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在藏傳佛教中的地位
藏傳佛教即喇嘛教,它是在公元八世紀時,由印度傳入的密教與漢地傳入的大乘佛教,以及西藏本地的原始宗教——“苯教”相結合的產(chǎn)物1,而在這之前,公元六世紀時,茶便隨著藏王與唐王朝的聯(lián)姻而進入了藏區(qū),唐朝李肇所撰《唐國史補》中記載:“常魯公使西番,烹茶帳中,贊普問曰:此為何物?魯公曰:滌煩療渴,所謂茶也。贊普曰:我此亦有。遂命出之,以指曰,此壽州者,此舒州,此顧諸者,此薪門者,此昌明者?!庇纱丝梢?,當時的藏王室對內(nèi)地的茶已有十分深入的了解。藏族民眾大量飲茶的記載在宋代已出現(xiàn),如《新安志》卷下《洪尚書》載:“蕃部日飲酥酪,恃茶為命。”《續(xù)文獻通考》卷二二載:“夷人不可一日無茶?!鼻О倌陙碓谶@個全民信仰喇嘛教,并有著獨特的白然環(huán)境及飲食結構的地區(qū),茶早已成為藏胞不可或缺的必需品,而他們的飲茶習俗及茶文化現(xiàn)象與內(nèi)地漢民族有著很大的區(qū)別。本文介紹了作者進入藏區(qū)寺院、牧民中考察藏茶文化現(xiàn)象的基本情況,并對茶在藏傳佛教中的地位及作用進行了初步探討。
1、道孚縣及靈雀寺概況 隸屬于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的道孚縣,位于川西北海拔2900-5000米的高原,90%以上的居民都是藏胞,道孚在唐代屬吐蕃。這里氣候較惡劣。冬寒夏涼,耕地有限,藏胞以逐草而居的牧業(yè)為主,在鄰近縣城一帶也有一部份半農(nóng)半牧民。離縣城七十余公里的玉科區(qū)為純牧區(qū),4000余米的白日山使該地區(qū)一年中有八個月因冰雪封山而與世隔絕。我們進入藏胞家中,帳房中看到,產(chǎn)自四川雅安、灌縣、天全等地的康磚茶、金尖磚茶是每戶大量貯存著的必備品,在牧區(qū),帳房內(nèi)地灶上的火終日不息,熬煮著磚茶水,藏民多圍坐火旁飲用加入牛奶、酥油的茶水,其飲用量可高達每人每日3900ml。在每個藏民家庭除了茶之外,給人印象最深的是每家懸掛的喇嘛教領袖的肖像,以及一些宗教擺設、用品,可見藏傳佛教已進入了每個藏民家庭。位于縣城的靈雀寺建于清代,為五世達賴喇嘛的弟子伙卻吉、昂翁彭措所建,是格魯派拉薩三大寺的一個屬廟,現(xiàn)有入寺喇嘛三百余人。我們在靈雀寺的廚房中看到兩口直徑2.5米、深1.5米大銅鍋,這是專用來燒茶水的,年青的專職茶水喇嘛每日不斷熬煮“甲處”(茶水)供僧侶飲用。寺院舉行念大經(jīng)和法會期間,這兩口鍋要熬煮供二干余人飲用的茶。寺廟建有貯存磚茶的專用倉庫,一個比孔(倉庫)可容納一千五百馱(每馱100市斤左右)茶葉。
2、茶在藏胞中的地位 傳統(tǒng)觀點認為,由于藏胞多食牛羊肉類及奶制品,缺少蔬菜,所以用茶去脂,補充維生素。這個觀點忽略了茶在藏胞中的神圣地位,我們從下述現(xiàn)象中可以證實這一點。
在藏族的禁忌與道德規(guī)范中規(guī)定,向客人敬茶時,禁忌拿臟碗使用,禁忌將手指放在碗口上,禁忌用一只手端碗,斟茶后,還要將手先在裙褲上擦一下,然后雙手捧上,請客人飲用2。同時,茶在藏民的宗教活動中可作為“神物”去求得,可見藏胞將茶看得比漢民更為神圣,已成為他們圣潔莊嚴的象征。
