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柳
賀知章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
不知細(xì)葉誰裁出,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
【題解】
賀知章(659-744),字秀真,自號“四明狂客”。越州永興(今浙江蕭山縣)人;一作會稽(今浙江紹興)人。唐代詩人,書法家。少年時以文詞知名。性格豪放開朗,以“清談風(fēng)流”為時人所傾羨。武則天證圣年間進(jìn)士。官禮部侍郎,兼集賢院學(xué)士,官至秘書監(jiān)。他秉性曠達(dá)無羈,晚年更為放誕,與李白、張旭等七人友善,時稱“醉中八仙”。工于書法,尤擅草隸。天寶三年(744),上疏求為道士,告老還鄉(xiāng),歸隱鏡湖。
《全唐詩》存其詩一卷,僅十九首,多為祭神樂章和應(yīng)制詩,其中六首是絕句。其詩以絕句見長,富有感情,自成一家。賀知章寫景詩作,清新暢達(dá),不尚華彩,常用俗語入詩,無意求工,樸實(shí)流暢,卻頗見新意。《回鄉(xiāng)偶書》、《詠柳》為傳世名作。
【解讀】
這是一首詠物詩,贊美的是早春二月的楊柳。
“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絳?!薄渤醮旱臈盍鹑裘铨g少女碧玉,苗條的身段,婀娜的身姿,楚楚動人。她那萬千枝條,舒展展地垂下來,輕輕地拂動著,活像碧玉身上飄下來的綠色絲帶,那么輕盈,那么柔和?!?/p>
“碧玉”,在我國古代是美貌女子的泛稱?!对伭吩妱e出新意,一反傳統(tǒng)的用楊柳的形象美來比擬美貌女子,而把楊柳化身為美人來寫。“碧玉”這個名字,使人聯(lián)想:那未豐的美貌,那輕盈盈的步態(tài),那柳翠色的妝飾;那早春的稚柳,給人以滿目春光的美好印象。“玉”前冠一“碧”字,使“玉”色澤倍增,表現(xiàn)“碧玉”之女純真,稚氣,無邪,這是一個令人尤生傾慕之情的可愛形象。把初春的柳化為這樣一個美麗的女郎來寫,使靜態(tài)的柳呈現(xiàn)出了人格化的動態(tài)美,使人聯(lián)想出柳的種種美妙的形態(tài)?!皧y成”,打扮成。“一樹高”,比擬美人婷婷玉立,苗苗條條,婀娜多姿的迷人體態(tài)?!案摺保瑢⒚烂才拥募?xì)挑身段,纖弱腰肢,寫得極為形象,極為傳神。詩的首句暗點(diǎn)了題目,將柳和美人都寫得惟妙惟肖。
“萬條”,明點(diǎn)了題中的“柳”?!叭f條”托接“妝成”,即用“萬條”來打扮,這在形象和意義上都與楊柳化身美女“碧玉”有著極為緊密的聯(lián)系?!按埂?,頗有韻味,它扣合著首句的“高”,萬千枝條由高處而下,微風(fēng)掠過,輕柔地拂動,緩緩地?fù)u曳,宛若美女纖腰款擺,漫步輕舞,這種形象美的意味,只能神會而難以語達(dá)?!熬G絲絳”又承接著“萬條”,萬條柳枝,萬條綠色的絲帶,隨風(fēng)拂動,蕩著綠波細(xì)浪,溢著融融春光,給人以向上的力量?!熬G”和“碧”相映成趣,味更醇厚。在感情色彩上,柳的“綠”和玉的“碧”使柳和美女“碧玉”合為一體,使柳具有了人格化的形象美,這在眾多的詠柳詩中確為佼佼者?!熬G絲絳”和“一樹高”相應(yīng),“一樹”的“絲絳”,滿身滿樹的綠色的絲織綢帶,通過“垂”的動態(tài)描寫,把柳的嫵媚動人的姿色活化了。詩的開篇冠以“碧玉”,之后句句扣著“碧玉”,使柳的形象神韻俱生?!氨逃瘛蔽ㄖ该铨g美女,才能將賀知章的《詠柳》詩真正讀到家,品嘗到其中的芬芳濃郁的韻味。
