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臣必廉,奸臣必貪。這是一種簡單的思維。這種思維,甚至可以說是幼稚和混亂的。
乾隆年代的顯赫人物和坤已經(jīng)被當(dāng)代影視搞成一個簡單符號,成為“因貪而亡”的蠢貨。從劉羅鍋到紀(jì)曉嵐,似乎“正面人物”都要跟他耍弄,方顯“英雄”本色。
且不論和坤是否真比劉羅鍋、紀(jì)曉嵐蠢,單從“第一寵臣”到“天下第一貪”的名至實歸,其“為官的本事”恐怕劉羅鍋、紀(jì)曉嵐望塵莫及。和坤的命運跌宕起伏,其玄機絕非一句“因貪而亡”那么簡單。
這位和大人二十幾歲便“在軍機房行走”,可謂少年得志,直至發(fā)達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第一寵臣。但最后晚年卻被收監(jiān)下獄而自盡,落得了“天下第一貪”的臭名。
如果單就事論事,就是純粹的因果報應(yīng)、“貪者不得善終”了。然而,細(xì)細(xì)想來,卻發(fā)現(xiàn)還是另有一番奧妙在其中的。
和坤和大人,果真是“因貪而亡”嗎?
他顯赫一世,為“圣主”乾隆的第一寵臣,他是在乾隆死后5天被嘉慶皇帝抄家下獄的。
筆者讀過這位巨貪最后時光的詩作,一篇《悔詩》,一篇《臨刑詩》。詩中哀嘆“空負(fù)九重恩”、“認(rèn)取香煙是后身”,四大皆空之情溢于言表??傆泻笕俗模詢稍姙閾?jù),稱和坤醒悟得太遲了,早應(yīng)悔不該貪。然而,筆者以為,和坤若真的要表達貪之悔,那么他的認(rèn)知能力未免太低了。若如此,他并未真正醒來。
從歷史上看,作為前朝重臣無論廉貪,其結(jié)果一般都不會太好。若想保全性命,一要未雨綢繆,極早投入巴結(jié)新君的準(zhǔn)備,二要無毒不丈夫,殊死一搏,篡權(quán)奪位。而和坤第一他看不起嘉慶且有表露,第二他又沒有奪位的膽略,如此,新君即位樹立權(quán)威,還會有他的好嗎?打掉和坤,最合算的當(dāng)屬這位嘉慶皇帝了,既打掉了重臣樹了皇威,又撈到了足夠吃飽好幾年的銀兩,還大力弘揚了一口反貪精神,可謂一舉三得。
然而,乾隆時代的巨貪亡后,嘉慶時代又如何呢?一個個舊貪倒下了,無數(shù)個新貪又站起來,病人膏肓之體,豈會因摘除冰山一角而痊愈?
如果乾隆不死,和坤縱然再貪也未必會亡??梢?,和坤之亡,并非因貪而亡,主要亡在易主。
封建時代,主子認(rèn)定奴才最可貴的品格,不在廉與貪,而在忠與叛,貪而忠者,可留。廉而忠者,稀少,可樹。最難容忍的是貪而不忠,如巨貪和坤對嘉慶皇帝一向不敬,屬異己型,便順理成章地被新君拿來祭了反貪大旗。
由“天下貪官第一”的命運,我們不妨畫蛇添足,再拿“天下廉吏第一”的命運做個對比。同在清廷做官,“一代廉吏”于成龍如今也已通過現(xiàn)代科技手段被家喻戶曉,觀者大多為于之廉稱奇,而我嘆為觀止的卻是于成龍的運氣。
縱觀于大人之從官生涯,為官24載,從知縣累官兩江總督,仕途雖有起伏;但總的說是扶搖直上,春風(fēng)得意,最后還落得“天下廉吏第一”的美譽,如此廉而不誤升官,善始善終,實乃亙古少見。
先就于成龍因廉升官而言,他果真單憑廉就升職的嗎?書云:于成龍“潔己愛民,任事練達”,可見這于成龍不僅廉潔,而且是善于處事的。觀劇中演示亦可知,于成龍之所以步步高升,都是因為遇到了好上司,而他與上司的關(guān)系也一向維護得不錯,最好在他的大上司康熙皇帝是明白人,正是有所作為英明正確的年齡段,所以于成龍可算生逢其時,于成龍的幸運之處正在這里。
于成龍,他是多么地幸運啊,不用花錢就可升官,若萬一遇到的上司是財迷,豈不就徹底絕了升官之路?若趕上康熙昏庸晚年,或八旗子弟聲色犬馬、兩桿槍(一桿為煙槍)打天下時代,他于成龍即便廉得寸發(fā)不生,也斷難有出頭之日。況且于成龍既“任事練達”,就難免與上上下下周旋交往,這沒銀子的煩惱一旦久了,會不會影響同僚關(guān)系相處?而于成龍既為血肉之軀,也不可能無欲,從一個人的生理角度卜講,誰都不情愿當(dāng)苦行僧,重權(quán)在握,若不因為行事謹(jǐn)慎而言無欲,則近似虛偽。
自古“廉”者可為兩類,一類為“裝青天、裝老爺”,另一類為克己奉公、知足長樂的人。某些“裝青天”裝到死也未必會露出真實的貪相。而知足長樂者因為沒有野心,屬勞模型,極易被立為榜樣,但是在一向缺少有效監(jiān)督的封建時代,二者往往是不成比例的。
倘若于成龍晚生一百年,成為乾隆手中一員,縱然再廉,官能大過和坤嗎?所以,當(dāng)“天下貪官第一”與“天下廉吏第一”的命運對照完畢后,我只有在劇外為前者的“易主”而清醒、為后者的運氣而叫絕——不知歷史上多少貪官“易主”而亡,又有多少廉吏能有于成龍這樣的好福氣,可以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下照樣發(fā)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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