蛟兒不由怔了一下，暗想：怎么怪影叔叔就走了?他知道我爺爺住的地方么?他發(fā)了一陣子呆，只好藏好碎銀，取路下山，朝有人煙的地方走去。他剛轉(zhuǎn)出林子。踏上一條山道，騫然聽到身后遠處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仡^一看，只見五匹怒馬，揚塵而來，勢若流矢，嚇得小蛟兒閃到一邊去。這五匹怒馬，前面兩匹，各騎著一位彪形漢子，腰掛彎刀，一身皂色勁裝，馬鞭兒在空中飛揚；中間兩匹，卻騎著一對中年夫婦，各披著青色緞面的披風(fēng)，男的身軀高大，一口虬須，雙目有神，不怒而威，女的卻面目俏美，鳳眼傳情，雖然是四十歲上下，但風(fēng)韻仍存。最后一匹馬上，騎著的是一位青衣少女，十七八歲，一身丫鬟打扮，但身后卻背著一把烏鞘劍。

小蛟兒見這五個人掛刀帶劍的，不知是什么人，害怕他們是鎖龍幫的，想躲進樹林中去，可是那美婦一雙風(fēng)目掠了他一眼，驀然心頭一動，一勒韁繩，坐下的怒馬一聲長鳴，前蹄凌空，頓時停了下來，跟著其他四匹怒馬也先后收了韁繩。小蛟兒一見，便嚇得跑進樹林中去了。

美婦馬鞭一指，對青衣少女說：“司劍，你去將那小孩抓來見我，千萬別傷了他?！?/span>

“是!夫人。”

青衣少女一縱下馬，跑進樹林中，見小蛟兒躲在一棵大樹背后，一笑，故意說：“咦!這小孩跑去哪了?怎么不見了?”一邊向小蛟兒藏身地方的相反方向走去。小蛟兒下暗暗自幸，忽然聽到身后一陣風(fēng)起，青衣少女已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后了，說：“原來你在這里，怪不得我找不到哪！”

“你，你、你找我干什么?”

“因為我家夫人要見你呀!”

“我不去。”

“去吧，不去不行吶?！鼻嘁律倥焓郑瑢⑿◎詢寒?dāng)小雞似的提了起來。小蛟兒想不到這少女竟有這么大的勁力，掙扎說：“你放開我，我自己走。”

“真的嗎?我可不大放心哪!”

小蛟兒一邊掙扎一邊說：“我說不跑就不跑，男人大丈夫，說活算數(shù)。”

青衣少女“卟嗤”一笑：“哎喲!你是男人大丈夫哪!我可不知道。”

“你放不放?不放我罵你啦!”

“你怎么罵我?我想聽聽?！?/span>

小蛟兒對這位笑吟吟的少女，卻罵不出口來，只好說，“你放下我，我再跑是四腳爬的好不好?你這么提著我去見你家夫人，好看嗎?”

青衣少女感到這孩子實在有趣，放下他說：“好！你跟我走吧?！?/span>

小蛟兒跟著少女走出樹林子，來到美婦的馬跟前，仰著臉問：“夫人，你要見我嗎？我可不認識你呀!”

美婦卻不答，望著少女問：“你怎么這么久才出來的?”

“夫人，這小孩子怪精靈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span>

美婦又打量著小蛟兒，感到越看越像自己一位思念的人，心下思疑，問：“小孩，我問你，你姓什么?父母是誰?”

小蛟兒搖搖頭：“不知道。”

美婦揚揚眉：“什么?不知道?”

“是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span>

一位彪形大漢頓時喝道：“小雜種，我家夫人問，你竟敢這樣回答的?不想活了?”

美婦一聽“小雜種”三個字，頓時色變，“啪”地—聲，一馬鞭抽在那大漢身上，喝道：“我在問話，誰要你來多口的?跟我退到一邊去!”

美婦和顏悅色地問小蛟兒：“你怎么會不知道的?小兄弟，你老實告訴我，我不會為難你?！?/span>

“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呀!我父母早已死了，我姓什么，爺爺也沒有告訴我?！?/span>

美婦聽了更是心頭大動，問：“那你叫什么，總知道吧? ”

“我叫小蛟兒。”

“小蛟兒?你爺爺姓什么？”

小蛟兒又是搖搖頭：“爺爺姓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別人叫爺爺為‘三公’的?！?/span>

青衣少女忍不住說：“你這孩子生得蠻俊氣，卻怎么這般糊涂?你爺爺姓什么都不知道的？”

“爺爺沒告訴我，我怎么知道?”

美婦一笑：“你爺爺住在哪里?他干什么的?”

