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234年金國滅亡之后,蒙古將戰(zhàn)爭矛頭指向偏安一隅的南宋政權。
端平元年(公元1234年),宋軍發(fā)動“端平入洛”之役,意圖收復黃河以南故地卻慘遭敗績,反倒給了蒙古軍隊破壞盟約的口實。次年末,蒙古大汗窩闊臺命令長子闊端出兵巴蜀,自此拉開了蒙宋四川戰(zhàn)役的的序幕。
在蒙宋四川大戰(zhàn)的蒼茫烽煙之中,一個地勢險峻的山城成為了中國乃至世界的焦點。釣魚城,這個地方改變了中國乃至世界歷史的進程。
釣魚城之戰(zhàn)故址
大戰(zhàn)序幕公元1236年7-10月,風頭正盛的蒙古大軍正式展開了對南宋的攻勢。其中,蒙古西路軍從陳倉道入蜀,連克仙人關、陽平關與劍門關,占據(jù)漢中,隨后殺入川蜀腹地。
一馬平川的四川盆地無險可守,蒙古鐵騎如潮水一般席卷巴蜀各地。攻克成都之后,蒙古騎兵化整為零,分兵劫掠,川蜀全境陷入一片尸山火海中。
在短短的一個月之間,川蜀54州俱破,除了位于最東的夔州(重慶奉節(jié))之外無一幸免。時人曾記載:“昔之通都大邑,今為瓦礫之場;昔之沃壤奧區(qū),今為膏血之野”。蒙古軍之殘暴可見一斑。
闊端攻宋之戰(zhàn)
南宋軍隊面對來去自如的蒙古軍隊進行作戰(zhàn)總是異常痛苦。
自唐朝末年喪失西北產(chǎn)馬之地后,宋朝軍馬缺口巨大,數(shù)萬軍隊騎兵配置不過百人之數(shù)耳。因此,當以步兵為主的南宋軍隊與蒙軍對陣時,蒙古騎兵“成列而不戰(zhàn),俟退而乘之,退而不敗,敗而不恥,散而復聚”,使南宋軍隊疲于奔命。
不過,瘋狂的屠戮激發(fā)了川蜀軍民的斗志,蒙軍不得民心,搶掠之后只能退出四川盆地,卻留下塔海等人駐守蜀口。從公元1237-1239年,蒙古軍隊幾乎每年都如同狩獵一般定期掃蕩巴蜀地區(qū),掠奪錢糧,殺戮人口。
蒙古騎兵
1241年,塔海再次大舉入川,又破成都城,并劫掠西川20余城,四川盆地再遭罹難。當年,蒙古大汗窩闊臺病逝,蒙古內部因大汗之位再出紛爭,南宋朝廷獲得喘息之機。
次年(1242),宋理宗派遣在兩淮戰(zhàn)場上戰(zhàn)功卓著的余玠入蜀主政,以扭轉四川戰(zhàn)場的頹勢,鞏固長江上游。
余玠入駐重慶后便招賢納士,接受播州冉琎、冉璞兄弟建議,利用四川的天然地理環(huán)境,修筑山城堡壘,移州郡治于其上,以抵消蒙古騎兵的野戰(zhàn)優(yōu)勢。
當時的播州冉氏兄弟就以合州為例說:“蜀口形勝之地,莫若釣魚山,請徙諸此。若任得其人,積粟以守之,賢于十萬師遠矣,巴蜀不足守也?!?/strong>
三面環(huán)江、地勢險峻的雄關——釣魚山
在綜合多方建議的前提下,余玠在四川采取了一套完備的軍政措施,尤其創(chuàng)建了山城防御體系。
宋軍在四川各個江河沿岸(四川境內的岷江、沱江、涪江、嘉陵江、長江及通江、南江、巴江等)及交通要道上,利用險峻的山隘筑城結寨,互為聲援,見于史料的就有重慶、釣魚、大小良城(廣安)、青居城(南充)、蓬溪城(蓬溪)等一系列山城。
各城依靠交通要道與水道相互聯(lián)結,點線結合。其中,余玠任命播州冉氏兄弟為合州(今重慶市合川區(qū))刺史、通判,委派其督造釣魚山城。隨后釣魚城便成為余玠山城防御體系的核心和最為堅固的堡壘,同時也成為蒙古大軍征服川蜀的最大障礙。
川蜀山城防御體系地圖
上帝折鞭處到公元1250年,余玠借助蒙古內部權利斗爭的契機完成了川蜀防御體系的全盤建設,甚至一度兵發(fā)興元(今陜西漢中),意圖收復失地以達到完全扼守蜀道的目的,雖未取勝,但表明川蜀之地經(jīng)過數(shù)年修養(yǎng)已然獲得初步恢復。
