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玄武門：李世民瞞天過海襲殺李建成，摧毀李淵強大衛(wèi)隊的真相

疑團重重的玄武門事變

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六月初三，太白金星出現(xiàn)于白晝天空。大唐天文官員對此的解釋是秦王李世民將成為新任天子。然而，當唐高祖李淵向李世民出示該結(jié)論時，后者卻遞上密奏，控訴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淫亂后宮。于是，極為震驚的大唐皇帝決定于次日早上召開高級會議，并要求李世民與涉案方李建成、李元吉一同前往會場，接受問詢。

六月初四清晨，核心大臣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倫、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人先一步進入宮中，與李淵緊急磋商如何解決讓人頭痛不已的太子與秦王之爭。而從李世民本次密奏看，不論其內(nèi)容真假如何，兄弟倆都已發(fā)展到了勢同水火，無法并存之地步。

可以肯定，如果無法在短期內(nèi)發(fā)現(xiàn)太子、齊王“淫亂后宮”的真憑實據(jù)（事實上也很難發(fā)現(xiàn)），大唐皇帝必將為了江山大局出發(fā)，忍痛作出選擇?！暗玫教捉鹦菃柡颉钡睦钍烂翊蟾怕蕰蔀樽罱K輸家。

李世民心中其實非常清楚這一點。這也是他確信李建成、李元吉會如約來到會場，接受李淵問話的原因。若哥倆托故不來，反倒給人以心虛印象。秦王的真實意圖也并非要“告倒”二人，而是另一個更為干凈利落的解決方案。

玄武門事變主角——李世民

六月初四當天一大早，李世民便帶著十位隨從：長孫無忌、尉遲敬德、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公孫武達、獨孤彥云、杜君綽、鄭仁泰、李孟嘗，“伏兵于玄武門”。

同時，在皇宮內(nèi)線張婕妤通知下，被告對象李建成也獲悉了李世民密奏大概內(nèi)容。懷著既緊張又詫異的心情，他將齊王李元吉招來東宮（即太子宮）商量對策。

李元吉的第一感覺是有問題，因為像投訴“淫亂后宮”這種不顧臉面與后果的行為，近似潑婦罵街，不符合李世民一慣冷靜縝密的風格。這事背后總透著邪乎。所以，他的反應是不要去，先留在東宮靜觀其變。

《資治通鑒》：元吉曰：“宜勒宮府兵，托疾不朝，以觀形勢?！?/p>

但正如李世民所預計的一樣，在形勢大優(yōu)情況下，李建成不能不參加這場他注定會勝利的審判。因此，在讓所有太子、齊王府軍隊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后，兩人還是入了宮。當他們走到臨湖殿時，突然察覺大事不妙，立即瘋狂催馬往東宮方向逃命。

《資治通鑒》：乃俱入，趣玄武門?！ǔ?、元吉至臨湖殿，覺變，即跋馬東歸宮府。

這時，騎馬尾隨其后的李世民引弓放箭，當場射殺了李建成。接著，尉遲敬德領(lǐng)七十名騎兵趕到，射殺了李元吉。

玄武門事變中，李世民射殺李建成瞬間

之后，很快得到消息的東宮、齊王府兩千余人馬便在大將馮立、薛萬徹等人帶領(lǐng)下，直奔玄武門，為主公復仇。秦王府大將張公謹獨自一人關(guān)閉了城門，將亂兵堵在玄武門外進不來。而駐守于此的“屯營兵”則與東宮、齊王府士兵纏斗于一起。雙方打的非常激烈，并導致守方的云麾將軍敬君弘、中郎將呂世衡戰(zhàn)死。與此同時，全副武裝的尉遲敬德在宮內(nèi)面見了唐高祖李淵，并請后者宣布讓所有軍隊聽從李世民的指揮。

最終，隨著數(shù)百名秦王府猛將參戰(zhàn)，以及皇帝詔令和建成、元吉首級被出示，復仇大軍這才絕望散去。

至此，玄武門事變勝利結(jié)束，李世民成為了最后贏家。

但此次事變也留下諸多疑團：

李世民伏兵于玄武門時，為何異常謹慎的太子、齊王竟沒察覺，直至走到臨湖殿才猛然發(fā)現(xiàn)情況有異？李世民是如何在太子龐大的眼線下，瞞天過海，發(fā)動致命進攻的？

李世民共帶十名隨從埋伏在玄武門，為何尉遲敬德追擊李元吉時的騎兵多達七十名？

在李建成、李元吉被射殺后，到東宮攻打玄武門之前的這段時間，皇宮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

