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趙翼
依然形勝扼荊襄,赤壁山前故壘長。
烏鵲南飛無魏地,大江東去有周郎。
千秋人物三分國,一片山河百戰(zhàn)場。
今日經(jīng)過已陳跡,月明漁父唱滄浪。
乾隆三十七年(1772)底,趙翼因廣州讞獄舊案部議降一級調(diào)用,他于是以老母年高為辭,由廣西棄官歸鄉(xiāng),次年自常德經(jīng)洞庭湖入長江,經(jīng)過當年三國鏖戰(zhàn)的赤壁,遂寫下這首吊古傷今、抒懷遣興之作。
全詩完全從歷史與現(xiàn)實的差異,時間與空間的對照來表現(xiàn)今昔之感,并逗出自己淡于名利的歸隱之志。首聯(lián)破題,從山河形勝落筆。赤壁扼守著通往荊州和襄陽去的道路,因而成了古代兵家爭戰(zhàn)之地,三國時修筑的戰(zhàn)爭營壘依稀可辨,山川依然,地形奇險。“故壘”自然是用了蘇軾“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念奴嬌》)的名句。這兩句雖為寫地理,但“依然”、“故壘”等詞已引出一種深沉的歷史感。頷聯(lián)則巧妙地運用了曹操《短歌行》中“月明星稀、烏鵲南飛”和蘇軾《念奴嬌》中“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的句子,貌似寫景,其實隱寓曹操在此兵敗而周瑜得勝成為英雄的歷史畫卷。“烏鵲南飛”和“大江東去”是萬古如斯的自然景象,但在作者筆下借用了典故的聯(lián)想而各自帶上了豐富的意蘊,而且對仗工巧,絕去斧鑿之痕,可見作者駕馭文字的能力。頸聯(lián)則以時間和地理自然成對。孫權(quán)、劉備、周瑜、諸葛亮、曹操這些風云一時的歷史人物流傳千年,赤壁一戰(zhàn)之后,奠定了魏、蜀、吳三分天下的鼎足之勢;眼前的山河即是當年歷盡無數(shù)戰(zhàn)斗的地方。出句是緬懷歷史,對句是即目所見;表現(xiàn)古今時代的縱貫,山河遺跡的感喟。于是自然過渡到尾聯(lián)的自我抒懷。此日經(jīng)過赤壁,多少英雄已成陳跡,只有在明月照耀的江上,時時傳來漁翁的晚唱。“唱滄浪”云云自然是用了《孟子》里頭“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的意思。與蕭散自在的漁父相比,那些在政治上曾一度風云顯赫的人們豈不也顯得可憐可嘆嗎?結(jié)尾這兩句不僅與前六句的宏闊氣象形成一鮮明對照,以冷靜幽遠的筆墨結(jié)束全詩,令詩意波折,更具回味;同時也與詩人此時棄官歸鄉(xiāng)、淡于名利的心境暗合,從而起到借古喻今的作用。
全詩一氣流走,雖點化成言,然清新暢達,境界遼闊,感情激蕩,不失為詠史詩中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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