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廚房時，想起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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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用排骨湯燉白菜，加了豆腐和粉條。排骨是前一天煮過放冰箱里的，我常常一次煮上一鍋，慢慢用來燉菜，這個季節(jié)芋頭上市正在“大洋里”，一道“排骨燒芋頭”，亦飯亦菜，甚得家人歡心。這道菜是當年濟南店籌建時跟楊工學的，他是蕭山人，項目結(jié)束再沒見過。后來每每在廚房做“排骨燒芋頭”都會想起他。

閨女看到燉白菜，表情懨懨的，說中午在學屋就吃的白菜，一天兩頓白菜，自己都變白菜了。

我家其實很少吃白菜，偶爾買一顆要吃很久。從前，三十多年前北方的冬天，記憶中只有“白菜蘿卜土豆”這“老三樣”，我也是“吃白菜長大的，不稀罕”。

一般來說，大白菜葉、白菜幫會分開炒。白菜葉亂燉或切細絲做糖醋白菜，白菜幫醋溜。幫削片，炒鍋放油，蔥姜紅辣椒等佐料爆鍋，下白菜翻炒，加醋、鹽、水淀粉勾芡…… 在廚房做“醋溜白菜”時，就會想起了劉老師。他是我們班主任，教制圖。三十多年前的一個周日，我們幾個外地同學去老師家里，他做了這道菜。

在廚房準備食材或料理時，思緒容易飄遠。

若家里買了排骨，閨女最常說的是：媽媽，你做個薛阿姨那樣的排骨。我就會把煮好的排骨撈出來瀝水，炒鍋熱油，放蔥姜花椒糖醋鹽等爆鍋，出鍋前加剁好的蒜末，做一份“蒜泥排骨”。這是多年前去黃島，在薛阿姨家里吃過的一道菜，因此，她覺得薛阿姨手藝比媽媽強多了。蒜泥排骨上桌，她總要評一句：比薛阿姨做的怎么怎么樣。大抵總是比不上薛阿姨做的好吃。我呢，只有努力把那排骨煮得更象薛阿姨家的排骨。 上次去黃島又跟她學做了一道家常豆腐，最近那道加豆瓣醬的“豆腐菜”便常常出現(xiàn)在我家的餐桌上，從此每做豆腐就會想起在她家廚房的場景。

有人說“廚房就是家的味道”，越來越覺得，廚房是個修心、養(yǎng)性的好地方。尤其是在做某道菜的時候，你會想起某個人，那些與美食與廚房相關的場景大多是溫暖美好的時刻。就好像偶爾去KTV，唱熟的好像只有那么幾首歌，聽你唱起那幾首歌的時候，總會想起某一個人，一些人，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時光象一張破碎的臉……

比如，我在切一條黃瓜，就想起一個人說：人家能把一根黃瓜炒得那么好吃，我們?yōu)槭裁床荒?又不增加多少成本 想起我媽告訴我炒花生米前先用開水燙洗，涼油入鍋噼啪炸響火候正好；想起學過面點的蔡同學指點，“辣炒花蛤”出鍋前倒一點醋味道更佳；想起“油煎帶魚”前灑一點面粉而非裹上面糊，這是十一同學的廚房技巧；想起有一天在一家小餐館見老板娘包餛飩，一個個象小元寶，立刻請教；而烘焙戚風蛋糕或做某一款餅干時，就會想起現(xiàn)在開DIY蛋糕坊的前同事……

在充滿煙火氣息的廚房，想起的一張張面孔、一樁樁舊事，那么地鮮活而溫暖，讓我因此而能把飯菜做得越來越順風順水，體驗到生活中瑣屑的塵世的幸福，回味之下更覺彌足珍貴。

早餐若有咸鴨蛋，就會想起當年的小仲，現(xiàn)在的仲總。從前我們還是同事時，有一天我用CCED做表格整理了一份“一周早餐食譜”向他們推廣。那些快樂的單身漢們，經(jīng)常不吃早餐?？吹街芤皇恰靶∶字嘧粝跳喌耙粋€”，他就“嗨，嗨”兩聲，說生活水平不錯啊，還“佐咸鴨蛋一個”。如今，每在廚房切咸鴨蛋就會想起。他現(xiàn)在早已“五子登科”了，有車子房子妻子兒子票子，不知是不是仍然覺得早餐佐以咸鴨蛋就是幸福

年紀大了，日子過得也快，轉(zhuǎn)眼“立冬”將至。北方人家的廚房里水餃出現(xiàn)的頻率就比較高了吧 立冬要吃水餃，冬至也要吃水餃，據(jù)說是吃了冬至的餃子，天氣再寒冷也不會凍耳朵。當然，這是迷信。但廚房是離迷信最近的地方，比如每年小年都在廚房貼灶王爺畫像，請他“上天言好事，下地保平安”。

吃水餃喝餃子湯的習慣原來是有講究的，所謂的“原湯化原食”。很多時候，每當水餃湯端上桌，我都會想起我姥爺。關于他喝餃子湯的事兒，是聽我媽講的。

那一年，應該是解放前。我姥爺他們?nèi)ァ俺龇?”（不知是不是這么寫。就是戰(zhàn)爭年代的支前或者叫出義務工），大概沒人管飯，自帶干糧。有天中午，他們吃飯的地方供應了餃子湯，上面泛著厚厚的一層油花。大概是我姥爺回家跟家里人講的，我想象的情景是，他放下扁擔繩子之類的家什，坐到飯桌前喝一口姥姥煮的地瓜稀飯，卷起一個地瓜干煎餅，咬了一口老咸菜疙瘩，說：今晌午（方言，意為中午）在道口吃飯，喝的包子湯（我們老家稱水餃為包子）油水真大……

姥爺去世也三十多年了，想起來，應該是沒過過多少好日子，當年“出夫”人家吃水餃他們只喝了餃子湯，卻也念念不忘。

寫到這里，忽然一陣辛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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