當東宮士兵攻打玄武門時，為何只有張公謹在獨自關(guān)閉城門？李世民這時在哪里？

當宮門關(guān)閉，皇宮內(nèi)衛(wèi)兵出不去時，與東宮士兵對打的“屯營兵”又來自哪里？

很晚才與東宮軍隊激戰(zhàn)的數(shù)百名秦王府勇士在事變中究竟起到了怎樣的作用？

當尉遲敬德全副武裝走到李淵面前時，保護皇帝安全的皇宮侍衛(wèi)為何不加阻攔？

常何在玄武門事變中到底起了什么作用？要撥開籠罩在這段歷史之上的層層迷霧，我們還是需要從玄武門之變中重要而神秘的人物——常何談起。

但這一次，我們且拋開諸如“ 九年六月四日令總北門之寄”之類較籠統(tǒng)語言，及各家已成文之解讀，直接翻看原汁原味的常何墓志銘，看能否挖出更多細節(jié)？

常何墓志銘中關(guān)于其在大唐履歷的記載（紅線左側(cè)文字）

上圖為唐高宗時期，權(quán)臣李義府為常何書寫的墓志銘原文。從其飄逸瀟灑的字跡中（畫紅線部分），我們能夠清楚看到后者的官職履歷。

常何原是中原霸主李密手下武將。武德元年（公元618年），李密被對手王世充擊敗，歸順大唐。常何作為敗將一員，被大唐封為“清義府 驃騎將軍”。這是個 正四品（正師級）的地方兵府官職（帶兵800～1200人）。

《舊唐書 職官》：諸軍驃騎將軍為統(tǒng)軍……統(tǒng)軍正四品下，后改為折沖都尉。

同年，李密因在長安混的不如意，便借口去中原辦事，將常何等老下屬帶離了關(guān)中。路上，常何獲悉老板有反叛意圖時，曾流涕勸諫。然而李密沒有聽從，并瞞著前者發(fā)動了兵變。

兵變失敗后，常何雖然也牽連其中，但由于“深明大義”，只被做了降級處理，改封“ 車騎將軍”，仍留大唐任用?！?車騎將軍”是個 正五品（正團級）的官職，為其原職“ 驃騎將軍”的副官。

《新唐書 職官》：七年，改……車騎將軍為別將?！杜f唐書 百官》：別將正五品上。

武德四年，常何隨李世民攻打王世充，被安排為“ 左右驍騎”。但這并非一個官職，而是在戰(zhàn)場中緊隨李世民沖鋒的精銳騎士。盡管他這時地位不高，但與炙手可熱的秦王李世民卻關(guān)系親密。其墓志銘中有處細節(jié)尤其值得關(guān)注：

其文道：“ 承解衣之厚遇，申繞帳之深誠”。 這是指，在共同征戰(zhàn)時，李世民曾脫下過自己衣服披在常何肩上，并在探訪常何于軍營中的帳篷時，親自驗看過營帳四周的設(shè)施狀態(tài)，諸如防雨、防風之類工作做的是否到位。這讓當時的常何念念不忘，認為自己得到了主公至為“深誠”的“厚遇”，所以希望在后者最為困難的武德七至九年間，思圖報效。

解讀完背景信息后，讓我們再來看常何于臨近玄武門事變時究竟是何職務 。

文中記載，武德七年（公元624年），常何受李世民密令入京，“ 領(lǐng)北門健兒長上”。

“領(lǐng)”為兼任的意思（如諸葛亮“領(lǐng)益州牧”，即兼任益州牧）。也即說，常何在原職位不變情況下，兼任“北門健兒長上”。那常何進京前的原職位又是什么呢？

在李義府文章中，對常何武德七年之前，因功受賞的事跡撰寫的異常詳細，甚至精確到榮獲多少件器物，卻在其降職任“車騎將軍”后，再無新的官職信息刷新。這也意味著常何在進京之時，還是正五品的車騎將軍（或稱別將）。而玄武門事變后，常何因功被提拔為正四品的“折沖都尉”，兼“待令長上”，又進一步印證了我們的判斷。

接著，我們再來看看，常何當時兼任的“北門健兒長上”是什么職務？

“長上”對應“番上”。當時，首都禁軍執(zhí)勤士兵大部分人員來自地方兵府。按其距離遠近，有每五個月到首都執(zhí)勤一個月的，也有每七個月到首都執(zhí)勤一個月的，這叫“番上”。而“長上”則不受此時間限制，常年在首都執(zhí)勤，并遵循一日執(zhí)勤，兩日休息的作息時間。

《資治通鑒 胡三省注》：長上者,長上宿衛(wèi)將士也。凡衛(wèi)兵皆更番迭上;長上者,不番代也。

《唐六典》：凡應宿衛(wèi)者，并從番第，諸衛(wèi)將軍、中郎將、郎將、……、千牛備身、備身左右、……、長上折沖、果毅應宿衛(wèi)者，并一日上，兩日下。

