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周星譽
醉花陰·初三夜泊石門縣,微霽見月,同夢西。
吹笛語兒城下路,帆卸明湖樹。城上月蒙蒙,城下垂楊,尚濕前朝雨。自檢麝囊燈畔覷,費盡閑情緒。無賴是秋鴻,但寫人人,不寫人何處。
石門縣,今已并入浙江桐鄉(xiāng)。
遠處傳來悠揚悅耳的笛聲。船泊湖畔,白帆抖落。平視而望,一條宛曲的小路伸向城下。湖面波光瀲滟,湖堤樹影憧憧。遠處,城上月色朦朧。城下垂柳依依,柳枝間飄來陣陣雨后清新、潮濕的氣息。這是上片所描繪的夜色。旅途飄泊,乍到新地,詞人心中自然會涌出新奇、欣喜的感覺,故對外物的觀察也極為細膩。詞中設色較為清淡,笛聲、路徑、船帆、堤樹、月暈、垂楊、雨氣等所組合成的境界,雖僅寥寥數(shù)筆,然卻如工筆畫似的勾勒出完整的空間形式,其中音響、色彩、氣息的渾化和一,也使詞境既幽雅、沉靜,又充滿了生氣、活力。
下片側(cè)重寫情?!白詸z麝囊燈畔覷”,時光尚早,詞人返歸艙中,就著燈光細細地翻看著隨身攜帶的香囊。香囊為戀人相贈的定情物。漢代繁欽《定情詩》云:“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薄皺z”、“覷”的細節(jié)處理,見出詞人心緒的變化?!盁o聊”三句,筆勢推衍,情調(diào)更進一層。秋鴻南飛,結(jié)成“人”陣,此為自然界常見的現(xiàn)象。然在有情人眼中,卻有著極其強烈的情感色彩?!安粚懭撕翁帯?,此一貌似無理的責難,將詞人未知情人現(xiàn)在何處的迷惘、惆悵的傷感,渲瀉得淋漓盡致。末三句好就好在將物象與人情極為巧妙地揉合,淺淺道出,卻孕含極其豐厚的韻致。
本詞沿用了上片寫景,下片言情的常規(guī)格式。但寫景語言清淡,節(jié)奏悠緩,描繪如畫,情景如在目前;言情則不作正面鋪寫,而是以動作、物象的騰挪跳躍,賦予詞境較為深遠的意味,給人以“淡而艷,淺而深,近而遠”(顧璟芳語,見田同之《西圃詞話》)的審美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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