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樂 盧摯
行郡歙城寒食日傷逝有作
年時寒食,直到清明日。草草杯盤聊自適,不管家徒四壁。
今年寒食無家,東風(fēng)恨滿天涯。早是海棠睡去,莫教醉了梨花。
古代寒食日在清明前一天或兩天,相傳是為紀念介子推被火燒死而定的日子,以后與清明一起,成了人們懷念祭祀祖宗或親人亡靈的時節(jié)。這首詞便是作者在歙城(今安徽歙縣)寒食日為懷念亡妻而作,其意緒上承晉代潘岳的《悼亡詩》。
詞用前后對比相形的手法,道出有家和無家的深刻感受,平實中自有無限哀怨。上片從往年寒食、清明日落筆,那時盡管家境貧寒,可是每到寒食、清明,總還是有簡陋的酒菜可供自適?!安莶荼P”與“家徒四壁”相應(yīng),在此背后,正有一個既善操持家庭生計、又能體貼丈夫的賢妻在那里張羅。其中“草草杯盤”語出宋王安石《示長安君》詩“草草杯盤供笑語,昏昏燈火話平生”,“家徒四壁”則用《漢書·司馬相如傳》“家徒四壁立”語,謂四壁空空,并無家財積蓄。作者在此于點出時節(jié)之后,僅用短短兩句追憶寫實,使人在貧寒平淡中感到一種樸實的滿足、無言的溫馨,而這一切全是因為有家的緣故。
下片折入“今年寒食”,同時突出強調(diào)“無家”的巨大變化,以及對此的深刻感受。作者寫心中的哀思和怨恨,用了一個非常貼切的比喻,那就是東風(fēng)滿天涯,說無家的悲苦和死別的憾恨,正像寒食、清明時的東風(fēng)那樣,吹遍了天涯。換句話說,這時所見所聞的一切,無不供愁獻恨,使他想起了往日有家的所有好處,想起了那個曾與他相濡以沫的妻子。詞的最后兩句極力渲染喪妻后的凄苦和孤獨,妙在用海棠和梨花加以烘托映襯,情深處讓人潸然淚下。“海棠睡去”用《太真外傳》記唐明皇笑貴妃醉酒未醒如“海棠睡未足”語,戀花惜春,情韻幽深。這里“早是”和“莫教”遞進,包含兩層意思:首先是說妻子去世后已無人為伴,過節(jié)只能一人獨對海棠梨花;其次是時已夜深,連海棠也悄然睡去,剩下的只有慘白的梨花了,如果再讓它也醉了,自己豈不是更加冷清和形影孤單了嗎?情意之幽苦令人難以為懷。
此詞好處在于抓住寒食、清明這樣一個祭祀、追念亡靈的日子,從前有后無的強烈對比中突出對家的留戀和追懷,從而不言傷逝而傷逝之情蘊藉凄婉,深致悠思感人肺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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