“我爺爺是打魚的，住在洞庭湖上的鄭家村，離這里可遠了。”

“哦!那你怎么會跑來這里的?”

“我給鎖龍幫的人抓來這里的呀！”

“那么說，你是從鎖龍幫逃出來的了?”

小蛟兒害怕這伙人是鎖龍幫的，慌忙說：“夫人，我可沒有逃呀，昨夜里，幫主叫一位怪影殺了，大家都跑，我也跟大家一塊跑出來的?！?/span>

虬須人這時點點頭說：“怪不得昨夜里南處大火沖天，今天一早有人傳說，昨夜里鎖龍幫叫一位武林高手挑了，總壇夷為平地?！?/span>

美婦似乎對這不感興趣，轉(zhuǎn)頭對另一彪形漢子命令：“家壽，你馬上到洞庭湖邊的鄭家村，將一個叫‘三公’的打魚人找來見我，速去速回，不得有誤?！?/span>

“是!夫人?！?/span>

叫家壽的彪形漢子將馬韁一提，“啪”的一聲，坐下怒馬頓時放開四蹄，飛奔而去。

小蛟兒大驚：“夫人，你們可不能去抓我爺爺，要抓，你們抓我好了，我會做好多的事，打水，端茶，掃地，甚至下河里去抓魚，我都會干。”

美婦更是感到心頭一陣隱痛，輕嘆一聲：“孩子，可苦了你了。你放心，我只是去請你爺爺來一下，不會為難他的。你嗎，也跟我一道回去。司劍，你抱這孩子上馬?！?/span>

青衣少女應(yīng)了一聲，一手將小蛟兒提起來，輕巧地放到馬背上去，然后縱身上馬，坐在小蛟兒的身后。

小蛟兒驚恐地叫起來：“你、你、你們要帶、帶、帶我去哪里呀?”

青衣少女笑道：“帶你回家呀!”

“回家？回我的家么?”

青衣少女格格地笑起來：“小傻瓜，怎么是回你的家喲!”

美婦一揚馬鞭，對虬須人說：“龍哥，我們走吧?！弊约合确篷R走了。

青衣少女說：“小傻瓜，坐穩(wěn)啦，別摔下馬去!摔下去，我就沒辦法再提你上馬了?！闭f時，揮動馬鞭，怒馬飛奔緊隨美婦身后。

小蛟兒害怕真的會從馬上摔下去，一雙小手緊緊抓著馬鞍的邊沿不放，只聽見風(fēng)聲呼呼，兩邊樹木向后飛逝，自己仿佛如騰云駕霧一般，又驚又怕：“姐姐，你叫馬慢點跑好嗎?你不怕摔下去么?”

青衣少女又笑起來，心想：這個傻氣的孩子，傻是有點傻，嘴巴倒挺甜的，也會說話，自己害怕摔下去，卻問別人。她心里很滿意小蛟兒叫她一聲“姐姐”，摟著小蛟兒說：“小傻瓜，你放心，摔不了你?！?/span>

小蛟兒聽說不會從馬上摔下來，略略放心。跑了一陣，小蛟兒漸漸不那么害怕了，忍不住又問：“姐姐你們不會是鎖龍幫的人吧?”

“你頂害怕鎖龍幫嗎?”

“害怕?！?/span>

“小傻瓜，你跟著夫人，鎖龍幫的人絕不敢動你一根頭發(fā)。”

“真的?你們不是鎖龍幫的人?”

“鎖龍幫算什么，就是他們幫主，給我家夫人、老爺提鞋也不配。我們不去找他們的麻煩已算好了，他們怎敢來惹我們?”

小蛟兒大大放心了，說：“姐姐，你們既然不是鎖龍幫的人，捉我回去干什么?”

“小傻瓜，說不定我家夫人看中你一副傻勁兒!”

“姐姐，我可不傻呵!我什么都會干。”

青衣少女“卟嗤”一笑：“對、對，你不傻，很聰明吶！”

小蛟兒雖然與這青衣少女邂逅相遇，但經(jīng)過交淡，他有點喜歡這位輕語笑言的少女了。他從小長到現(xiàn)在，幾乎沒接觸過女性，更沒有受到女性的撫愛和關(guān)懷，現(xiàn)在第—次這么接近女性，幾乎是依靠在女性的懷中，聞到少女身上散發(fā)的馨香，使他產(chǎn)生了一種異樣的感觸，他真希望這位青衣少女是自己姐姐，得到她的撫愛。盡管這青衣少女將他像小雞似的提來提去，但比起在鎖龍幫時，受到那些婦女的呼喝打罵好得多了。那有像這位青衣少女這么輕談笑語?這樣親近地坐在一起?這樣的護著他，怕他摔下馬去?當(dāng)然，像小蛟兒這樣的年齡，根本不懂得異性的關(guān)系，心里更無邪念，是人類最純真的—種情感。至于青衣少女，只不過覺得小蛟兒好玩有趣而已。

小蛟兒問：“姐姐，你家夫人怎么會看中我的?”

