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陌上草薰

沉默。

關(guān)于活著。起先我亦惶惑，大有忡忡而終的意思。于后漸漸習得御外的法門，諸事看淡，便是十年如一日的性冷。

但我不是沒有心。我亦有我愛的方式。有關(guān)我之于你的愛，你未必能夠切實感受，但它真實存在著。

親愛的你，不論如何，我唯一想請你原諒的一點在于——我的愛常常沉默。

歸途。

先生，你不知道罷。

我本是十方諸界郁結(jié)的一段耿耿，平生煞，不得人惜，不得人諒。是兇劫，是業(yè)，是孽。

我于世中浪跡，折轉(zhuǎn)紛紛，涼薄已極。因由你恩慈，得感深恩，又負盡深恩。

我有十世含辛，架釜燒薪，余燼張嘴可吐。

悔罪難贖，想我半生毀傷，無外貪著最苦。我飲過愛的滿盅蠱，回回瀕死。

到底不認輸。長海天涯生死途，我非要你撈，要你顧，要你萬般掛牽千般回護。

先生，你不知道罷。

海海人世，只你是歸途。

克制。

“克制到自己害怕。”

這話早說倦了。就像什么咒語，抵在心頭反復誦記，嚼爛碾碎，又層疊縫補起。這許多年。

有很多年，克制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于是禁酒，寡言，終年寂寂，無一刻袒露心欲。

事實上卻是貪著太過的。圖克制，圖安寧的心緒，圖平靜，圖己悲圖人喜，一往是妄執(zhí)無度。而關(guān)于破執(zhí)這事兒本身，我和陳凱歌一樣沒有天分。那咱不破了。

春盡時老高問我是否已想好墓志銘，我說是很簡單的一句：她一生瘋癲，冷靜，那是很長很好的一生。

我原想活成克制本身，這年卻松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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