“北門”即玄武門?！敖骸敝复斢律茟?zhàn)之人，無特別意義。 換言之，常何當時兼任的“北門長上”，即是在玄武門長期擔任戒備、巡邏等武裝衛(wèi)戍工作的武將。

所以， 常何的完整職務是正五品車騎將軍，兼“北門長上”，并不是目前許多解讀中猜測的監(jiān)門府中郎將（正四品）。舉例而言，常何更像是在酒店大門外走來走去的保安隊長（“北門長上”職能），而非負責辦理賓客入住手續(xù)的前臺經(jīng)理（監(jiān)門府中郎將職能）。因此，常何根本無法做到“在玄武門攔住太子、齊王的隨從，只讓二人入宮，從而為秦王襲擊創(chuàng)造條件”這樣的工作。

不過，在《舊唐書 馬周傳》中，確實曾描述常何職務為“中郎將”。究其原因，可能與玄武門事變后，常何受封正四品的“折沖都尉”有關(guān)。事實上，“折沖都尉”一職直到貞觀十年才出現(xiàn)。事變結(jié)束當時，該職務還叫“統(tǒng)軍”，由“驃騎將軍”演變而來。如果“統(tǒng)軍”的編制不在地方兵府，而在中央十二衛(wèi)，則改稱“中郎將”。

換言之，常何當時是以地方兵府長官“統(tǒng)軍”身份在中央工作，大家用中央同等級的“中郎將”稱呼他，也是一種尊稱。其原理，就如同我們習慣稱呼某巡視員為某廳長，某調(diào)研員為某處長一樣。

《舊唐書 職官》：親衛(wèi)驃騎將軍為親衛(wèi)中郎將，諸軍驃騎將軍為統(tǒng)軍。

不過，常何雖然不能像諸多解讀描述的那樣“只手遮天”，但卻能用數(shù)十枚金刀子為李世民“勾兌”數(shù)十名同樣身份的“北門長上”。

墓志銘原文：仍以數(shù)十金刀子委公賜曉（同驍）勇之夫，移奉藩朝（指拉攏到秦王門下），叅聞霸略（叅同參，指參與了解一些“信息”）。

事變之中，當尉遲敬德領(lǐng)七十名騎兵追擊李元吉時，一個關(guān)鍵的細節(jié)是騎兵們在不停的以利箭攻擊李元吉，直至將其射落馬下。這些人符合“北門長上”的典型特征：配備弓箭、馬匹！

這正是為什么李世民只帶了十名隨從到玄武門，但卻平空多出數(shù)十名全副武裝騎兵的原因！

為何耳目眾多的太子、齊王事先竟沒察覺到玄武門伏兵？

常何及其他“北門長上”歸屬于駐扎在玄武門外的“屯營兵”。事變中，正是后者與聞訊趕來的東宮士兵纏斗在了一起。

當時，玄武門外側(cè)共有左右兩營“屯營兵”，分別隸屬于“十二衛(wèi)”中的左右屯衛(wèi)，總計約2000人。由于北門靠近宮城，地位舉足輕重，所以“屯營兵”中有許多固定值守于此的“長上”。

《唐代前期北衙禁軍制度研究》蒙曼：周孝范與張士貴分別以左右屯衛(wèi)大將軍統(tǒng)領(lǐng)玄武門屯營，意味著北門屯營分為左、右二營。

玄武門外側(cè)的“屯營”

玄武門事變當天，在常何等人的聯(lián)絡下，數(shù)十名“北門長上”自“屯營”馳出，成為李世民攻擊隊伍中的一部分。 由于這批騎兵平日就全副武裝值守于此，所以直到其行動之前一刻，同樣在“屯營”設(shè)有大量耳目的太子、齊王均沒有察覺情況有異。這正是李世民瞞天過海計劃能夠成功實施的關(guān)鍵原因。（當建成、元吉遭到射殺后，其手下軍隊很快便沖擊玄武門的事實，證明對方的信息渠道其實非常暢通）

除了“北門長上”之外，史書還提到有數(shù)百名秦王府勇士參與過玄武門之變。關(guān)于這幫人，尉遲敬德也在事前談話中提到過。他當時曾說，在外的八百余名勇士都已經(jīng)入宮，構(gòu)成箭在弦上之勢，想后悔都不行了。

《舊唐書 尉遲敬德傳》且在外勇士八百余人，今悉入宮，控弦被甲，事勢已就，王何得辭！

此處，尉遲敬德之言略帶含糊：“八百余勇士已經(jīng)入宮”，究竟是指入的哪座宮殿？皇宮還是李世民居住的弘義宮（即位于皇宮西側(cè)的秦王府）？這幫人又是在什么環(huán)節(jié)介入事變之中的？如此大規(guī)模的隊伍行動，為何建成、元吉同樣沒能及時察覺？同時，為何這幫人很遲才展開與東宮軍隊的戰(zhàn)斗？在此之前，他們又在做什么？

