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棧(二首選一)·張問陶
馬嘶人語亂斜陽,漠漠連阡水稻香。
送險亭邊一回首,萬峰飛舞下陳倉。
棧道,是由秦入蜀的必經(jīng)之路。它傍山架空而設(shè),高與云連,李白曾因此而驚嘆“蜀道之難難于上青天”。乾隆五十四年(1789)春天,張問陶與兄問安一同在京參加會試,落第后便相約買車西歸。當(dāng)走出棧道,來到送險亭時,詩人即景會心,寫下了這首富有詩情畫意的絕句。
詩的開頭緊扣題目落筆,描寫出棧時的情景,猶如一幅寫生畫。經(jīng)過長途的陟嶺攀梯,艱險備嘗,今天終于在日落之前趕到了送險亭邊,展現(xiàn)在面前的是那一望無際的飄香的水稻——多么開心哪,你看,馬兒在嘶鳴,急切地要往坦路上揚蹄飛奔;征人在笑語:有的履險之后話甘苦,有的稻花香里說豐年,詩人呢,也許此時更由眼前之景生遐想,正同兄問安興奮地共憶“牛背斜眠嗅稻花”(《喜亥白兄至都》)的鄉(xiāng)園之樂?!榜R嘶人語”后面著一“亂”字,真可謂才子玲瓏之筆,頓使畫面生氣涌出,畫外余音裊裊,令讀者玩味不盡。
如果說一二兩句展現(xiàn)的是到達(dá)送險亭邊時的近景圖,那末三四兩句則宕開詩筆,描繪送險亭邊回首時極目所見的遠(yuǎn)景畫。攀越漫漫險道,固然極其艱危,所以,一旦走出,便人歡馬騰。然而,對于詩人來說,登覽奇峰異境,又是領(lǐng)略大自然壯美的難得良機(jī),所以,雖然這時斜陽冉冉西下,馬兒蕭蕭催行,卻還要在“送險亭邊一回首”,這“一回首”,正是留戀奇峰異境之情的自然流露。詩人一行這次回蜀是由陳倉入棧的。立在送險亭邊,放眼北望,只見“萬峰飛舞下陳倉”,只此一句,活現(xiàn)一路山勢;“飛舞”、“下”三字用得極其警動傳神,使詩中之畫表現(xiàn)出咫尺萬里之勢。讀到這兒,我們可以想見,詩人正在遠(yuǎn)眺遙迤起伏的群山,津津回味著一路上的歷險探奇。不僅如此,詩人描繪雄奇飛動的萬峰,更是借以開拓心胸,抒寫自己凌云的壯志和豪逸的情懷。
這首詩以“常語”下筆,用的是白描手法,卻寫得情景如畫,機(jī)趣橫生,實是《船山詩草》中的寫景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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