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國古代典籍中,《山海經(jīng)》堪稱一部“奇書”。全書僅31000余字,卻蘊(yùn)含著我們這個世界上古時代的豐富信息。然而,由于時代久遠(yuǎn),其中很多寶貴的信息并不為后世的讀者(包括今天的研究者)所理解,所重視,常被斥為怪誕不經(jīng),甚至被視為神話總集。今天,我們應(yīng)該讓《山海經(jīng)》從神話回歸歷史,恢復(fù)它是上占時代的一部信史的本來面目。
漢代劉秀(歆)在(上《山海經(jīng)》表)中寫道:“《山海經(jīng)》者,出于唐虞之際?!韯e九州,任土作貢,而益等類物善惡,著《山海經(jīng)》。皆圣賢之遺事,古文之著明者也。其事質(zhì)明有信?!睎|晉郭璞在《山海經(jīng)序》中稱《山海經(jīng)》的記述“跨世七代,歷載三千”,言之鑿鑿?!渡胶=?jīng)》之歷史性,其源蓋出于此。
按照茅盾先生關(guān)于神話的分類,《山海經(jīng)》中是具有“開天辟地"、“萬物來源”、“幽冥世界”和“人物變形”這四類神話的,那么,最后剩下兩類,即日月風(fēng)雨及其他自然現(xiàn)象的神話和記述神(或民族英雄)的武功的神話,《山海經(jīng)》里有沒有呢?
袁珂先生在《中國古代神話》中說:"我們要找開天辟地的人物,最后還是不能不想到較早的古籍《山海經(jīng)》里所記述的那個鐘山的燭龍神?!?/span>
我們認(rèn)為:第一,盤古和燭龍是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兩回事。第二,所謂“燭龍",并不是神話中的人物,而是一種自然現(xiàn)象,說白了,可能是“北極光”。
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由于地球繞太陽公轉(zhuǎn)的軌道平面和地球的赤道平面成23.5度的交角,太陽直射點(diǎn)在北緯23.5度和南緯23.5度的兩條緯線之間來回移動,當(dāng)夏至?xí)r太陽直射北回歸線,在北緯66.5度以北的地區(qū)一天24小時都在太陽的照射之下,為永晝;相反,在冬至?xí)r,太陽直射南回歸線,在北緯66.5度以北的地區(qū)則為永夜,北緯66.5度以內(nèi)為北極圈。據(jù)統(tǒng)計,北極圈一年中永晝?nèi)諗?shù)為186天,永夜日數(shù)為179天。古人卻不知曉永晝和永夜形成的原因,從而在《山海經(jīng)》中記下了“燭龍暝乃晦,視乃明”的語句,可能被后人變成了神話。
與此相聯(lián)系的則是有關(guān)太陽的神話。茅盾先生在〈神話研究〉中說:“太陽神在各民族神話中是極重要的一位。"
《海外東經(jīng)》:“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大荒東經(jīng)》:“湯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載于烏?!?/span>
袁珂先生從神話的角度解釋道:“古神話說,天上的太陽一共有十個,十個太陽都是帝俊的妻子羲和所生,它們都住在東方海外的扶桑樹上,九日居下枝,一日屆上枝;‘一日方至,一日方出。’太陽做運(yùn)行天空的工作,原來是輪流出去值班的。所以天上雖有十個太陽,常見的還是只有一個。你看,古神話的設(shè)想和安棑多么完美!景象又是多么宏麗!”(袁珂:《神話選譯百題》,第151頁)
其實,這“十日所浴”,并非什么神話,而是北極地區(qū)自然景觀的真實寫照。如我們而分析所說,北極地區(qū)夏季有不落的太陽,緯度不同,長晝長夜的長短也是不同的。在高緯度地區(qū),夏季和秋季都有一段時間,太陽剛從一端地平線上落下,很快又從另一邊升起,即“一日方至,一日方出"。原始先民們并不知道這是由于地球繞太陽公轉(zhuǎn)的軌道平而和地球赤道平而成23.5度的交角形成的。他們認(rèn)為如果不是有十個太陽——"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便不會這么快就又有一個太陽升起來。原始先民不懂科學(xué),只是記錄下了奇異的北極現(xiàn)象,后來就被人們變?yōu)樯裨捔恕?/span>
除了上面所說的以外,還有一個類型,向來也是被當(dāng)作神話故事來看待的,那就是《夸父追日》和《精衛(wèi)填?!贰?/span>
《大荒北經(jīng)》:“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成都載天,有人珥兩黃蛇,把兩黃蛇,名曰夸父。后土生信,信生夸父。夸父不量力,欲追日景。逮之于禺谷。將飲河而不足也,將走大澤,未至,死于此。”
《海外北經(jīng)》:“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
其杖,化為鄧林。”