不過,就在此時,蒙古內部的權力爭斗也告一段落,拖雷長子蒙哥經(jīng)過殘酷斗爭,在公元1251年夏天繼承蒙古汗位,成為蒙古帝國的第四位大汗——蒙哥汗。
蒙哥汗
蒙哥即位之后,馬上調整對宋戰(zhàn)略,準備重演當年滅亡金國的“斡腹之謀”,意圖從西南對南宋腹地進行縱深突破。
公元1252年,蒙哥派遣忽必烈與兀良合臺率領蒙古軍隊從六盤山南下,沿松潘草原與橫斷山脈河谷一路南下,于兩年之后占領大理全境,完成了對南宋的戰(zhàn)略包夾。
清人顧祖禹在《讀史方輿紀要》中評論蒙古戰(zhàn)略及忽必烈遠征大理之役說:“吾觀從古用兵,出沒恍惚,不可端倪者,無如蒙古忽必烈之滅大理也。”
公元1258年,籌備多年的蒙哥大汗發(fā)動大規(guī)模攻蜀之戰(zhàn)。蒙哥將軍隊分為三道入蜀:蒙哥自率一軍由隴州(今陜西隴縣)入大散關,走陳倉故道直下巴蜀;諸王莫哥(又作莫哥都)由洋州(陜西西鄉(xiāng)縣)入米倉關;萬戶孛里叉由漁關入沔州(陜西省略陽縣)。
蒙哥攻宋
蒙古鐵騎戰(zhàn)力高昂,蒙哥所率主力橫渡嘉陵江,破劍門關與苦竹隘,沖破山城防御體系的第一道防線。隨后,蒙古軍隊沿嘉陵江南下,先后攻破沿江的運山城(蓬安縣)、青居山城(南充市)、大良山城(廣安縣)。
終于,在當年的十二月十九日,蒙哥沿著嘉陵江來到了南宋合州城的所在地——釣魚城下,再向前一步,蒙古大軍就能攻下重慶城,然后順江而下,對南宋進行秋風掃落葉式的最后一擊。
釣魚城地勢圖
釣魚城在今重慶市合川區(qū)東北隔江約五公里處的釣魚山上。據(jù)文獻記載:“其山高千仞……西南北三面據(jù)江(渠江、嘉陵江、涪江),皆峭壁懸崖,陡然阻絕?!贬烎~山周回四十余里,西南地勢稍低,南宋軍民便在此筑城,高二十仞。
釣魚城共有八處城門:護國、青華、正西、東新、出奇、奇勝、小東、始關。西門之內有“天池”,周圍一百余步,“泉水汪洋,旱亦不涸,池中魚鱉,可棹舟舉網(wǎng)。又開小池十有三所,井九十二眼泉水春夏秋冬足備不干”。
除了充足的生活用水之外,城中還有大量田地可供屯墾。釣魚山城既有山水之險,又有充足的糧草水源,再加上南宋軍民同心修筑的牢固山城,縱橫天下的蒙古鐵騎終于碰到了硬骨頭。
十二月二十九日,在年關之前的風雪中,蒙哥汗派出宋人降將晉國寶前往釣魚城招降。守將王堅一口回絕,并將這個漢奸扔下山澗喂魚。
釣魚城攻防示意圖
招降不成,大戰(zhàn)便在開慶元年(1259)一觸即發(fā)。
二月,蒙古軍隊從東面從雞爪灘渡過渠江,至釣魚山東面的石子山扎營,與釣魚城東面的東新門隔丘陵而望。七日,蒙軍開始攻打一字城墻(又稱橫城墻),釣魚城在城南、城北各筑有一道一字城墻,由外部城墻一角向外延伸直抵江邊。
一字城墻可以阻礙城外蒙古騎兵的運動作戰(zhàn),同時,城內守軍又可通過外城墻運動至一字城墻拒敵,與外城墻形成夾角交叉攻擊點。如此設計讓蒙古騎兵優(yōu)勢盡喪,頓于城下不得進。
釣魚城之戰(zhàn)
三月,蒙古增兵圍攻,從東西兩面分別進攻東新門、鎮(zhèn)西門與奇勝門。
雖然蒙軍“凡攻城之具無不精備”,奈何釣魚城地勢險峻,“炮矢不可及也,梯沖不可接也”,宋軍在釣魚城中屯聚了萬余精兵,一十七萬口民眾,在守將王堅與副將張鈺的指揮下將蒙軍一次一次的擊退。
四月,巴蜀春雨連綿二十日,蒙軍于四月二十二日從南部峭壁直撲護國門,并于二十四日夜登上釣魚城外城,與守城宋軍展開激戰(zhàn),卻再次被宋軍趕下城樓。蒙軍的攻勢直到五月仍然不見起色,戰(zhàn)事依舊膠著,蒙古悍將竟然無法越過雷池半步。
圖/釣魚城城墻遺址
久攻不下的蒙哥汗召集諸將議事,名將術速忽里認為應當避開堅城,在釣魚城與重慶之間屯兵騷擾,而后大軍順江而下,直取巴東三峽之地,與荊襄、兩淮等地的蒙古軍隊合力直搗黃龍,倘若如此,釣魚城便會不戰(zhàn)而降。
