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戲劇《尚仲賢》鑒賞
《氣英布》全名《漢高祖濯足氣英布》,主要寫英布背楚歸漢的經(jīng)過。
英布少時遇一相士,說他當刑而王; 年至二十,犯法遭黥(古代在犯人臉上刺字的刑罰) ,人稱其為黥布。秦始皇末,他曾送數(shù)千囚徒到驪山做工,因雨誤期,法當斬首,他解其縛,令其亡,那數(shù)千囚徒因見他英勇仗義,便推他為主,舉旗造反,后遇項羽軍于巨鹿之下,以兵屬之,共擊秦軍,斬王離、擄趙歇、降章邯,皆他之力,項王封他為當陽君之職,授以精兵四十萬眾,屯扎九江。楚將龍且(jū居)對他心懷嫉妒,屢屢在項王跟前譖他有反叛之意。項王雖說未信,但卻懷疑于他,多次差使命窺探動靜。漢王劉邦劫取五國諸侯兵,襲破彭城,與項王大戰(zhàn)靈壁之東,項王遣使征他的軍馬,共擊漢軍,英布托病不出。項王擊破漢兵,將其四十六萬人馬皆殺于睢水之中。英布雖因與龍且有隙而未參與這次戰(zhàn)爭,但他對喑啞叱咤,有千人自廢之威的項王還是忠心耿耿的。他要讓楚獨占江山,而不容楚漢平分社稷。他聽說漢使隨何帶領(lǐng)二十騎人馬特來“迎接”他,冷笑隨何“恰便似一個飛蛾兒急飐飐來投火” ,略加沉思,便將隨何來意識破,肯定是為劉邦充當說客。他一面命令“準備刀斧侍侯者” ,一面命令“將隨何抓進來” 。隨何一見其面,口稱“賢弟” ,又認“同鄉(xiāng)” ,只道訪友。英布盛怒不已,言說要“將劍刃兒磨” ,警告隨何: “你舌頭便是亡身禍” 。他這樣對待隨何,是各事其主所致; 就私人關(guān)系講,畢竟是“同鄉(xiāng)”和朋友,所以接著他便命令為隨何松綁、道驚。隨何對此毫不介意,反而提醒英布大禍臨頭。英布否認有禍臨頭; 隨何問他與范增相比,誰和項王更親?英布承認比亞父范增不過。隨何又問范增因何而死?英布回答說,項王中了陳平反間計,疑范增歸漢,放其回居巢路上而死。隨何以范增比英布,言說項王在“饑兒待哺” 、“旱苗望雨”時特征英布,現(xiàn)在項王意得志滿,加以龍且之譖日在耳旁,“必且陰遣使臣,覘你罪釁,此不但范增之禍已也” 。隨何話音剛落,卒子報說楚國使命到,英布大吃一驚: 使命若知他私通漢使,罪責不小。他一面令人快裝香案迎接楚使,一面讓隨何在屏風后躲著。原來楚使并非象隨何所說的來取英布首級,而是前來告訴他靈壁睢水擊破漢軍的勝利捷報的。并且安慰英布說:“汝雖病不能赴,亦無籍汝為也,茲特布捷書,使汝聞知,汝其加餐自愛,以胥后會?!庇⒉悸犃?,驚魂方定,心想楚使的來臨揭穿了隨何的謊言,他要等使命走后質(zhì)問隨何,看他如何對答,又看他如何給漢王交賬??墒沁€沒有等英布質(zhì)問隨何,隨何出來見了楚使,劈頭說道: “英布業(yè)已歸漢,你來此怎么”?楚使問;“英將軍,這是何人? ” 英布這一能戰(zhàn)武將,竟無言以對,不知如何答應(yīng)是好。隨何立即對楚使說: “我是漢王使者隨何,因你項王聽信龍且之譖,使英布不能自安,已舉九江之兵歸降于漢,特遣小官親率二十余騎到此迎接?!背孤犃?,責問: “英將軍,你豈有降漢之理? ” 英布被問得啞口無言,隨何又進一步逼他道: “賢弟,你既歸漢,便當背楚,卻騎不得兩頭馬的。今已被楚使看見,不如殺之,以滅其口”,說著,自己動手殺了楚使。