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承以二絕句見貺,清簡幽深,情意都盡,披閱諷詠,如接芝宇,感慰可勝言哉。輒有小詞,錄奉一笑,且以寄企響之意云。劉敏中上
短夢驚回,北窗一陣芭蕉雨。雨聲還住,斜日明高樹。
起望行云,送雨前山去。山如霧,斷虹猶怒,直入山深處。
-----劉敏中
這首小詞見于《程雪樓文集》,唐圭璋先生據(jù)以收入《全金元詞》。朱彝尊《詞綜》錄入此首,題為“寄程雪樓”,而無小序。結合這兩個版本來考察,可知詞是為酬贈程雪樓所作。程雪樓即程鉅夫,其為人忠亮鯁直,乃為有元一代名臣。劉敏中亦以清廉正直著稱,平生“身不懷幣,口不論錢;義不茍進,進必有所匡救……每以時事為憂,或郁而弗申,則戚形于色,中夜嘆息,至淚濕枕席”(《元史·劉敏中傳》)。至元年間,權臣桑哥秉政,法令苛急,身為監(jiān)察御史的劉敏中劾其奸邪,因不報而憤然辭職還鄉(xiāng);程鉅夫時以侍御史行御史臺事,亦入朝上疏請罷“言利之官”,險遭殺戮。劉敏中與程鉅夫顯然是同道,故而二人有詩詞唱和。小序記敘了寫作此詞的本事:程雪樓派人送兩首絕句與劉敏中,劉讀罷感慨系之,遂有此詞以“寄企響之意”,即表達對程雪樓的仰慕向往之情。
這首小詞寓情于景,純用景語以表現(xiàn)思友懷人的情思。通篇寫景,而又處處關情,自然湊泊,情韻悠然,鮮明地體現(xiàn)出劉敏中詩詞“不藻繢而華,不雕琢而工”的藝術特色。
詞人以清簡之筆,從時間的流逝、空間的轉換、天氣的變化來展現(xiàn)夏日黃昏時刻的特有景色,極盡大自然陰晴雨晦的變化之美。首二句“短夢驚回,北窗一陣芭蕉雨”,用倒筆寫驚夢之原因,筆勢突兀。“短夢驚回”寥寥四字惟妙惟肖地刻畫出主人公好夢被驚的惋惜神情。本詞沒有正面描繪夢境,但從“承以二絕句見貺,清簡幽深,情意都盡,披閱諷詠,如接芝宇”的小序中,可知夢境大約與友人相關?!爸ビ睢庇锰迫斯蕦?,元德秀字紫芝,房琯見之嘆息曰:“見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盡?!惫湃藭乓蛞浴爸ビ睢睘轫炗训木崔o。劉敏中巧妙地借用此典故,表達了對程雪樓的贊美之情,也許在夢中,詞人正與朋友“把酒話桑麻”(孟浩然《過故人莊》)呢!將詞人從“短夢驚回”的是“北窗一陣芭蕉雨”。一陣急雨,敲打芭蕉,既寫出夏日之雨驟來驟至的特點,也寫出詞人因夢被驚回的懊惱。由此,詞人就自然地轉入景物的描寫?!坝曷曔€住,斜日明高樹”,兩句點明時間是黃昏,同時也寫出了雨后復斜陽的天氣變化,“斜日明高樹”,著一“明”字,使整個畫面變得明朗而清新。
下片主要寫驟雨乍晴后的光景?!捌鹜性疲陀昵吧饺ァ?,寫夏日行云送雨的特殊景象?!捌鹜倍?,連寫兩個動作,景中有人?!靶性啤薄八陀昵吧饺ァ?,是遠望之景。在作者的筆下,“行云”已變?yōu)橛星橹?,一“送”字,饒有情致,它承上片“雨聲還住”意脈,把夏日黃昏陣雨后的景象寫得自然嫵媚,真切動人。結拍“山如霧,斷虹猶怒,直入山深處”,以濃筆重彩創(chuàng)造了情景相融的境界。“山如霧”,化實為虛,渲染出迷蒙的背景。在這迷蒙的背景上詩人大筆勾勒出“猶怒”的“斷虹”,仍然是用擬人筆法,天邊彩虹飛騰,絢麗奪目,詞人對朋友的“企響之意”隨著這美麗的彩虹,“直入山深處”,送到朋友的心田。即景即情,與小序相互照應,詞情搖曳,可謂善寫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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