“誰知道哩！”

青衣少女心里也實在納悶：怎么夫人要帶這個小孩回家的?

在前面馬上的美婦，這時卻沉思在往事中。十年了，十年前的一段經(jīng)歷，幾乎令她痛不欲生，肝腸寸斷。

十年前，她帶一批價值連城的珠寶和幾個忠心的家人，徒弟，抱著自己還來滿周歲的兒子，為避仇敵，悄悄隱居在川東的一處農(nóng)莊中。一天夜里，她驀然聽到一聲驚喊：“青衣女魔來了!”她頓時嚇得心膽俱碎，又驚又怒。這個女魔，難道殺了自己的丈夫還不解恨么?又追蹤到這里來了?真的要將自己趕盡殺絕?她自問武功怎也敵不了這個青衣女魔，但看到躺在床上的兒子，把心一橫，對貼身丫鬟說：“翠玉，我要是遭不幸，你就帶著我兒子逃跑吧，我在九泉之下，也會感激你?！?/span>

翠玉說：“夫人，你還是帶著小少爺逃跑吧，現(xiàn)在走也還來得及?！?/span>

她一聲慘笑：“青衣女魔專為我來，找走得了么?”

正在這時，廚房一道火光沖天而起，有人高喊：“俏夜叉，你還不出來領(lǐng)死，等到何時？再不出來，我將你—家殺得雞犬不留。”

原來這位美婦不是別人，正是過去湘南大俠馬清的妻子——馬大娘子俏夜叉。青衣女魔在桂北殺了馬清，后來又在武當(dāng)山殺了峨嵋派掌門人玉清道長(詳情請看拙作《武林傳奇》)，同時間，小魔女也在武當(dāng)山劍挑了碧云峰的叛徒覃雷。消息傳來，俏夜叉又悲又恨又害怕。這時，她又懷孕在身，只好攜帶珠寶遠避他鄉(xiāng)。生下嬰兒后，她將復(fù)仇的希望完全寄托在兒子身上了，最后，才悄悄隱居在這遠避武林人士的地方，想不到還是逃不過青衣女魔的追蹤，竟然尋到這里來了。她將牙一咬：“好，我跟你這女魔拼了。”提刀沖出房門。剛—出門，迎面兩條漢子沖了過來，她一看，是自己丈夫門下的弟子，一個叫馬標(biāo)，一個叫馬代。馬代說：“夫人，不好了，青衣女魔殺進來了，夫人你快走吧?！?/span>

俏夜叉怒道：“沒用的東西，跟我殺回去！我們幾個人，難道還怕了這女魔!?”

俏夜叉首先沖了出去，火光之下，果然見一位蒙面女子揮舞長鞭，掃倒了自己的一些家人和手下。俏夜叉彎刀一擺，一招“浮光掠影”發(fā)出，頓時滿天刀光驟起。俏夜叉家傳的回風(fēng)十八刀，自有獨步武林的絕處，雖然只有十八招式，但一招可化六招，抖展出來，便是一百零八招。刀式兇狠刁鉆，招招都是凌厲的殺著。俏夜叉武功雖然達不到爐火純青的境地，但也是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一般武林高手，根本不是她的對手，何況她近年來得到覃家寒冰掌的秘訣，刀法中又含著一股寒氣，冷氣逼人。她二招發(fā)出，竟然將青衣女魔逼得后退幾步。初時，俏夜叉還不覺得奇異，但是交手六七招后，這位蒙面女子鞭法漸漸露出了破綻，同時鞭道上的勁力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怕。俏夜叉疑心頓起，難道是自己武功提高了?還是這女魔的武功并不像江湖上傳說的那么可怕和神奇?俏夜叉是一個心狠手辣的美人，殺人不眨眼，不然，她怎么得了“俏夜叉”這一綽號!她一占上風(fēng)，更是不讓人，刀刀逼緊。驀然，她大喝一聲：“著！”只見一條手臂在火光下隨同一股噴血飛起，蒙面女子一聲慘叫，頹然翻倒，她的一條手臂早已給俏夜叉砍了下來。俏夜叉雪亮的彎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慘笑一下：“女魔，你也想不到有今天吧?我丈夫死在你的鞭下，而你死在我的刀下。這也是天老爺有眼，一報還一報了?！?/span>

“夫、夫、夫人。我，我，我，不是青衣女魔，是，是……”

俏夜叉一怔：“你是誰?”

