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宮萬之勇
(莊公十一年、十二年)
【題解】
《左傳》一書記載了不少大力士的事跡,本篇的主人公南宮萬就是很有代表性的一位。通過對一系列事件的敘述,南宮萬有勇無謀的形象,栩栩如生地站在了讀者面前。
【原文】
乘丘之役,公之金仆姑射南宮長萬[13],公右歂孫生搏之[14]。宋人請之,宋公靳之[15],曰:“始吾敬子,今子,魯囚也。吾弗敬子矣?!辈≈甗16]。
【注釋】
[13]金仆姑:箭名。南宮長萬:宋勇士,一作南宮萬,又稱宋萬。
[14]右:車右。搏:活捉。
[15]靳:取笑,羞辱。
[16]病:懷恨,不滿。
【譯文】
在乘丘之戰(zhàn)中,魯莊公用一把名叫金仆姑的弓箭射中了南宮長萬,于是魯莊公的車右歂孫就活捉了長萬。后來宋國人請求把南宮長萬贖回來。長萬是個大力士,宋閔公開玩笑地說:“之前我非常尊敬你,但如今你已成了魯國的囚犯,所以我便不敬重你了?!蹦蠈m長萬從此以后就對他心懷不滿。
【原文】
十二年秋,宋萬弒閔公于蒙澤。遇仇牧于門,批而殺之[17]。遇大宰督于東宮之西,又殺之。立子游[18]。群公子奔蕭。公子御說奔亳[19]。南宮牛、猛獲帥師圍亳。
【注釋】
[17]批:用手打擊。
[18]子游:宋公子。
[19]亳(bó):宋邑,在今河南商丘市北。
【譯文】
魯莊公十二年的秋季,宋國的南宮長萬在蒙澤殺死了宋閔公。在城門口遇到仇牧,反手便打死了他。在東宮的西面遇到太宰華督,也把他殺了。接著擁立子游為國君。其他的公子們都逃亡到蕭邑,而公子御說逃亡到了亳地。于是南宮牛、猛獲率領軍隊包圍了亳地。
【原文】
冬十月,蕭叔大心及戴、武、宣、穆、莊之族以曹師伐之[20]。殺南宮牛于師[21],殺子游于宋[22],立桓公。猛獲奔衛(wèi)。南宮萬奔陳,以乘車輦其母,一日而至。
【注釋】
[20]蕭叔大心:蕭邑大夫,叔為長幼順序,大心為名。戴、武、宣、穆、莊:均為宋國以前的國君。
[21]于師:即于亳,因為軍隊就駐扎在亳。
[22]宋:宋國的都城。
【譯文】
這年的冬季十月,蕭叔大心和宋戴公、武公、宣公、穆公、莊公的族人借助曹國的軍隊討伐南宮牛和猛獲,并在亳邑殺死了南宮牛,在宋國的都城殺死了子游,擁立宋桓公為國君。猛獲逃亡到衛(wèi)國,南宮長萬逃亡到陳國,長萬自己駕車載著他的母親,一天就到達了。
【原文】
宋人請猛獲于衛(wèi),衛(wèi)人欲勿與,石祁子曰:“不可。天下之惡一也,惡于宋而保于我,保之何補?得一夫而失一國,與惡而棄好,非謀也[23]?!毙l(wèi)人歸之。亦請南宮萬于陳,以賂。陳人使婦人飲之酒,而以犀革裹之。比及宋手足皆見[24]。宋人皆醢之[25]。
【注釋】
[23]非謀:不是好的計謀。
[24]手足皆見:是說南宮長萬力氣大,一路掙扎得犀牛皮破裂,露出手腳。
[25]醢(hǎi):剁為肉醬。
【譯文】
宋國人到衛(wèi)國請求歸還猛獲。衛(wèi)國國君不想給他們。石祁子進諫道:“不能這樣做。普天之下的邪惡都是一樣的可惡,在宋國作惡而在我國受到保護,保護他會給我們帶來什么好處?得到一個人而失去一個國家,結交邪惡的人而丟掉友好的國家,這不是一個好的謀略?!庇谑切l(wèi)國人就把猛獲歸還給了宋國。接著宋國又到陳國請求歸還南宮長萬,并且施以賄賂。陳國人讓女人勸南宮長萬飲酒,灌醉之后就用犀牛皮把他包了起來。等南宮長萬被送到宋國時,他的手腳都從犀牛皮里露出來了。宋國人見此,便把猛獲和南宮長萬剁成了肉醬。
【評析】
本篇文字最引人入勝的地方,就是實事求是地描述了一個有著超人般強壯體魄的勇士。假如南宮萬的形象出自后代小說家之手,那么他的相貌、體格等等一定會被大肆渲染。然而,在《左傳》當中卻沒有對他的外貌進行細致的描寫,而是選擇用事實說話,選取他徒手殺人、輦車載母、撐裂犀牛皮三件事,以極其簡省的筆墨,把一個弒君莽夫的形象入木三分地刻畫了出來?!端疂G傳》中施耐庵只用幾百字來描寫武松打虎,固然讓人蕩氣回腸,回味無窮;然《左傳》中對于南宮萬撐破犀牛皮之事幾字代過,也取得了異曲同工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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