然而,其他蒙古將領卻認為攻城在即,必須全力破城才能繼續(xù)前進。于是,蒙哥汗遂決定繼續(xù)攻城。
釣魚城城墻遺址
蒙古攻城從寒冬正月直至盛夏六月,釣魚城依舊牢不可破。不耐酷暑的蒙古軍隊在巴蜀的潮熱天氣下戰(zhàn)斗力銳減,加以水土不服,導致軍中暑熱、瘧癘、霍亂等疾病流行,情況相當嚴重。
舊金降將之子汪德臣至城下勸降,被宋軍飛矢擊中,死于軍中,大將軍中橫死,蒙軍士氣亦大損。相較之下,釣魚城內依然物資充裕,守軍斗志昂揚。
南宋守軍曾在六月將重三十斤的鮮活之魚兩尾及蒸面餅百余張拋給城外蒙軍,并諭以書曰:“爾北兵可烹鮮食餅,再守十年,亦不可得也”。
釣魚城——上帝折鞭處
蒙古軍隊自冬季正月開始,攻城五月不破。蒙哥大汗親自督戰(zhàn),據(jù)《合州志》卷一《釣魚城記》記載,蒙哥在陣前“為炮風所震,因成疾”,《馬可·波羅游記》記為因腿膝中箭傷而死。而《元史》、《史集》則說蒙哥患上了痢疾之類的重病。
對此史家雖然眾說紛紜,但蒙哥汗的傷病必然標志著此次蒙軍釣魚城之戰(zhàn)的徹底失敗。當年七月,蒙軍自釣魚城撤退,至金劍山溫湯峽(今重慶北溫泉),蒙哥汗逝世。號稱上帝之鞭的蒙古大軍在此釣魚城下,鞭折人亡,倉皇而逃。南宋軍民贏得了這場無與倫比的史詩級戰(zhàn)爭。
大戰(zhàn)余波
蒙哥汗之死,震動了蒙古帝國廣袤疆土的每一個角落。釣魚城之戰(zhàn)不僅拯救了南宋,還對當時的西亞與歐洲戰(zhàn)局產(chǎn)生了重要的影響。
釣魚城之戰(zhàn)的蝴蝶效應
忽必烈本來已經(jīng)率軍跨越長江天險,兵圍鄂州(湖北武昌),蒙古大將兀良合臺率軍從廣西直插湖南岳陽一帶,兩軍一旦會師,荊襄便非復南宋所有。然而,蒙哥死訊傳來后,留守漠北的阿里不哥意圖在哈拉和林繼承汗位,忽必烈被迫率軍回師漠北參與汗位爭奪之中。
至此,蒙古全面攻宋戰(zhàn)爭第二階段(1251-1259)宣告結束,南宋國祚得以延續(xù)二十余載。
忽必烈與阿里不哥之戰(zhàn)
從全球角度來看,當時受命西征非洲的旭烈兀本來已經(jīng)占領波斯、兩河流域乃至敘利亞地區(qū),并意圖越過戈蘭高地,飲馬地中海乃至于進入埃及,消滅北非的馬穆魯克政權。但當蒙哥死訊傳來之際,旭烈兀被迫返回漠北,只留下副將怯的不花繼續(xù)西征。
這支偏師最后敗于埃及馬穆魯克騎兵之手,也使非洲避免了被征服的命運。
伊斯蘭世界眼中的蒙古西征
此外,在隨后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的戰(zhàn)爭中,欽察汗、窩闊臺汗與察合臺系都參與了擁立阿里不哥的活動,從而掀起了整個蒙古帝國范圍的持久戰(zhàn)爭,欽察汗國因為參與瓜分東方利益而無暇征伐歐洲,也使歐洲文明得以喘息。
最后,阿里不哥與忽必烈的戰(zhàn)爭標志著西道諸王與東方忽必烈系的直接碰撞與沖突。從這一角度看,釣魚城之戰(zhàn)間接導致了蒙古帝國的最后分裂,也拯救了世界。
圖/蒙古西征總圖
釣魚城在大戰(zhàn)之后依舊堅挺屹立在宋蒙戰(zhàn)線上,該城守軍在南宋都城臨安淪陷之后依舊堅守城池,為國盡忠。直到公元1279年正月,守將王立以不殺城中一人為條件向蒙古軍投降,號稱“不落之城”的釣魚城最終落幕。
同年,南宋流亡朝廷在崖山覆滅,陸秀夫背宋朝末代幼帝投海自盡。南宋王朝與釣魚城的壯烈故事全劇終。
釣魚城之戰(zhàn)紀念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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