“我，我是，是……”

俏夜叉不容她說下去，用刀尖挑開了她的面巾，在火光之下一看，又是一怔：“是你?”

“婢子該死，是、是、是馬代叫我、我、我扮的，以、以為這樣，便會將夫人嚇、嚇、嚇跑了!”

“你們這樣做為的什么?說！”

“婢子該死，是、是、是為了那些珠寶?！?/span>

俏夜叉大怒：“該死的東西?！彼坏秾⑦@女子劈了，急忙奔回房間，一看，翠玉已倒在血泊中，馬標(biāo)也橫在一邊，而床上的嬰兒和珠寶，早已不見了。俏夜叉不由從頭涼到了腳，珠寶不見，她還不在乎。可是孩子，卻是她心頭上的一塊肉，她將來的希望和寄托，她遠避仇敵，就是為了這個孩子。她發(fā)狂地呼喊起來：“孩子！還我孩子！”

“夫，夫人……”

一陣微弱的聲音在她身后呼喊。她回身一看，原來翠玉并沒有斷氣，只是受了嚴(yán)重的刀傷，一時昏厥了過去，俏夜叉的狂呼，將她叫醒過來，俏夜叉一怔，慌忙從血泊中將她抱起來，用手封住她傷處的穴位，喂她服下一顆刀傷丹，急問：“翠玉，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去了哪里？”

“是馬，馬，馬代……”

“是馬代抱走了他?”

“不，是，是……”

翠玉傷得太重，又昏了過去，俏夜叉大急。這時，俏夜叉兩個弟子沖了過來：“師，師父，大，大，大火。”

俏夜叉一看，火已燒來了，便說：“你們兩個先把翠玉抱出去，好好搶救她過來，這房子不要了，我追馬代這賊子去。我不親自碎尸了他，誓不為人?！鼻我共嬲f完，從窗口躍出，縱身上了瓦面。舉目四望，只見西南兩條人影急奔，其中一個，似乎是馬代的身形。于是俏夜叉急展輕功，往西南追去，一直追了兩個山頭，才追上黑影，俏夜叉大喝一聲：“馬代還想跑嗎?快將我兒子放下來，我可以饒你一死?！?/span>

馬代回身一支金鏢發(fā)出，俏夜叉將彎刀一擺，便將金鏢打落。馬清在生前曾以金鏢、寶刀而稱雄湘南，他傳下的弟子，自然也不弱。可是，就是馬清本人的武功，也不及自己的妻子，馬代的金鏢，又怎樣傷得了俏夜叉？俏夜叉反手一支金鏢，卻擊中了馬代的左肺，令他翻倒在地。另一個黑影倏速躍起，從馬代身上取下背包，打算奪路而逃。俏夜叉在他要奪路時，一支金鏢激射而出，剛好擊中了他的太陽穴之處，連慘叫也來不及，便倒地而亡。俏夜叉從他手中取下背包，以為背包中是自己的孩子，可是一看，卻是些金銀珠寶。她怒喝一聲：“馬代，你將我的兒子弄去哪里了?”

馬代自問必死，閉目不答。俏夜叉又急又怒：“你以為不答我就拿你沒辦法嗎?我先將你身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來，老娘不信你是鋼鐵打造的漢子。你說出來，我可以饒你一死?！?/span>

馬代見仍有一線生存的希望，問：“夫人，我說了，你真的不會殺我?”

“好!你說?！鼻我共鎵合乱欢堑呐?。

“夫人，我沒有抱走小少爺?！?/span>

“什么?那我孩兒去了哪里?”

“小人不知道?！?/span>

“該死的叛賊，你到現(xiàn)在還不想說實話嗎?你不相信我會饒了你?”

“夫人，小人真的不知道，馬標(biāo)和我刀砍了翠玉后，小人去取珠寶，馬標(biāo)奔向小少爺下手。驀然從窗口躍來一個人，武功高極了，他出手一掌，就將馬標(biāo)怕死，再也爬不起來。小人見狀不妙，提起珠寶便逃出來。要是說小少爺不見，恐怕是那人搶走了?！?/span>

“那人是誰?是不是你的同伙?”

“不是，小人絕不敢講假話?！?/span>

“那人生得怎樣，是男是女?”