“后土生信,信生夸父?!焙笸粒倜?,管理天下的土地。炎帝之后勾龍,顓頊時居北方為后土。"成都栽天”,其山即為蒙古之東塞汗山.海拔2864米,在高原及沙漠中顯得峻髙挺拔;成吉思汗,或以地為名以山為號??涓概苓M(jìn)沙漠,自然口渴,他身后還有許多隨從和馬群,需要大量的水。“將飲于河",此河未必就是黃河;或者是沙漠中的小河,其水量自然不大?!氨憋?/span>大澤","大澤”在蒙古東南部一帶?!渡胶=?jīng)》中有時記作“方千里",有時記作“方百里”,這是歷史變化之使然,說明時代前進(jìn),大澤面積也在逐步縮小,正所明滄海桑田。"方千里"可能是在夏代;"方百里”,可能是在商代;而到了周代,大澤就演變成“流沙千里,積羽千里”的"瀚?!绷耍ㄒ姟赌绿熳觽鳌?,這也說明《山海經(jīng)》并非記于一時。有人認(rèn)為既然是"方千里”,那"方百里"就是誤寫,這是用固定不變的眼光來看變動著的世界,當(dāng)然就脫離現(xiàn)實了,甚至認(rèn)為是神話了。而從夏到周,兩千多年的歷史中“滄海桑田”不知已有幾經(jīng)過了。
“珥兩黃蛇,把兩黃蛇”,這是人像上的裝飾,但后來變成了“操蛇之神”,就神秘化了;再加上"棄其杖,化為鄧林”等成分,于是就不著邊際了。這一故事就這樣被傳為神話。然而,“夸父”應(yīng)是實有其人、實有其亊、實有其尸的。從當(dāng)時生活地域看,炎帝之后勾龍氏,即“舉落氏”、“俄羅斯”;夸父之尸可能就是現(xiàn)在莫斯科大教堂中的“圣謝拉菲姆”干尸。尸體的保存方法,《列子?湯問》記作:"夸父……道渴而死,……尸裔肉所浸?!边@是上古保存尸體的最佳方法。徐南洲先生也認(rèn)為:“這個著名的夸父追日的故亊.今天稱之為神話甚至叫做笑話,都無不可。然而這卻是上古先民探索太陽運(yùn)行規(guī)律的一次生動寫照?!边@何嘗是神話呢?”(《山海經(jīng)新探》,第243頁)
再看“精衛(wèi)填海、“精衛(wèi)填海",幾乎無人懷疑它是神話,其實它也不是神話。
《北山經(jīng) 》:“發(fā)鳩之山,其上多柘木。有鳥焉,其 狀如烏,文首、白喙、赤足,名曰梢衛(wèi),其鳴自叫。是炎帝之少女曰女娃,女娃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故為 精衛(wèi),常銜西山之木石,以堙于東海。”
發(fā)鳩之山,在今山西,可能為女娃的領(lǐng)地。精衛(wèi)鳥,可能為當(dāng)?shù)氐奶禺a(chǎn),由女娃所飼養(yǎng),并為女娃服務(wù)的鳥,如西王母之“三青鳥”,其他氏族“使四鳥"等 類。問題的關(guān)鍵是“溺而不返”這句話的真實含義。
“溺”如果真是“溺死”,還談什么“返"與"不返”?“不返"二字豈不是贅言?"游于東?!?,并不是在東海游泳,而是出游。一個少女,自己到東海甩游泳,淹死后又變成鳥,還知道銜著西山之木石去坊東?!@些既不可思議,又不合乎生活實際。
《列仙傳》說:“炎帝少女,追赤松而得仙?!?/span>
赤松子,是神農(nóng)氏的雨師,是專門調(diào)查、研究、預(yù)報雨情的,當(dāng)然足跡遍全球?!逗M鈻|經(jīng)》已介“雨帥妾”的國名,當(dāng)然可能是赤松子到過美洲。女娃出于好奇,想看看精彩的外部世界,遂聽信了赤松子之言,放棄了自己的領(lǐng)地和宮廷生活,出外遨游,“游于東海,溺而不返",是“沉溺”于那里的美麗風(fēng)光、物產(chǎn)豐富,過上了神仙般的自由生活。一字之差,竟成了神話。
女娃到哪里去了呢?女娃來到了南太平洋的島國一一“斐濟(jì)”。據(jù)澳大利亞地名學(xué)家艾德甩安?曾姆在《世界地名》—書中稱:“斐濟(jì)"(Fiji)西南太平洋上的群島,位于新西蘭之北。名稱來源不明?!?/span>
從語言學(xué)上考釋,“斐濟(jì)”之名來源于“發(fā)鳩"(古音讀fei ji),那一帶風(fēng)景宜人,歌舞升平,對于囿于宮廷的少女,自然富有吸引力。斐濟(jì)首府“索瓦”(或“蘇瓦”)一音則源于“少娃”,那里的居民個子高,皮膚紅,與波利尼西亞人、美拉尼西亞人人種不同,且能歌善舞,正如《山海經(jīng)》所說它實為炎帝的后代。
其他神話亦如此,以訛傳訛而形成。比如“共工怒觸不周山",實為今天東非大裂谷,有言“天柱折,四維絕”,其實《山海經(jīng)》中無此語,可能是后代族人紀(jì)念共工時所說。
再如“鑿齒國”,只是某些部落有鑿齒的習(xí)俗而名之,后世注家就說成是“齒如鑿,長三尺”了……《山海經(jīng)》在成書之前,經(jīng)歷了很長的口耳相傳時期,本身難免有一些荒誕不經(jīng)之詞,但古人并非有意作偽;即在成書之后,也屢經(jīng)增刪竄改,出現(xiàn)一些“神話”是不足為奇的。今天,我們的工作則是辨?zhèn)未嬲?將那些不實之辭剔除出《山海經(jīng)》,讓《山海經(jīng)》從神話回歸歷史,恢復(fù)它是一部信史的本來面目。從大道運(yùn)行的高度宏觀的歷史觀點(diǎn)出發(fā),“神”是神化了的人,“神話”是 神秘化了的歷史。有中國史家傳統(tǒng)與風(fēng)范的著述, 被后人誤了為神話,今天應(yīng)還它以真而目;長期以來籠罩在《山海經(jīng)》上的神話迷霧,在太陽的照射下正在逐漸廓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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