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臨江仙·長記碧紗窗外語》詩詞賞析

納蘭詞·臨江仙

長記碧紗窗外語，秋風吹送歸鴉。片帆從此寄天涯。一燈新睡覺，思夢月初斜。

便是欲歸歸未得，不如燕子還家。春云春水帶輕霞。畫船人似月，細雨落楊花。

詞譯

為什么總是不能忘記那些細碎的往事呢？

碧紗窗外，是你的寂寞、伊人的等待。喃喃細訴的，不是風，而是零亂的心。歸鴉總是隨著秋風而來，這份欲歸的心情，訴向誰邊？

漂泊異鄉(xiāng)，是春風，也該把故園的柳吹拂成絲了吧？是春雨，也該把故園的花潤成鮮麗了吧？然而，守望的，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入夢的，也只是那斜斜的殘月。

不是你這一生只愛孤寂、只愛漂泊，而是想歸都不能啊。燕子寒來暑往，路途雖遠，行程雖苦，總還有到家的一日，而你呢？

又是春天了。畫舫游于燈影槳聲，穿于紅塵擾攘。而你，任風鼓白色長袍，心淡如月光。細雨無聲地落下來落下來，楊花濕了，重了，落了，漂泊的你，也有靠岸的一天嗎？

評析

這篇仍寫厭惡仕宦，天涯思歸之情緒。

春天到來了，而分別是在去秋薄暮，長別既久，今又相思頓起，故于起句劈頭就“長記”別時的情景。“長記碧紗窗外語，秋風吹送歸鴉?！鼻镲L裊裊，吹送寒鴉歸巢，而我卻不得不離家奔赴王事。碧紗窗外，你我依依別話的情景，早已長銘于心，時時念及。

接下來，“片帆從此寄天涯”，“片帆”緊承“窗外語”“歸鴉”而來，寫自己從此羈旅天涯，漂泊他鄉(xiāng)的孤旅之景，思歸的主旨很是明顯。“一燈新睡覺，思夢月初斜”是寫自己在客舍的凄迷之情：剛剛睡醒，獨對一燈熒熒如豆；因為天涯孤旅難耐，所以夢里也在思念故園，思念家中美妻。

下闋接前意脈，再伸欲歸不得，連秋去春歸的小燕子都不如的恨憾。

“便是欲歸歸未得，不如燕子還家?！被妙檳椤杜R江仙》“何事狂夫音信斷，不如梁燕猶歸”，將燕子和自己作對比，頗有深意。是啊，燕子要飛便飛，來去自如，可以隨時飛回舊巢，但自己王事在身，身不由己。比著比著，他不禁希望有朝一日能與心上人徜徉在春云春水之間，欣賞著煙柳畫船，沐浴著楊花細雨，享受一番舒心寫意的生活。

“春云春水帶輕霞”，“春云春水”化用高觀國《霜天曉角》“春云粉色，春水和云濕”，巧妙地表現(xiàn)了水天一色，云映水中的景象，而“帶輕霞”三字，更為這幅旖旎風光畫卷，點帶了幾許迷離的絢爛煙霞，使其無限迷人。在如此迷魂淫魄的春景掩映下，詞人攜著如花似月、皓腕凝雪的妻子，步履款款，徉徜在湖邊畫船，看那細雨飄若晴絲，柳絮飛如雪花，真是愜意無比，浪漫無倫。

“春云春水帶輕霞。畫船人似月，細雨落楊花?！弊詈箦闯鲆还P，描繪想象中與伊人春光共度的悄景，化虛為實，極其浪漫，這就使小詞更富深情遠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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