“小人逃命要緊，怎敢回頭，也不知他是男是女?！?/span>

“該死的東西?！鼻我共婧薜门e起刀來。

“夫人饒命，夫人不是說饒我一死么?”

“你這欺師滅祖的賊子，還想活命么?我孩兒要不是你們，會丟失么?”

俏夜叉刀光一閃，便將馬代劈了，急忙抽身趕回去，她雖然不完全相信馬代的話，但有一點，與翠玉的話相符。俏夜叉一路暗想：誰救了我的孩兒，將他搶走了? 是不是我門下的弟子?可是我的弟子沒有一個像馬代所說的那么武功極高，看來是馬代作賊心虛，誤將拍死馬標(biāo)的弟子認作一位武林高手。

俏夜叉帶著—線希望趕回來，所住的房子，已被大火燒為灰燼，她的一些弟子和家人都聚集在一棵大樹下，一見俏夜叉回來，一下涌了上來。俏夜叉看了看，見眾人手中并沒有抱著自己的兒子，心不由又涼起來，急問：“我的孩兒呢?”

眾人愕然：“夫人，你不是去追趕馬代尋回小少爺么?沒尋到?”

俏夜叉急了：“翠玉呢?翠玉去了哪里?”

“夫人，婢子在這里?！?/span>

原來翠玉躺在樹下一副床板上，俏夜叉不理睬眾人愕然不明的目光，急奔到翠玉跟前問：“翠玉，我孩子是誰抱走了?”

“夫人，婢子也沒看清，婢子在倒下地時，只聽到馬標(biāo)一聲慘叫，仿佛是一個青衣人抱走了小少爺，以后婢子便昏迷了過去，再也不知道了。”

俏夜叉一聽，幾乎軟癱下來，看來是一位路過這里的武林高手抱走了自己的兒子，令她略為放心的是兒子仍活在人間，可是這位路過的武林高手是誰?要是武林中的俠義人士，一定不會將孩兒交回來的。

俏夜叉想了一陣，見天色大亮，只好帶著眾人離開，同時派出人手，在附近百里打聽兒子的下落。一連幾天都沒有音訊。俏夜叉完全失望了，知道在附近百里內(nèi)，絕不會有兒子的下落，只好暗暗派出人手，到遠處打聽。一幌便幾年過去，她轉(zhuǎn)輾來到了湘西，下嫁給這一位虬髯漢子。想不到在這里，驟然看見了小蛟兒，感到小蛟兒的眉目，有幾分像自己，更有幾分酷似孩兒死去了的父親，疑心頓起，便停下馬來盤問……

俏夜叉從沉思中醒來，輕輕自語說：“十年了，一個嬰孩在十年中變化多大呵！這孩子會不會是自己親生的孩兒?”她心中實在沒有多大的把握。要是一位武林高手抱走了，十年來，起碼會傳授給孩子一點武功，可是她看出這孩子半點武功也不會，才猶疑不決，不敢驟然相認，先打發(fā)人去將這孩子的爺爺叫來盤問。

小蛟兒不知道在馬背上跑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來到了什么地方，只感到自己時而穿過一片樹林，時而越過山峰，后來又轉(zhuǎn)進了一條幾乎望不見天日的峽谷中，過了峰谷，前面是深山群嶺中一片空闊地帶，在一座山崖下，有一處極大的莊園，青衣少女說：“我們到家啦！”

小蛟兒一看，在一條山道上，豎立一座石牌坊，上面刻著三個筆飛墨舞的大字：“流云莊”。穿過牌坊，再走過一條越澗的石橋，沒幾步，便到了流云莊的大門前。小蛟兒聽到有人高喊：“老爺和夫人回來了！”頓時有四五個家人打扮的漢子奔過來牽馬。

青衣少女一手將小蛟兒提下馬來，說：“跟我走?！?/span>

小蛟兒不敢出聲，只有乖乖地跟在司劍身后，走進大閃。他感到這個莊園頂大的，不但有很寬闊的大院子，還有水池子和果園，一些亭臺樓閣，都是依山勢而建，樓閣之間，還有飛橋相連。處處有回廊、曲橋。小蛟兒暗想：這一家人好富呵！這是什么樣的人家?怎么又偏偏在這沒有人煙的深山大谷中？他跟青衣少女來到一間院子里，青衣少女將他交給了一個肥胖高大的中年婦女，說：“明嫂，你給孩子洗個澡，換上一套干凈的衣服，我再來帶他走?！?/span>

明嫂瞇起一雙眼睛打量著小蛟兒，說：“這孩子頂秀氣的，這是誰家的孩子，怎樣將他弄來的?”