“不知細(xì)葉誰裁出,二月春風(fēng)似剪刀?!薄舱娌恢獣裕@無數(shù)嬌嫩玲瓏的細(xì)葉兒,是哪位能工巧匠裁剪出來的。原來是早春二月濕潤溫柔的輕風(fēng),猶如一把剪刀裁出了滿樹的嫩葉?!?/p>
第三句緊承“萬條”“綠絲絳”的描繪,通過“不知”的設(shè)問,從另一個側(cè)面寫了楊柳如碧玉般的姣好可愛,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凹?xì)葉”承接著“萬條”。言“葉”為“細(xì)”,可見春早。“細(xì)”字異常傳神地寫出了春寒才退,綠葉初吐,大地萌發(fā)著盎盎生機(jī)的美好時節(jié)。絲絲柳枝,綴以“細(xì)葉”,其形態(tài)其神韻是含有多么美的甘味兒?!罢l”應(yīng)著“不知”,那么美的形象,有誰知道,是哪位能工巧匠“裁”出來的?句中的“裁”字用活了,把大自然的造化功力,形象化了,人格化了?!安谩弊謩e具意味?!罢l裁出”,字字鏗鏘,神味俱佳?!罢l裁出”呼應(yīng)著“綠絲絳”?!罢l裁出”的“綠絲絳”?這種意義上的內(nèi)在相聯(lián),不僅使“柳”的形象刻畫步步加深,也使“柳”的描寫筆筆伴著“碧玉”,處處使“碧玉”“楊柳”交融在一起,足見賀知章《詠柳》詩的藝術(shù)造詣高超。詩的第三句承上啟下,使上下聯(lián)串成了一個有機(jī)的整體。
“二月”,言春之早,乍暖還寒,楊柳返青,一派生機(jī)?!按猴L(fēng)”,溫柔,和煦,濕潤,捕之無形,視之無影,然而它是自然活力的象征。“春風(fēng)剪”應(yīng)前句的“誰裁出”,“春風(fēng)”應(yīng)“誰”,“剪”對“裁”,回答第三句所問是那樣的貼切,形象。詩人將一個十分抽象的問題,出人意外地作出了如此深刻藝術(shù)的回答,耐人尋味。特別是“春風(fēng)——剪裁”,這種擬人化的寫法,將人們習(xí)見的“剪”“裁”入詩,使“春風(fēng)”成了實(shí)實(shí)在在的“剪刀”,剪出了春華大地上的花香鳥語,蜂飛蝶舞,爛漫春光。詩的結(jié)句提攜著全詩,是最為精妙的一筆?!岸麓猴L(fēng)”承接著“細(xì)葉”和“綠絲絳”,“綠絲絳”的妝扮,“細(xì)葉”的初吐,都是從“二月春風(fēng)”中化來的?!岸麓猴L(fēng)”又照應(yīng)首句的“碧玉”,“碧玉”綠柳一體同“春”。楊柳的秀麗形象,婷婷然立于我們的眼前,給了我們春的溫柔,柳的賞心,翠綠的悅目??傊?,詩人筆下的柳,給了我們楊柳勝“碧玉”的美好感受,與對美好春天的向往。
【綜述】
詩人對春柳傾注了極大的熱情,盡情地歌詠贊美春柳。詩人詠柳意在詠春,充分表達(dá)了作者對春的熱愛與向往。因?yàn)榇菏巧脑慈?,春給大自然以無窮的活力與勃勃的生機(jī)。
詩句精巧,比喻貼切。第一句寫美女“碧玉”,喻春柳;第二句寫柳條,比作“綠絲絳”;第三句設(shè)問,問柳葉誰裁出;第四句作答,將“春風(fēng)”比為“剪刀”,“春風(fēng)”裁出。通過形象生動的比喻,描繪了早春二月的美好,表現(xiàn)了大自然造化工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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