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亢陂·趙俞
提劍荊軻勇絕倫,浪將七尺殉強秦。
燕仇未報韓仇復(fù),狀貌原來似婦人。
“督亢”為古地名,在今河北省涿縣東,跨涿縣、固安、新城等縣界。中有陂澤,周五十余里,支渠四通八達(dá),戰(zhàn)國時為燕國著名的富饒地帶。荊軻刺秦王,就是以獻(xiàn)督亢地圖為由的。趙俞在行役中路經(jīng)督亢陂故地,遂聯(lián)想到荊軻的故事,寫下了這首別有卓見的詠史詩。
“提劍荊軻勇絕倫,浪將七尺殉強秦?!鼻G軻是燕太子丹聘用的刺客,他提一匕首入不測之強秦,在易水為餞別者高唱“風(fēng)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fù)還”,也可謂“勇(猛)絕倫”了。但他是在準(zhǔn)備未周,被燕太子丹催促之下,倉促成行的。他的搭檔秦舞陽又不爭氣。所以他的行刺以失敗告終了。一個“殉”字,再次對荊軻的輕身酬恩的義勇,作了肯定。而一個“浪”(輕易,隨便)字,則又使這個肯定有了幾分保留,他顯然認(rèn)為荊軻的死是白白送死,不值得。如果詩意僅僅到此為止,那還算不得卓見。前人已經(jīng)有這樣的看法,如比作者年輩稍長的龔賢,就有“不讀荊軻傳,羞為一劍雄”(《扁舟》)的詩句。
“燕仇未報韓仇復(fù),狀貌原來似婦人?!焙蠖湟晦D(zhuǎn),由荊軻聯(lián)想到張良,這倒有些新意了。這個聯(lián)想之妙,在于張良與荊軻曾有類似的行動,走過一段彎路。在韓國被秦滅亡后,作為韓公子的張良,“悉以家財求客刺秦王,為韓報仇”(《史記·留侯世家》)。結(jié)果在博浪沙捅了馬蜂窩,亡命下邳。僥幸未死,使張良有機會反思教訓(xùn),又幸得黃石公傳授兵書。后來輔佐漢高祖劉邦,終于滅秦,報了故國之仇?!把喑鹞磮箜n仇復(fù)”,這七字寓意極深,發(fā)人深省。要做為國雪恥那樣的大事業(yè),僅有匹夫之勇是靠不住的,必須有深謀遠(yuǎn)慮,大智大勇。荊軻夠不上格,而張良足以當(dāng)之。最有味的,是詩人突然又聯(lián)想到太史公的一段感慨:“上(劉邦)曰:‘夫運籌帷帳之中,決勝千里外,吾不如子房。’余以為其人,計魁梧奇?zhèn)?。至見其圖,狀貌如婦人好女。蓋孔子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艉钜嘣??!痹姷哪┚洹盃蠲苍瓉硭茓D人”的張良形象,便與提劍殉國的荊軻形象,形成對比。外表看去,荊軻更像勇士;殊不知那個貌如淑女的張良,才真有大勇呢。
詩中通過歷史人物及事跡的對比,形象地證明了“上兵伐謀”(《孫子兵法》)那樣深刻的道理。還雄辯地說明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同樣深刻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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