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記憶里,深藏著一些難忘的地方,這些地方就像我已故的導師一樣,時刻影響著我未來旅途中的身心世界。也像這個初春來不及融化的雪一樣,永遠擱置在深山老林里,成了我記憶深處不化的積雪。幽幽青城,就是這融化不了的積雪。
位于四川都江堰西南的青城山,自古以來就有“青城天下幽”的美譽。前山的道教宮殿和后山的佛教寺廟遙相呼應(yīng)。這里山石奇異,路徑曲折,水秀林幽。人們常用“幽”字似乎能概括青城山的特色,但我卻常用“靈”字來形容這大自然的造化。因為青城幽深的溪谷和蒼翠的林木,總是與道家的古樸自然之風融為一體的。
在我的記憶從整體布局來看,青城山是以道教文化為根基的,所以她與道教有著很深的淵源。東漢順帝漢安二年,天師教祖師張道陵登上了青城山。張道陵原名張陵,據(jù)他說在鶴鳴山學道時,冥冥之中得道于老子,遂以《道德經(jīng)》為經(jīng)典,創(chuàng)立五斗米教,又稱天師教,此教派的道士可以成家立業(yè)。后來,從武當山來了一位道士,他主張修道之人要選擇清凈的地方清修,主張不娶妻室,常年素食,而且還帶來了王重陽和邱長春等全真教祖師的一整套修心養(yǎng)性的法門。所以,時至今日的青城山又被涂上了一層濃厚的全真教色彩。而我之所以熱衷于全真教,是因為它更有助于維護修煉者的身心,使之不受世俗的干擾。
當年,國畫大師張大千也曾帶著一家老小寓居青城,他自號“青城客”,足見他對青城的喜愛,后僑居海外曾作畫《青城山全圖》。張大千本是四川人,他晚年十分留念在青城山的日子,“看山還故鄉(xiāng)青”,“而今能畫不能歸”,就是他對故鄉(xiāng)青城眷念之情的寫照。畫家徐悲鴻也曾到過青城山寫生,他在青城山創(chuàng)作了屈原《九歌》中的插圖《國殤》、《山鬼》等作品,其中《奔馬》和《天馬》已刻成石畫陳列在山上。他們和青城有著不解之緣,是青城的秀美和內(nèi)涵給了這些藝術(shù)家無窮的靈感。
青城山上的美味也是著稱于世的,“青城四絕”:一絕“洞天貢茶”,采用清明之前上好的云霧茶,由道士手工制作而成,其味清涼回甜,可與信陽毛尖和西湖龍井媲美。值得一提的是,我也曾是其中的道士之一。在青城的日子,我采過茶,還親自用手在滾燙的鍋里炒過茶葉。二絕“白果燉雞”,是都江堰地區(qū)的傳統(tǒng)菜肴,湯汁鮮美異常。三絕“青城泡菜”,用道士生產(chǎn)的紅椒、蘿卜、大蒜、白菜、生姜為原料,加入鹽巴和山泉,浸泡數(shù)日即可食用。四絕“洞天乳酒”,以青城盛產(chǎn)的獼猴桃為原料榨汁而成,其美也是不可言傳。
青城幽幽,讓我感受到的絕對不是那些靜悄悄的層巒疊嶂,不是那些座落有致的佛道宮殿,也不是那些名人異士的行蹤,更不是那些纏繞一時的美味佳肴,而是她那幽遠深邃的道教文化。我喜歡峨眉的佛,少林的禪——而青城的道也會牢牢的扎在我的心里。談起這些神秘的字影,人們自然會給一些陳舊的寺廟披上神秘的色彩,認為那些得道成佛做祖的事,是凡夫俗子遙不可及的。所以,絕大多數(shù)人把那些歷史上大徹大悟的人,當做神話故事的人物來宣揚,這實質(zhì)上是一件十分可悲的事情。譬如釋迦牟尼和老子,一個是佛祖,一個是道祖,他們曾經(jīng)和我們一樣,都在無數(shù)個輪回里摸爬滾打過,都是在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生生死死的考驗后,悟開心性立地成就的。他們都來自生活,來自人們的內(nèi)心。而后來的人們把他們供養(yǎng)在無比高遠的地方,須不知我們的心曾經(jīng)也是他們的心,只是我們現(xiàn)在迷誤了,無法或無緣承當這個事實。其實,佛、禪、道都是一個意思,都來自我們的真心世界。我是這樣認為的,佛是覺悟的心,禪是本來的心,道是清凈的心,而這三個“心”都是一體的,三而一,一而三,都是本來覺悟的清凈之心。只是由于各人的緣分不同,導致有的與凈土有緣,歡喜念佛;有的與禪宗有緣,喜歡參究;有的與道家有緣,喜歡清修。但是,萬法歸一,都歸到這個“心”字。所以說道不遠求,道不外求,點點滴滴都在各自的清凈性海里。
青城山
我時常把釋迦牟尼和老子奉為我永生永世的導師,所以在青城山出家的幾年里,我喜歡利用空閑坐在竹椅上,以一種敬畏的心情,一頁一頁,去親近他們的智慧。我最愛讀的道教書籍里,《道德經(jīng)》和《清靜經(jīng)》讓我著迷。我熱愛老子,有段時間我覺得自己老是和他在一起,無論吃飯做事,腦子里都是他的文字和形象,甚至夢里也和他一起坐在牛背上……和他一起牧牛,和他一起論道,和他一起歌唱。他除了教會我如何對治自己的煩惱和欲望外,還告訴我一個天大的秘密——清凈是一種無上的幸福,是通往智慧之門的必經(jīng)之路。
已故的導師一樣,時刻影響著我未來旅途中的有時迷茫了,我也會學著其他的道士打打坐。平日里自吹如何清凈如何道德,可是只要坐下來,心里就會翻江倒海,多少年的往事,點點滴滴,是是非非都會云涌而至。因此,我喜歡打坐,打坐可以看清自己虛偽的面孔,可以借點道家的清凈之光,燃燒內(nèi)心的沉疴碎片。
在我的記憶我有種信念,這種信念是青城給予我的,這種信念源于青城山順流而下的小溪。每當我喝了一口清涼的山泉水時,我就會感受到,我們原本清凈的心就像這流動而清澈的泉水,時刻律制著我們躁動的情緒。青城之泉,流動而清澈,流動而不沾著。而這泉水是從山體里冒出的,多像我們?nèi)缛缍粍拥恼嫘模瞾碜晕覀兊男牡匾粯影?。我們得認真做好眼前的事,而不要執(zhí)于事,不要被身邊的是是非非牽著鼻子走。有了這種信念,我會盡量讓自己在這一生里,少惹些麻煩,少露些馬腳,少讓舉頭三尺上的眼睛看他們子孫的笑話。所以,我愛青城,愛她的白天黑夜,愛她細微的陽光灑在我的肌膚上,愛她濃郁的道家氣息不斷地洗刷我的靈魂。
在我的記憶如果說我還有那么一點傲氣,那就是因為我還有一點直追古人的勇氣!
但是,我不敢和今人比,我害怕他們,我永遠不是他們的對手!
在我的記憶所以,我時常仰望青城,仰望靜美而終古的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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