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性德《臨江仙（別后閑情何所寄）》詩詞注釋與評析

臨江仙（別后閑情何所寄）

寄嚴蓀友

別后閑情何所寄，初鶯早雁相思。如今憔悴異當時。飄零心事，殘月落花知。生小不知江上路，分明卻到梁溪。匆匆剛欲話分攜。香消夢冷，窗白一聲雞。

【注釋】

嚴蓀友：嚴繩孫（1623—1703），字蓀友，號藕蕩漁人，江南無錫人。江南三布衣之一。康熙十八年（1679），以布衣應博學鴻儒試，授翰林院檢討，與修《明史》?？滴醵哪晁脑轮x病歸。與性德相識于康熙十二年（1673），有《秋水詞》。梁溪：在無錫，代指無錫，嚴蓀友家鄉(xiāng)。

【評析】

此詞既云“分明卻到梁溪”，說明蓀友此時居家鄉(xiāng)無錫?？伎滴跏迥辏?676）夏至十七年（1677）夏，蓀友在無錫。據(jù)“如今憔悴異當時”一句，知性德賦此詞時盧氏已亡，則詞當作于康熙十六年至十七年春。嚴繩孫為明朝遺民，一直拒絕和清廷合作?？墒且驗樗琶?，康熙十八年（1679），幾乎是被逼著去參加了朝廷舉行的博學鴻儒科考試。殿試時本應寫賦、序、詩各一首，嚴繩孫無意于功名，只寫了一首《省耕詩》敷衍了事?？墒牵滴趸实厶牖\絡像他這樣的著名漢族文人了，仍然破格錄取了他，并且授翰林院檢討。然不久之后，嚴繩孫還是找了個借口堅決地告老還鄉(xiāng)。嚴繩孫曾一度寄寓在性德家中，兩人暢談歷史興亡、人生變幻，其思想和政治態(tài)度都對性德影響頗深。因此嚴繩孫南歸時，性德十分不舍，寫過許多感情深摯的詩詞為他送行，表達深厚的留戀之情，也表達他對嚴繩孫退隱生活的羨慕。此闋蓋為其中之一。當代學者傅庚生以“別后閑情何所寄”詞謂性德為詞中之“鬼才”，是性德小令立意往往有出人意料之處，非常人能及。此闋下片尤為動人。性德一生，唯愛情與友情最為珍視，愛妻去世之后，友情更是成為性德在漫長人生旅途中唯一感到溫暖的依靠。生于北京、長于北京的性德，雖然“生小不知江上路”，在此之前從未踏足江南半步，卻因為思友情切，“分明卻到梁溪”，在夢中跋涉過千山萬水來到友人家鄉(xiāng)與之秉燭夜談，不料卻被拂曉的雞鳴驚破了性德與友人促膝交談的溫馨。只有已經(jīng)冷卻的香灰，陪伴著內心同樣凄冷的詞人。情深至此，堪為一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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