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簡《復寄石崖》懷友詩

復寄石崖·黎簡

饑能鸞嘯病鳧伸，歸似鴻飛出犬狺。

萬戶冷眠琴獨語，東城風雨杳懷人。

石崖為黎簡友人。在此詩之前，黎簡曾寫有一首《左處士石崖彈琴詩》，故這兒云“復寄”。這是一首別具一格的懷友詩，重在替石崖寫照傳神。詩的語言凝練、生動，極富表現(xiàn)力。

詩的開頭兩句寫石崖平時的生活及其處世為人。“饑”了，無錢買米；“病”了，無錢求醫(yī)：石崖的生活可謂清貧之至！然而這位處士對待“饑”與“病”自有其獨特的方式。“嘯”，古代的高人雅士往往將它當作一種生活的藝術，視為“離俗”的表現(xiàn)。晉代的阮籍、王徽之、孫登等留下了許多善嘯的故事?！傍D伸”，是古人模仿野鴨子舒展肢體動作的一種健身體操?！痘茨献印ぞ裼枴分刑岬竭^六種保健養(yǎng)身的動作：“熊經(jīng)”、“鳥伸”、“鳧浴”、“猿躩”、“鴟視”、“虎顧”。華佗曾模仿虎、鹿、熊、猿、鳥等五種動物姿態(tài)創(chuàng)造一種名為“五禽之戲”的體操，指出：“體中不快，起作一禽之戲”，則可“除疾”，使“身體輕便”。石崖“饑”則以“鸞嘯”療之，“病”則以“鳧伸”治之，這就十分傳神地寫出了他安貧樂道的生活態(tài)度和離塵遠俗的高潔情懷。為什么歸家時急急“如鴻飛”？因為世俗小人面目太可鄙；為什么出門時遭到“犬狺”？因為不肯同流合污，傲視、得罪了那些世俗小人。詩人在這里連用兩個比喻，非常形象地傳出了石崖憤世疾俗的心境和孤高離群的性格。

如果說詩的開頭兩句通過日常生活的細節(jié)描寫活現(xiàn)了石崖的形象，那末三四兩句則通過雨夜彈琴的深遠意境，進一步表現(xiàn)他高雅的意趣和幽獨的情懷。“琴獨語”與“萬戶冷眠”對照，帶有眾皆沉醉，唯他獨醒的味道，突出了石崖的卓識高情。“獨語”什么？不著一字，留下空白，讓讀者想像得之。不過，從結(jié)句“東城風雨杳懷人”來看，石崖的雨夜彈琴，并非心平氣和時的隨意消遣，而是獨抱幽懷時的心靈的傾訴。這種心靈的傾訴，可嘆周圍無人知音，知音者在遠方。由此可想見，“琴語”的內(nèi)容之一是傾訴“杳懷人”的無限深情，此“人”即同時在思念自己的詩人黎簡。

這首絕句藝術表現(xiàn)上的一個顯著特點是，在替石崖寫照傳神時，看似語不及己，其實筆端飽含感情，即是說，詩人對老友的同情、贊賞、思念之情溢于字里行間。究其原因，不僅因為詩人與石崖一樣，過著甚為清貧的生活，更重要的是，兩人的性格相近。黎簡為人也很清狂，曾自刻圖章曰“小子狂簡”?！俄樀驴h志·黎簡傳》曾記載黎簡繪畫出名后，登門“求畫者趾相接，意稍有不合，雖巨金必揮去?！蓖瑯拥毓赂哌h俗，黎簡和石崖可謂神交，是真正的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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