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詞·菩薩蠻
問君何事輕離別,一年能幾團(tuán)圓月。楊柳乍如絲。故園春盡時。
春歸歸不得,兩槳松花隔。舊事逐寒潮,啼鵑恨未消。
詞譯
再次打開信封里伊人的樣子時,你已經(jīng)到了天涯。剩有伊人,獨(dú)自在你們暫相逢的花前月下,徘徊,遙遙地向你發(fā)問——夫君,你為何不重離別?
伊人話未畢,而淚長流。眼神里的問號,一夜飛度鏡湖月,直至絕塞,直至你的身旁。其實,你又何嘗不知,家中的她,長向月圓時候望人歸?
只是王事,如松花江的寒流,阻你歸去。伊人的遺恨,從此,與三百六十五日的殘月共鳴。
評析
這首詞大約作于康熙二十一年。作者扈從隨行康熙帝由北京到盛京告祭祖陵。時值寒冬,詞中可見故園之思。
上闋由問句起?!皢柧问螺p離別”,這句是故意模擬妻子口吻質(zhì)問詞人自己:你為何輕視離別?表面上是妻子惱我,骨子里是我諒妻子,筆致深情而委婉。接以“一年能幾團(tuán)圓月”句,其悵嘆離多會少之情已見。那詞人真的是“輕離別”嗎?《長相思》中言:“風(fēng)一更,雪一更,聒碎鄉(xiāng)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詞人不是“輕離別”,只是身為康熙皇帝的一等侍衛(wèi),他隨扈出行,不得不離,不得不別?!皸盍缃z,故園春盡時”二句出之以景語,以美好的春色反襯有家難歸的悲凄?!罢缃z”是形容北地的楊柳的柳條已經(jīng)細(xì)而長了,可見季節(jié)是在仲春,那么此時“故園”也就春意闌珊了。
下闋明確點(diǎn)出“歸不得”之由,即扈駕從巡,身不由己?!按簹w歸不得”一句上承“楊柳乍如絲,故園春盡時”,言春盡而不能歸的悵惘心情?!皟蓸苫ǜ簟?,南朝民歌《莫愁樂》:“莫愁在何處?莫愁石城西。艇子打兩槳,催送莫愁來?!痹~人反其意而用之,謂被松花江阻隔,不能回去。表面是怨江,實際上是怨侍衛(wèi)之差事阻其歸家與妻子相聚。結(jié)篇二句是此時心態(tài)的描寫,即追思往事,令人心寒,猶如眼前松花江水的寒潮起伏,不能平靜。
這闋詞,話說得比較直致,但內(nèi)容還有曲折,首句的擬言和結(jié)句的用典都為本詞增加深沉婉轉(zhuǎn)之情,深婉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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