茶在漢族的佛、道教派里,是他們修身養(yǎng)性的工具。但在藏傳佛教中,茶已完全成為了“圣物”,神靈的恩賜。在“色拉寺調(diào)查”中看到,寺廟所有佛事活動中,所需物品的清單中排列第一位的總是茶,寺廟向窮人施舍的第一物品也是茶3。我們在靈雀寺同樣也看到了這一現(xiàn)象,僧侶們以虔誠之心,雙手捧飲寺廟款待的茶。在誦經(jīng)的大殿,成百身披紅色袈裟的誦經(jīng)喇嘛,面對熱氣升騰的奶茶,誦經(jīng)膜拜,此種規(guī)儀早已超出一般生理需求。
我們在靈雀寺還了解到,茶甚至成為喇嘛升遷的重要條件。在靈雀寺的經(jīng)學組織有三個扎侖,它的制度十分嚴密,其中有一個呷熱扎侖,這個扎侖的主要職能是在喇嘛中定資歷。呷熱扎侖的喇嘛必須在西藏拉薩學經(jīng)滿三年,同時要取得命名為“名打娃”的學位。而要獲得“名打娃”學位,必須是在西藏寺廟里給全孔村的喇嘛熬過茶的。由此看來,寺院將茶作為自身鍛煉與提高的象征。第三個扎侖叫雀熱扎侖,雀熱的任務是講經(jīng)和對經(jīng)學的辯論,具有了一定文化水平、熟習經(jīng)典、能言善辯的喇嘛才能參加。寺院規(guī)定,如需退出雀熱,必須給全扎侖的雀熱喇嘛熬一次茶才能退出。在這里,茶又成為喇嘛們寄托圣潔感情與懷念的物品。
在藏區(qū),茶具是每個家庭必不可小的日用品,而寺院內(nèi)的茶具則更披上了圣潔、至上的色彩,那些向宗喀巴供奉茶水的玉制、銀制、金制茶碗,熬煮茶的雕花大銅鍋已成為靈雀寺的寶物,而從這寶物之中傾出的茶水更成為前來祈禱的藏民們所渴望得到的“神水”。
喇嘛廟中的奉茶、飲茶活動是與誦經(jīng)活動融為一體的佛事活動,來自于神靈賜予的茶將成千上萬藏民聯(lián)系在一起。寺院給茶賦予了至高的神秘的色彩,而茶也幫助寺院將藏族百姓臣服于神靈之下。這種規(guī)模大,極其莊嚴的茶事活動早已超越了人類的功能需求,與唐代文人士大夫煮茗于山野,獨斟于青燈形成強烈的反差。藏傳佛教將茶作為靈物、漢族僧俗將茶當作修身養(yǎng)性之物,獲得現(xiàn)實之中的自我完善,而藏民將茶作為神靈之物以祈禱于未來,這種差別與藏區(qū)更接近佛教發(fā)源地,還保留著佛教原始形態(tài)有關,由此我們可以看到中國藏民族與漢民族通過茶所追求的兩種不同精神世界。
藏民族的飲茶習慣與漢民族存在著很大差異,在茶的選擇上,干百年來,藏胞堅持使用的是便于運輸,便于貯藏,價格便宜的磚茶,這與藏區(qū)惡劣的氣候和相對落后的交通、經(jīng)濟水平密切相關。在沏茶方面,嚴酷的環(huán)境使他們無法去追求水的甜美、純凈,沖泡的溫度和火候,他們改沏、泡茶為熬茶,再加上牛奶和酥油,變單純飲料為食品,這種飲茶方式的另一個特點是群體行為,喝奶茶、酥油茶等在寺院是集體圍坐喝飲至天明,在人煙稀少的藏區(qū),藏民們熱衷于集體活動,在這些活動中,他們的情緒得以宣泄。
嚴酷的自然條件,具有極大影響力的藏傳佛教,形成了藏族地區(qū)獨特的茶文化現(xiàn)象,這種更貼近大自然的質(zhì)樸、粗獷、尚群體的茶俗,將茶作為神靈之物,以求通過它獲得現(xiàn)實的精神力量的“藏族茶文化”是藏族人民為中國茶文化作出的巨大貢獻。(趙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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