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斗酒詩百篇,那是大唐盛世,那是燈火通明的夜晚,瓊樓玉宇,樓臺高閣,人潮熙攘,李白醉酒疏狂,揮毫潑墨,記得曾經(jīng)看過一篇文章描寫李白,說他“繡口一吐,就是半個盛唐”。
但你是否知道,李白有一個好朋友,和他一樣愛喝酒,但是比他更狂,豪放灑脫,寫意人生,那個人就是僧人懷素,一個最不像和尚的和尚。
懷素是出家后的名號,他本名姓錢,名諱不祥,都以懷素來稱呼,是唐代著名書法家,很多厲害的人物包括李白都是生前諸多不順,去世后才名揚天下,流傳千古,但懷素不是,懷素是在當(dāng)世就已經(jīng)名滿天下了。
以書法狂草聞名于世的懷素,是怎樣練習(xí)書法的?想必大家也清楚,書法這種東西,雖然有那么一點天賦在其中,最主要的還是靠練,書圣王羲之小時候拿水缸里的水練習(xí)書法的故事就很有名,那個懷素是怎么練習(xí)的呢?
據(jù)說早年懷素之所以選擇出家,就是因為家里貧窮,生活困苦,買不起筆墨紙硯,到了寺廟里之后,懷素的情況雖然有所改善,但是可以想象,練習(xí)書法對于紙筆的需求量有多大,尤其是對于懷素這種愛書法愛的成癡的人來說,一天可能就要上百張紙,更何況那時候的紙可一點都不便宜,算是小小的奢侈品了。
所以沒過幾日,懷素承擔(dān)不了大量的紙筆墨等的花銷,就開始想辦法,最后找了一塊木板和圓盤,在上面涂上白色的漆,然后去寫字,寫滿了就再涂上一遍漆,再寫滿就再涂……紙省下了不少。
但是這也不是長久的辦法,畢竟一塊木板反復(fù)地上漆又能上多少次?何況漆面相對比較光滑,和紙材料不同,觸感也不同,寫字時著筆的感受不同,墨水還不容易上色,懷素于是開始想新的辦法。
一個偶然的機會讓懷素發(fā)現(xiàn)了芭蕉樹,別人賞花賞景,懷素盯著芭蕉樹的葉子還在琢磨著自己的練字大計,芭蕉樹葉子寬而大,寫字豈不是正合適,這么一想,懷素干脆找了一塊荒地,種植了一萬多棵芭蕉樹。
本以為這一萬多棵樹長起來,總該夠拿來練字了吧?沒想到,摘了芭蕉葉鋪在桌子上練字,舒服是舒服了,竟然還是不夠用!成熟的大葉子已經(jīng)摘完了寫完了,想再去摘,但是看著芭蕉樹上孤苦伶仃的小葉子,也不忍心摘,還想等它長大。
沒辦法,懷素只能拿著筆墨去樹下寫,就寫在樹上長著的葉子上,寫滿了一片芭蕉林。那樣的畫面可以想象,浩浩蕩蕩一大片芭蕉林,沒有大葉子,只有嫩綠的小葉,一個一身粗布僧袍的小和尚端著筆墨,站在一棵樹下正對著葉子奮筆疾書。
沒錯,是小和尚。懷素拿芭蕉練字已經(jīng)是歷史上的名場面了,后來許多畫家畫過這一場景,但場景中的人物懷素大多總是一個仙風(fēng)道骨的中老年和尚??墒鞘聦嵣蠎阉爻黾液茉?,練字更是很早,根據(jù)一些零星的記載推測,懷素種植芭蕉樹練字那段時間大概應(yīng)該是十五歲左右的年紀。
圓盤和芭蕉講完了,接下來就是筆冢和墨池了。筆冢,顧名思義,埋筆的墳冢,懷素為什么要埋筆?這個和《紅樓夢》里的黛玉葬花有那么點相似的意思,懷素練字刻苦無比,夜以繼日,筆耕不輟,毛筆寫著寫著,上面的毛都磨禿了。
禿了毛的毛筆自然不能再用,懷素用禿了毛的筆又太多,于是他干脆收集起來,把所有的禿頭毛筆都一起埋了起來,還給它們立了個小牌子,寫著“筆?!?。就以此紀念為自己練字而犧牲奉獻的筆們。