司劍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是夫人在半路上將他捉回來的。明嫂，這孩子頂精靈的，你小心別叫他跑了，不然夫人問我要人，我就交不了帳啦!”

“嗨！你放心，就算這孩子會飛天，他也逃不過我手心?！?/span>

肥胖的明嫂一張肥肥的大手將小蛟兒拎起來：“小鬼，你到了我手里，別打算跑了，小心，我會將你的一雙腳砍下來，煮了來吃?！?/span>

小蛟兒聽了又驚又怕，心想：“這胖豬似的女人怎么這樣惡呀?她會吃人么?便說：“你快放了我，要跑，我在路上不跑了么?！?/span>

明嫂可不管他，像拎雞似的將他拎進了后面的廚房里?！綇N房，明嫂—只手將他高高地拎起，另一只手便“嘩啦”一聲，將他的衣服撕爛了，剝了下來。

小蛟兒大驚：“你這是干什么?”

“沒什么，脫衣服洗澡?！泵魃┱f著，又—下剝?nèi)チ怂难澴?，只聽見“?dāng)啷”兩聲，小蛟兒藏在褲頭上的碎銀落了下來。明嫂“咦”地一聲，“你這小鬼身上還藏有銀子啦!”

小蛟兒大窘，急忙用手遮蓋自己的小鴣鴣。這個胖女人中簡直不將自己當(dāng)人看，就是在鎖龍幫，也沒人將自己剝得一絲不掛的，想不到來到這里，卻叫這女人剝光了，簡直丑死了！他大叫起來，“你這個不害羞的女人，要洗澡我自己不會脫衣服么，要你來脫，你賠我的衣服褲子來!”

明嫂不禁大笑起來：“我羞什么？老娘要是福氣好，我孫子都有你這么大了！你這身衣服，就是給我抹腳也不要?！闭f時，將他往大木盆里一丟，放下銀子，便去灶頭提水。

小蛟兒大叫：“你出去，我自己會打水洗澡，用不了你。”

“這是司劍姑娘吩咐我的，我怎能不看著看著你?”

“嗨！我是男人，你一個女人看著男人洗澡，不怕人笑死你嗎?”

明嫂嘻嘻笑起來：“你算什么男人呵！”端起一盆溫水，將小蛟兒從頭到腳淋下來，弄得小蛟兒連眼也睜不開，跟著，明嫂的—雙大手，將他渾身上下擦洗干凈，像洗—只拔光了毛的光雞一樣，最后便拎著他的一條手臂，將他從木盆里提起來，一面用干毛巾替他抹身。

小蛟兒給她拎得好痛，不禁“呵喲，呵喲”地叫起來：“肥嫂嫂，你輕點拎我不行嗎?我的手臂要是斷了，你賠得起嗎?”

“拎斷了手臂算什么，我曾拎斷過一個人的脖子哩！你要不要試試?”

小蛟兒對這個胖婦人簡直沒有半點好感，心想：等我長大了，也去將她這樣拎來拎去。

“要不是夫人要見你，我不但想拎斷你的脖子，還要割下你下面小鴣鴣用來下湯哩!小鬼，你知道不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

“你干什么?”

“專當(dāng)刂小孩子當(dāng)小牛肉賣。”

小蛟兒嚇得打了個冷顫：“真的!?”

“走吧，起碼我現(xiàn)在不會當(dāng)刂了你?！?/span>

明嫂拎起他去到一間房里，將池往床上一放，又從一個箱子里翻出一套質(zhì)料極好的衣褲來，丟給小蛟兒說：“穿上吧，別著涼啦!”

小蛟兒對肥嫂高大的婦人感到說不出的恐懼，聽了這句關(guān)心的話，又略略放下心來，慌忙將衣褲穿好。

這時，外面—個少女的聲音說：“明嫂，那孩子洗完了澡嗎？”

“洗完了!你是來接這小鬼么?”

“不!我是給你們送飯來的，司劍姐她說，一時抽不過身來，到了今晚，才來帶孩子去見夫人。”

“好啦!你放心吧?！?/span>

“明嫂，這孩子在哪里?能不能讓我看看?”

“在房間里哩?！?/span>

明嫂話一落，小蛟兒便見一個跟司劍差不多大的少女走了進來，—身藕色的衣褲。她打量著小蛟兒笑了一下：“這孩子蠻俊氣的，怪不得夫人將他帶了回來。”

明嫂笑道：“他這么俊氣，給你做個小丈夫好不好?”

