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憶秦娥（山重疊）》詩詞注釋與評析

憶秦娥（山重疊）

龍?zhí)犊?/p>

山重疊。懸崖一線天疑裂。天疑裂。斷碑題字，古苔橫嚙。風(fēng)聲雷動鳴金鐵。陰森潭底蛟龍窟。蛟龍窟。興亡滿眼，舊時明月。

【注釋】

《憶秦娥》：又名《秦樓月》，四十六字，前后片各三仄韻，一疊韻，宜用入聲部。龍?zhí)犊冢涸诮襁|寧省鐵嶺市境內(nèi)。明朝時龍?zhí)犊跂|為建州部，南為哈達(dá)部，西邊是明朝開原總兵轄境，北邊為納蘭性德祖先葉赫部所在地。葉赫部歸附明朝時，龍?zhí)犊谝粠г?jīng)成為努爾哈赤與明朝軍隊(duì)殺伐的戰(zhàn)場。萬歷四十七年（1619），納蘭性德的曾祖父金臺什率領(lǐng)的葉赫部在努爾哈赤的鐵蹄下滅亡。天疑裂：懸崖之間露出的一線天空好像是被群山撕裂開來一樣。斷碑題字：殘破的石碑上題字模糊不可辨識。古苔橫嚙：遍布的蒼苔似乎要將銘記著歷史的碑文一點(diǎn)點(diǎn)啃咬、蠶食殆盡。蛟龍窟：龍?zhí)犊谟旋執(zhí)?，傳說潭底有蛟龍。

【評析】

康熙二十一年（1682），性德隨駕康熙東巡到盛京、松花江、大兀拉等地，返程中途經(jīng)龍?zhí)犊?，四月十三日過葉赫，十六日至鐵嶺。龍?zhí)犊诰嚯x納蘭性德祖上居住之地不及百里，作為葉赫氏的后代，性德此時的心情感慨萬分。半個多世紀(jì)前，葉赫氏被愛新覺羅氏征服，性德的曾祖父金臺什被努爾哈赤處死。半個多世紀(jì)后，性德卻又作為愛新覺羅氏康熙皇帝的臣子踏上故土，祖輩之間的恩怨情仇歷歷如在眼前。詞上片寫景，敘龍?zhí)犊诘貏蓦U峻，歷史的風(fēng)云湮沒在斷碑蒼苔之間。下片以“興亡滿眼，舊時明月”作結(jié)，祖輩曾經(jīng)的輝煌與失敗深藏在記憶里，至高無上的帝王愛新覺羅·玄燁就在身邊，性德無限感慨卻不能盡情傾訴，只能化作一聲輕嘆：歷史的興亡盛衰如此變幻莫測，永恒不變的只有當(dāng)年的明月，一如既往地照耀著今天的滄桑時世。而此時的康熙，在經(jīng)過記載曾祖勝利的故地時，也寫下了詩句以詠懷歷史。只是他的文字充滿著勝利者的驕傲亢奮，與性德的蒼涼低沉截然不同?？滴踉凇督?jīng)葉赫故城》詩中這樣寫道：“斷壘生新草，空城尚野花。翠華今日幸，谷口動鳴笳。”在性德眼中殘破荒蕪的斷碑殘野，在康熙看來卻是萌生“新草”和鮮花的沃土。同樣是歷史中曾經(jīng)驚天動地的金戈鐵馬和震耳欲聾的號角聲，在性德聽來無比落寞；在康熙耳中，卻是滿溢著凱旋者的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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