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玉孃
浣溪沙秋夜
玉影無塵雁影來,繞庭荒砌亂蛩哀??????????????????????????????????????????????????????????????。涼窺珠箔夢初回??????????????????????????????????????????????????????????????。
壓枕離愁飛不去,西風(fēng)疑負(fù)菊花開??????????????????????????????????????????????????????????????。起看清秋月滿臺。
深秋,長夜,一個閨中少婦倚樓悵望。她看到,月輪皎潔如玉纖塵不染,在天穹高處灑下清輝,留一團亮影;大雁排成雁陣群飛而至,在天幕中間印上人字,掠兩道暗影。她聽到,圍繞庭院中長滿野草的臺階,蟋蟀發(fā)出悲哀雜亂的鳴叫聲。她覺得,秋夜涼意真盛,自己竟被透過珠簾的寒氣驚醒了好夢。念夢中與戀人歡聚的情景還歷歷如在目前,她忍不住嘆息道:白天捱不過相思之苦,想想夜里總可以借睡眠緩解一下了吧?誰知睡著也是離愁滿枕。西風(fēng)蕭瑟凄緊,菊花獨自開放,春日之風(fēng)催花,秋日之風(fēng)怕只是摧花,我所思念的人兒啊,早些歸來吧,不要像西風(fēng)辜負(fù)菊花那樣,辜負(fù)我的一番深情。
按通常語序,應(yīng)是:寫受涼夢回的第三句為首句,寫離愁難除、西風(fēng)負(fù)菊的第四、五句為下面的兩句,然后再是起看秋月與描寫月影、雁影和亂蛩哀音的下片三句。作者自己的處理方法,使讀者一開始受凄清景物的感染而漸生悲涼之意,接下去再體味作者所傾訴的傷離念別相思之情,就更增一分同情與憐憫。從每一句看,用筆也很周到。首句“玉影”、“雁影”兩用“影”字,用法卻有變化,“玉影”是比喻義,指明月,“雁影”則是實寫,且“玉影”之靜與“雁影”之動亦有對比?!坝裼盁o塵”,暗有妾心清皎如明月之意,“雁影來”則有引人從候鳥來聯(lián)想到所思之人不來的作用。次句寫蛩鳴而前綴一“亂”字后系一“哀”字,情感傾向已十分鮮明。而所鳴之地又在“荒砌”,即荒涼的臺階下,其音必更令人橫生凄苦之情。再加上“繞庭”二字所渲染的空間幽深感,那種情調(diào)竟低回掩抑至極。第三句“涼窺”謂涼意從珠簾中透入,似人貼面窺探,筆墨新穎別致,可稱警策,見出作者功夫的老到?!皦舫趸亍比?,意味亦甚雋永,所夢為何,讀者不難猜得卻又無法詳知,故有迷離惝怳之效。第四句寫離愁用“壓枕”、“飛不去”形容之,又是妙筆生花之語。“壓”字謂其愁之重,“枕”字暗示晚上愁思令人耿耿不寐,選“飛”而不選“除”、“消”之類意較質(zhì)直的動詞,愈空靈愈深厚,又不僅煉字工妙而已。第五句用比興語亦甚渾化,幽怨之情如見?!拔黠L(fēng)”可解為代表所思之人,“菊花”則可解為自指,西風(fēng)負(fù)菊花,顯然是說遠(yuǎn)行的戀人有負(fù)閨中癡女子,沒有如期歸來?!拔黠L(fēng)”、“菊花”都有時間性,故可如此解釋。而作者用“疑”字表達(dá)不那么肯定的語氣,既見出相思女子不愿往壞處想的心理,亦見出其性情之真淳。至于末句“起看”云云,與首句前后呼應(yīng),將應(yīng)該先說的話放在最后,以倒挽之勢出之,語氣轉(zhuǎn)平而悲涼反深,大有一唱三嘆、情何以堪的神韻。
法曲獻(xiàn)仙音夏夜
天卷殘云,漏傳高閣,數(shù)點螢流花徑。立盡屏山無語,
新竹高槐,亂篩清影??串嬌?,羅衫上,光凝月華冷。
夜初永。問蕭娘、近來憔悴,思往事、對景頓成追省。
低轉(zhuǎn)玉繩飛,澹金波、銀漢猶耿。
簟展湘紋,向珊瑚、不覺清倦,任釵橫鬢亂,慵自起來偷整。
詞的上片寫夏夜景色。起首三句分別從視覺與聽覺的不同角度描寫入夜時的寧靜氛圍:“天卷殘云,漏傳高閣,數(shù)點螢流花徑?!碧炜杖f里無云,耳邊傳來陣陣滴漏聲,幾只螢火蟲在花徑上飛來飛去。“卷”、“傳”、“流”幾個動詞用得很準(zhǔn)確。接著由景及人,“立盡屏山無語”,表明主人公在屏風(fēng)前孤獨沉思,站立已久。“新竹高槐,亂篩清影”二句“清影”暗示有月,“亂篩清影”則暗示有風(fēng),而紊亂的樹影也與主人公紛亂的思緒相對應(yīng)?!翱串嬌龋_衫上,光凝月華冷”,以一個“看”的動作表現(xiàn)人物心理。看到灑滿畫扇、羅衫的月光,主人公有何感受,雖未明言,卻不難體會,因為月下相思的描寫在古代詩詞中屢見不鮮。時為“夏夜”卻言“冷”,一方面說明夜已深,但與其說是生理感覺,不如說是心理感受。詞的上片描繪了一個異常凄清的月夜景象,表現(xiàn)了主人公的孤獨與寂寞。
過片“夜初永”承上啟下,轉(zhuǎn)入抒寫對月懷人之情。“問蕭娘、近來憔悴,思往事、對景頓成追省”,這是主人公的自問自答?!笆捘铩痹谠娫~中泛指女子,主人公“近來憔悴”是因為“思往事”的緣故。在往日的月光下,主人公與心上人不知度過了多少愉快的時光,如今仍是同樣的月光,卻只能“追省”那已逝去的一切了?!暗娃D(zhuǎn)玉繩飛,澹金波、銀漢猶耿”,“玉繩”,雙星名,位于北斗七星中玉衡星的北面?!敖鸩ā保冈鹿??????????????????????????????????????????????????????????????。“簟展湘紋,向珊瑚、不覺清倦”,隨著星移月淡,在天快亮的時候,女主人公感到了疲倦,展開竹席,放上枕頭,躺了下來。“珊瑚”,指珊瑚枕,一種裝飾精美的枕頭?!叭吴O橫鬢亂,慵自起來偷整”,暗示天已明,女主人公卻無心起床梳妝打扮。因為“女為悅己者容”,身邊無“悅已者”的女主人公又梳妝給誰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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