藕衣少女頓時臉一紅，“啐”了明嫂一口：“明嫂，你怎么老不正經(jīng)的，不跟你說了?！闭f著，便笑著跑了出去。

小蛟兒帶氣地端起飯便吃。從昨天夜里到現(xiàn)在，他幾乎是滴水未進，再加這肥豬似的明嫂在洗澡時的一番折騰，更是餓了。

吃完飯，明嫂邊收拾碗碟邊說：“小鬼，你就在這里啦?？墒?，你別打算能跑出去的，因為莊子里到處都有惡狗，它們會一口咬傷了你，再將你叼回來?！闭f著，將碗碟端了出去，順手在外面將門鎖起來。

小蛟兒一個人在屋子里哪里睡得著，驀然，聽見窗子給人輕輕地打開，一個精靈古怪的小女孩，一雙似龍眼核般的晶瑩的眼睛，好奇地瞅著他，然后又輕輕地爬了進來。

小蛟兒驚愕地問：“你是誰?”

小姑娘將手指放在嘴唇上，“噓”地一聲，后又指指門，示意他說話小聲，別讓外邊的人知道了。

小蛟兒訝然地打量這個小姑娘，年齡不過七八歲，一雙又大又圓和會說話的眼睛在圓圓的臉上滴溜溜地轉(zhuǎn)動，一身綠衣綠褲，頭上扎著一對羊角似的小辮子。他不由放輕了聲音問：“你是誰呀?”

“我叫小玉，你呢?”

“我叫小蛟兒。”

“你怎么跑來這里的?”

“給她們捉來的。”

小姑娘奇怪了，瞪大了一雙眼睛，“給捉來的?你是小猴子嗎?”

小蛟兒不大高興了：“不是。

“那你是小貓?”

“去！你才是小貓。”

“你別惱呀！你不是小猴子和小貓，怎么會給她們捉來的?”

“人，就不能給她們捉來么?那你是怎么來這里的？”

“我是自己跑來的呀！”

“自己跑來?你不知道這里是個賊窩么?”

“賊窩?”小姑娘又瞪了眼睛，“我沒聽人說呀！這里不是流云莊么?”

“什么流云莊，這是個大賊窩?！?/span>

“真的?”小姑娘愕然了。

小蛟兒為小姑娘著急了，“你快點走吧，要不，給那肥婆瞧見了，會將你捉起來。”

“你干嗎不跑呢?”

小蛟兒搖搖頭，嘆了一聲說：“我不能跑?！?/span>

小姑娘奇怪，“你怎么不能跑呢?”

“因為他們派人去捉我爺爺了！我要是跑了，他們就會難為我爺爺了?！?/span>

“哎！你這個人怎么這樣傻?你跑了出去，不會叫你爺爺藏起來嗎?這樣，他們不是捉不到你爺爺了嗎?”

小蛟兒一想不錯，那個叫什么夫人的人雖然打發(fā)人去找自己的爺爺，一時不容易找到。要是自己逃了出去，就可以事先叫爺爺躲藏起來了！

小蛟兒問：“我能跑出去嗎?”

“怎么不能跑的?你沒腳嗎?”

“嗨！我是說，這個莊園這么大，我不認識路，怎么能跑出去?！?/span>

“你跟著我跑呀！”

“我跟著你?”

這時，胖婦人蹬蹬地走來，聽見了小蛟兒的說話，感到奇異，在外面問：“小家伙，你在與誰說話?”

小蛟兒一下害怕了!不知怎么說才好。小姑娘卻示意他別出聲，自己卻鉆到床底下去。胖婦人開門進來，見小蛟兒木然地站在房間不動，更是思疑，一雙目光四下巡視，又走到窗前往外望了望，問小蛟兒：“剛才誰跟你說話?”

“誰也沒跟我說話?！?/span>

“你自己跟自己說話?”

“是呀!我睡不著，自己和自己說話。”

“小家伙，你別打算逃跑，就算你跑出了這間房子，也逃不出這個院子，逃出這個院子，也逃不出這個莊園。就算我捉不到你，你也會給外面的惡狗咬死你。我勸你還是乖乖地睡吧。”說完，胖婦人走了，在外面將門鎖了起來。

胖婦人一走，小姑娘便從床底爬出來，對小蛟兒笑了笑，輕輕地說：“我們從窗口走吧。”

小蛟兒遲疑起來：“外面有惡狗，我們走得了嗎?”

“哎！你這傻瓜，她是在嚇唬你的，惡狗到夜里才放出來，白天根本沒有惡狗。”

小蛟兒一想也是，要不這小姑娘怎么會跑來這里呢?她不給惡狗咬了?便說：“好，我們走吧?！笨墒撬叩酱翱谕乱煌睦镉址鸽y了，問：“這么高，我們怎么爬下去?”