而這個埋筆之處的旁邊就是一個水池,既然練字,用墨水,自然少不了洗筆啊,懷素就在旁邊的水池里就近洗筆,筆上的墨洗到水里,一次兩次、十次八次不顯,洗個成千上萬次呢?水池都被染黑了,像是一池墨水一般,于是被人們稱為“墨池”。
那么懷素是如何和李白成為朋友的呢?懷素愛酒,雖然他是個和尚,但是他出家當(dāng)和尚的理由實在值得人懷疑,有的說法是因為貧窮,家里窮,而唐朝繁盛,盛行佛教,僧人地位頗高,寺院有田產(chǎn),和尚收租就可以過活,于是懷素就出家了。
還有一種說法是,當(dāng)時唐朝的寺廟并不是大家所以為的“佛門清凈之地”,晨鐘暮鼓,寂靜悠然,青煙裊裊,誦經(jīng)聲悠揚,灰衣僧人安靜的來往……彷佛紅塵之外。事實上當(dāng)時的寺廟反而是滾滾紅塵中最喧囂熱鬧的地方。
因為盛行佛教,寺廟建造恢弘,好多文人也愛與和尚交朋友,那時候請朋友們一起出游,就去寺廟,大家聚在一起談天說地;女眷們上香游玩,也都是去寺廟,名聲好聽,輕松自在。而懷素來到這樣一個紅塵之中又寂靜又喧囂的地方,就是為了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觀察蕓蕓眾生,提高自己的書法感悟。
相比之下,還是第一種說法聽起來靠譜一點。不管具體原因如何,懷素是那種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人,說白了就是個酒肉和尚。愛酒的懷素聽說了愛酒的李白,聽聞了李白的名聲,就奔波到了李白的住處,去找他交流感情。
都是愛酒之人,又都是豪放曠達疏狂的人物,灑脫風(fēng)流,秉性相投,這兩人自然聊得來,話語投機,相見恨晚。懷素傾慕李白的才華性情,本來就是慕名而來,李白也欣賞懷素的才華,為他寫了《草書歌行》。當(dāng)然,懷素本身去找李白就有求詩的意向。
為了更好地練習(xí)學(xué)習(xí)草書,也為了讓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懷素就從李白開始,離開寺廟四處游行,到處尋師訪友,經(jīng)行萬里,遇到高人就虛心求教,遇到文學(xué)大家就與之交好,求其作詩,這樣一來,懷素的名氣在當(dāng)時就傳開了。
當(dāng)時他的書法風(fēng)格還不算高明,只能說是入門,因為如此決心四處學(xué)習(xí),又在游行途中遍覽山河風(fēng)格,心胸開闊,還曾和顏真卿討論過書法,后來書法成就才逐步提升。
當(dāng)代有一位著名的草書書法家叫張旭,愛草書幾近癲狂,性格率真爽朗,不拘小節(jié),也是尤其愛喝酒。有記載說,張旭此人慣愛喝酒,還愛喝得酩酊大醉,醉了之后呼號喊叫,筆走龍蛇,寫草書一氣呵成,氣勢絕佳。
甚至張旭還在醉中拿頭發(fā)蘸墨揮灑書寫,更是疏狂率性,寫出的字跡書法更是絕跡真品,他自己醒來后看著那醉酒時寫出來的書法,都說自己再不能寫出這種水平的字。
而懷素也與這位張旭的情況類似,懷素愛酒已經(jīng)說了多遍了,但是愛到什么程度呢?據(jù)說他曾經(jīng)一天內(nèi)九次喝醉,然后在醉酒之后寫字,寫出了水平極高的作品。
張旭喝醉了之后的狀態(tài)實在是癲狂,于是大家以“顛”來形容張旭,后世之人稱呼張旭時常用“張顛”來說,而懷素是疏狂,有點像是現(xiàn)在人們說的行為藝術(shù),他喝醉之后寫字就像是表演,姿態(tài)豪放疏狂,寬袖僧袍,一氣呵成一筆寫書,被人們以“狂”來形容,也被人們稱為“醉僧”。