英布奪劍,為時已晚,埋怨說:“仁兄,則被你害殺咱也” ,一面令人拿了隨何去見項王。但他聽了隨何一席去見項王對自己不利的說詞,轉(zhuǎn)念想道: “那廝是能言巧辯之士,口里含著一堆的老婆舌頭,咱是個粗鹵武將,到了那里,只有些氣勃勃的,可半句也說不過來” ,想到此,長嘆一聲,既然“做媳婦的先惡了婆婆” ,只好“睜著眼跳黃河” ,令人放下隨何,同意降漢,提出: 漢王待他必須重過項王方甘心背楚; 心里則怕“尖擔兩頭脫” 。
英布聽了隨何說詞,背楚歸漢,帶領(lǐng)人馬,漸近成皋,卻不見漢家有什么糧草供應(yīng)、人馬迎接。心里疑惑: 此舉乃隨何私意,賺他獻功,漢王并不知曉?不由得唉聲嘆氣,項王不封他為王,再加之與龍且有隙,才使他上了隨何這漁人之鉤。但事已至此,只好請來隨何,欲問究竟。隨何已經(jīng)猜出他的心思,未等他問,先開口說明漢王不來出迎的原因是足指被項王射中,閉門養(yǎng)瘡,現(xiàn)在他愿先去報知漢王,“著他擺半張鸞駕出境迎接” 。英布還有疑慮,怎奈這是“兩國吞并” ,他深知不能使往日 “風雷性” ,只怨自己聽任隨何擺布,到如今只好“朦朧入漢城” (稀里糊涂地走吧) 。兵至成皋關(guān),隨何去而未回,英布只得下令“屯營扎寨寧心等” 。他“攢眉側(cè)耳聽” ,好象是有人來覷其動靜,一看不是,又一會兒好象有人來,心想八成是供他使令,又一看還不是,“元來是撲剌刺風動轅門這一幅繡旗的影” 。正在他左等右等,驚疑不定的時候,隨何來了,英布見他一人,并無半張鸞駕,不由大怒。隨何不慌不忙地承認剛才“失言” ,說明漢王不能出迎的原因: 瘡口未收,不便勞碌; 周勃樊噲等相阻。英布欲還九江不成,只得跟隨著隨何去見漢王。誰知漢王竟然讓兩個宮女給自己“濯足”(洗腳) ,英布一時“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仰天掀髯噴氣” ,說道: “叵奈劉季那廝濯足相見,明明覷的咱輕如糞土,這一來咱好差了也! 令人,傳下將令,即刻拔營而起,重回咱九江去來” 。隨何在旁給他講回見項王、性命不保的道理,英布覺得有理。漢王卻又是如此輕慢他,好象不依靠能征善戰(zhàn)的將軍他也能如碗內(nèi)拿餅似的穩(wěn)坐天下。他恨不得劍砍隨何,又想到是少年故友,只好忍了這口氣。怎奈自己處境唯谷,“有家難奔,有國難投” ,好不煩惱。隨何勸他耐心等待,漢王少不得重用。他沒好氣的說: “那濯足的盛情,咱已領(lǐng)了。常言道頭醋不酸,二醋不焰,咱還待他個甚的。只是楚國又不好去,這普天下那里容咱七尺身子,不如拔劍自刎罷了” ,說著就要動手,隨何握住他的青鋒柄,勸他不要輕生:“據(jù)賢弟英雄蓋世,右投則右重,左投則左重,何處不立功業(yè),何處不取王侯,卻做這自盡的勾當,可不是匹夫匹婦之諒,好短見也” 。英布聽了說道: “既然你勸咱不要自刎,咱如今也不臣漢,也不還楚,率領(lǐng)四十萬大兵,依舊往鄱陽湖中落草去也” ,“權(quán)待他鷸蚌相持俱畢日,也等咱漁人含笑再中興” 。他要隨何轉(zhuǎn)告漢王: “咱此一去抵二十個楚霸王” ,教“無行徑” 、“自稱尊、自顯能” 、覷英布為糞土草芥的劉邦,坐不穩(wěn)天下太平。隨何還在勸他等一等,他喝隨何“噤聲” ,“誰待將你那無道的君王做圣明來等” 。