“往下跳呀!”

“跳下去不會跌死么?”

小姑娘瞅著他：“你沒學(xué)過武功么?”

小蛟兒搖搖頭：“我沒學(xué)過。”

“怪不得你給人當(dāng)小狗小貓似的抓起來，這下怎么辦呢?”小姑娘想了一下，“這樣吧，我先下去，你再跳下來，我在下面接住你吧?！?/span>

“你能接住我嗎?”

“哎!你這個人怎么這般怕死?你要是不敢跳，我也沒辦法了，我只有不理你了?！?/span>

小蛟兒一聽小姑娘說自己怕死，一種男孩子的傲氣升了起來，他不能讓這個小姑娘小看了自己，便說：“我怕死?好!我跳。我也不要你接住我，我先跳下去?！?/span>

“咦呀！你不會武功，先跳下去不摔壞了你嗎?好啦!你別生氣，你頂勇敢好不好?我先跳下去，等我在下面站好后，你才跳下來吧?！闭f時，小姑娘躍上窗口，跟著像一片樹葉似的飄然落地，姿式好看極了。小蛟兒看得羨慕不已，心想：我要是學(xué)得她這樣的功夫，再也不怕給別人當(dāng)小狗小貓似的關(guān)起來。好，等我逃出了這流云莊后?問問她，怎么才能學(xué)到她這一手功夫。

小姑娘到了下面，已招手叫他跳下來。小蛟兒將心一橫，閉上眼睛，縱身便往下跳下去。小姑娘雖然身懷武功，但到底年齡還小，雖然接住了小蛟兒，兩人卻雙雙翻跌在下面的草地上。也幸虧小姑娘抱住了他，小蛟兒才沒受傷。

小姑娘拉著小蛟兒的手，像兩只小貓似的，溜出這個院子。他們剛一溜出院子，便聽到那肥婦人驚恐地大聲喊：“不好了，這小孩跑了！”

跟著他們又聽到司劍姑娘的聲音：“他怎么會跑了的?你沒看住他么?”

“這個該死的小家伙，他居然敢從窗口跳下去，快，快追，他跑不了多遠。”

小蛟兒不由—怔，腳步停了下來。小姑娘拖著他說：

“快走！你想等那肥婆來捉你嗎?”

“我們往哪里跑?”

“傻瓜，你跟我來吧！”

小姑娘好像對流云莊的地形和環(huán)境非常熟悉，她拖著小蛟兒盡往無人處跑去。小蛟兒也不知跟她跑到了什么地方，他只想到，千萬別給人捉了去，不然，那肥豬似的惡婆準(zhǔn)會扭斷自己的脖子，同時還連累了這個好心的小妹妹。最后，小姑娘將他帶進一個圓門。一進圓門，這里又是別有一番天地，院子不大，卻非常清雅別致，有假山，也有花木，而且在綠葉叢中，屹立著一座極高雅的樓閣。小蛟兒不知自己來到了什么地方，懷疑自己跑進仙境中去了。小姑娘卻將他藏進一個假山的石洞去，說：“你先在這里藏著，千萬不能出聲，要不，我可救不了你?！?/span>

小蛟兒問：“這是什么地方?”

“別問，那個肥婆是不會跑來這里的?！?/span>

小姑娘將小蛟兒藏好后，便獨自一個人朝樓閣跑去，誰知未到樓閣，一位二十七八歲的婦女分花拂柳而來，她一見小姑娘，既驚訝也生疑，問：“我的小姐，你跑到哪里去玩了?怎么將一身衣服弄得臟成這樣?要是讓你媽看見，不罵你才怪?！?/span>

小蛟兒一聽心里不由愕然，這里是小姑娘的家么?她家怎么住在賊窩附近的?不怕賊人起心么?莫非她家與流云莊的賊人有來往？要不，她父母一定有了不起的武功，賊人不敢來招惹他們。這時，他又聽到小姑娘說：“翠姨，我要洗個澡，換過衣服，你叫人給我打水好不好?”

“瞧你這一身，也該洗個澡，換下衣服了，我去叫人給你打水，也給你拿一套衣服來?！?/span>

小姑娘等這婦人一走，立刻跑到假山中，將小蛟兒拖出來，說：“快跟我進去，別叫我翠姨發(fā)現(xiàn)了！”

精靈的小姑娘將小蛟兒迅速帶進樓閣里，走進一間異常清雅而又干凈的房間里，小蛟兒一進房間，感到這里香氣襲人，房間里海一件擺設(shè)都非常名貴華麗，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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