張旭和懷素雖然是同一個時代的人,但還是差了十幾二十年的,懷素有心四處求學(xué)時,還沒走到張旭所在之地,張旭就去世了,這同一時代的兩大狂草書法大家最終沒有緣分見上一面,實在是一件遺憾之事。
但是懷素還是跑到了張旭的家,見到了張旭的徒弟,然后為了向張旭學(xué)習(xí),就拜了他的徒弟為師,虛心求教學(xué)習(xí)(也有記載說鄔彤是懷素的表哥,我們暫且不糾結(jié)于這種關(guān)系)。
鄔彤也是得了張旭的真?zhèn)?,見懷素虛心好學(xué),又勤奮苦練,有此天賦,于是也認真教他,將自己所學(xué)一一都給懷素講解,最后給了他一句改變他一生的話。鄔彤說,他師父教他,書法最重要的一個字就是“悟”。
懷素冥思苦想,看到天邊的晚霞隨風(fēng)而動,形狀變幻,突然如醍醐灌頂一般,幡然醒悟,從此以后書法水平明顯提高,寫草書如行云流水,似晚霞隨風(fēng)而動,似灰塵隨風(fēng)而揚,手法連貫自然,提筆在粉墻上隨意揮就,氣勢如驚蛇走虺,似狂風(fēng)驟雨。
寫了滿滿一墻之后,一目望去,就像沙場上的千軍萬馬在奔騰馳騁,可見其書法氣勢的雄渾大氣。后來,人們說懷素和張旭的關(guān)系是“以狂繼顛”,就是說懷素的狂繼承了張旭的顛,又把二人合成為“張顛素狂”,這兩位寫書法的草書大家合在一處,真真是無人能及。
懷素的書法還有一個明顯的提升出現(xiàn)在一段舞劍之后。唐代開元時期有一個著名的舞劍家,姓公孫,人稱公孫大娘,也傳授了幾個厲害的弟子。有一次懷素有緣看到公孫大娘舞劍,居然從中又獲得了啟發(fā),在別人注意公孫大娘的劍法舞姿身影的時候,懷素的眼睛里看到的仿佛是公孫大娘執(zhí)著一桿大筆在揮寫草書。
從此之后懷素的草書在以往的基礎(chǔ)上又添加了畫形分布,筆勢中加強了高昂回旋的姿態(tài),就仿佛是公孫大娘的舞劍一樣。如此醉心于一件事,眼里看什么都能想到狂草,可見懷素對狂草的摯愛與癡狂,這樣的人專心于這樣一件事,怎么會不能成功。
懷素的書法作品有很多,最最有名的還是他臨終之前寫的《自敘帖》,內(nèi)容上記錄了他一生遇到的良師益友,字體上通篇狂草,上下呼應(yīng),一氣呵成,據(jù)說現(xiàn)在原跡的前六行有所遺失,是宋代收藏此貼的人補寫上的,一眼就能看出前后的天差地別,更凸顯了懷素的草書成就之高。
晚年的懷素草書風(fēng)格由曾經(jīng)的驟雨疾風(fēng)轉(zhuǎn)換為了平和古雅,筆跡變得更加渾樸蒼勁,就像是返璞歸真的意思,越是這種經(jīng)歷了張揚灑意之后的平淡,像瓢潑大雨電閃雷鳴之后的溫和寧靜,向來被歷代書法家重視。
懷素的狂草特點是瘦勁,懷素也是千年間書法史上的領(lǐng)軍人物,宋代黃庭堅稱其是“草書冠冕”,米芾也對他的字大加稱贊。歷朝歷代諸多學(xué)者書法家,對懷素的草書都贊嘆不已,多次稱之為草書第一人。
這樣一個喝酒吃肉的和尚,一個一生追究探索書法核心的和尚,懷素雖然沒有做一個多像模像樣的僧人,但這個赫赫有名的“第一狂人”可比一個默默無聞的僧人的歷史價值要高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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