原來漢王濯足見英布,并非無意之舉。因為英布自恃英勇無敵,怕他有藐視漢家之心,故以此折挫其銳氣。漢王料定鄱陽大盜出身的英布,無什么高識遠見,待他回歸營寨,自有牢絡(luò)之術(shù),這正是漢王顛倒豪杰之處,是人主制御梟將之方。恰在這時,項王遣龍且救魏,當住韓信,自家親率大兵擊彭越于外黃。外黃若破,楚將益張。張良獻計捐一侯印與英布,教他領(lǐng)兵救彭越,夾攻項羽。漢王依之,派人光祿寺排酒筵,教坊司選歌兒舞女,到英布營中供用。再遣張良等一班兒將官前去陪待,致漢王殷勤之意。如若怒氣不平,漢王另有理會??傊?,要教英布死心塌地與他共破楚王。當隨何帶領(lǐng)著扛筵席的廚役和妓女來到英布軍營,向他報告漢王重待的消息后,英布毫不領(lǐng)情,聲稱縱然“造起肉面山也壓不下咱心頭火,鑿成酒醴海也洗不了咱臉上羞,怎做的楚國亡囚” 。這時張良領(lǐng)曹參周勃樊噲等來為主公請罪,陪待英布,英布不應(yīng)不睬; 張良向英布敬酒,英布不接酒杯。隨何向他介紹這是軍師張子房,他罵張良“這個燒棧道的先生忒絕后” ; 隨何向他介紹建成侯曹參,他諷刺曹參“提牢押獄” ; 隨何向他介紹周勃,他譏笑周勃“會吹蕭送殯” : 隨何向他介紹樊噲,他蔑視樊噲“會宰豬屠狗” ; 說到漢王,他狠揭其短: “在豐沛縣草履團頭,常則是早辰間露水里尋牛,驪山驛監(jiān)夫步走,拖狗皮醉眠石臼” ,“從小里染成腌證侯” ,“輕賢傲士沒謙柔” 。正罵得起勁,漢王乘車而至,加英布為九江侯、破楚大元帥,命他即領(lǐng)本部軍馬,往援彭越,共討項王; 劉邦請英布上車,跪著手把車轂說:“從天以下,從地以上,有利漢室,唯元帥制之” 。并親自推車三轉(zhuǎn),還為英布跪遞杯酒。英布本待要當面譏刺劉邦,現(xiàn)在被威攝的無言閉口,連自己都承認“英布也你是個銀樣蠟槍頭” ,心想: “今日這一杯酒不打緊,使后代人知漢王幾年幾月幾日在英布營里跪送一杯酒,咱英布死便死,也死的著了也”。此乃人生難得的一大快事,喜且不及,那里還有氣。“人說漢王動不動謾罵,全無些禮體,今日看起來,都是妄傳也呵” ,“元來他罵的也則是鄉(xiāng)間漢,田下叟,須不共英雄輩做敵頭” 。如今他眼中的劉邦“坦心腹、披袍袖,依然似枌榆社麥場秋,笑吟吟自由。雖然做不得吐哺握發(fā)下名流,也是咱的風云湊” 。他要即日發(fā)兵,往救彭越,管教項羽“如雀逢魔,羊遇虎,一時休”,讓“江山安穩(wěn)盡屬劉“,報答漢王厚恩。
英布“赤心扶立漢家邦” ,“捐軀死戰(zhàn)在沙場” ,“殺的那楚項羽足律律向北忙逋(bū逃亡) ” ; 他“奏凱見君王” ,被封淮南王。隨何因說英布歸漢有功,被封為御史大夫。
此劇寫隨何說英布背楚歸漢一折和英布見漢王一折最為生動。后面通過探子之口講述英布與項王交戰(zhàn)情形也很有特色,既節(jié)省了筆墨,又從側(cè)面表現(xiàn)了英布的英勇善戰(zhàn)。第三折英布從揭漢王之短一下子轉(zhuǎn)變?yōu)閳蟠饾h王之恩,寫得合情合理,毫無勉強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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