此問題在《舊唐書 長孫皇后傳》中給出了答案。其原文為，“及難作”（也就是太子、齊王已經(jīng)被擊殺后），李世民在玄武門為即將進入皇宮的秦王府勇士授以鎧甲。秦王府長孫氏也來到現(xiàn)場，親自勉勵各位入宮人員。

《舊唐書 后妃傳》：及難作，太宗在玄武門，方引將士入宮授甲，后親慰勉之，左右莫不感激。

從該細節(jié)看， 數(shù)百名秦王府勇士直到“難作”那一刻，仍在皇宮之外，所以他們之前所入的“宮”應為李世民居住的弘義宮。其出現(xiàn)于玄武門的時間節(jié)點，是李世民領(lǐng)著十名隨從及數(shù)十名“北門長上”擊殺建成、元吉之后。而這八百余名勇士披上鎧甲，全副武裝進入皇宮的唯一目的，自然是要解除宮城內(nèi)所有的侍衛(wèi)武裝，控制住當今皇帝——唐高祖李淵。

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何太子、齊王來到臨湖殿之前，對這幫人毫無覺察。因為他們當時仍呆在秦王府中，處于引而不發(fā)狀態(tài)。同時也能解釋，為何東宮士兵在玄武門外大打出手良久之后，秦王府的勇士最后才來參戰(zhàn)。因為他們此前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與宮內(nèi)侍衛(wèi)的激戰(zhàn)之中。

李世民所居住的秦王府——弘義宮位于皇宮西側(cè)

李建成究竟有沒有通過玄武門？

關(guān)于李建成的入宮路線，目前也是眾說紛紜。有人認為他從玄武門入宮，也有人認為他走的其他路線。那么，李建成入宮之時，究竟有沒有通過玄武門？

在《舊唐書》的記載中，只字未提李建成等人通過了玄武門。只說他到達臨湖殿察覺不妙時，立即回馬，向東往東宮方向逃命。

《舊唐書 隱太子傳》：建成、元吉行至臨湖殿，覺變，即回馬，將東歸宮府。

而《資治通鑒》中則有兩人往玄武門方向入宮的記載。同時，也有當他們覺察情況不對時，立即向東宮方向逃命的描述。

《資治通鑒》：乃俱入，趣玄武門……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即跋馬東歸宮府。

在《新唐書 隱太子傳》中，則明確提到了二人先到玄武門，然后到臨湖殿，隨后發(fā)現(xiàn)不妙時，立即往太子府方向逃竄的行動路線。

《新唐書 隱太子傳》：遲明，乘馬至玄武門，秦王先至，以勇士九人自衛(wèi)。……建成、元吉至臨湖殿，覺變，遽反走。

這就帶來一個問題，如果哥倆在皇宮內(nèi)向東就能逃回太子府，又為何來的時候非要從外面走玄武門入宮呢？

按當時皇宮結(jié)構(gòu)，東宮西墻與皇宮東墻為同一座城墻。該墻開有一扇門——通訓門。通過此門，建成、元吉可自東宮進出皇宮。同時，從北面走玄武門進入皇宮也是另一選擇。

李建成兩條進出皇宮路線

按史書描述，兩人逃命時確定選擇的是走通訓門（路線二）。那么，當他們進入皇宮時，真的是按《新唐書》所述，走玄武門入宮的嗎（路線一）？

要回答此問題，我們需要確認兩條信息：一是他們是從東宮的什么位置出發(fā)的？二是兩人入宮的目的地究竟在什么位置？

首先，太子宮結(jié)構(gòu)與皇宮相仿，南部為正式辦公地點，北部為生活起居地點。玄武門事變當天，李建成明顯既沒心情也沒時間升堂辦公，所以他大概率是從北部的寢宮出發(fā)的。

其次，我們再來看他們到皇宮中的目的地，也就是李淵當天開會的地方。按史書描述，當尉遲敬德晉見李淵時，后者“方泛舟海池”。所以，李淵當天開會的地點應該在海池附近。

《資治通鑒》：上方泛舟海池。

當時皇宮中共有三座“海池”：東海池、西海池、南海池。三“海池”均靠近玄武門，位于皇宮西北角。

三座“海池”均位于皇宮西北部，靠玄武門的地方

如果根據(jù)李建成出發(fā)的起點與終點，我們就能繪出兩條進入皇宮的路線供選擇。

玄武門事變當天，李建成兩條進宮路線選擇

從圖中看，自東宮北部的寢宮到位于皇宮西北部的“海池”，走玄武門入宮的路線明顯最短，走通訓門入宮則會繞一大圈，其路程幾乎是前者兩倍。按常理，李建成入宮應該是走的玄武門。而兩人逃命時之所以走通訓門，是因為追兵來自玄武門，他們只能走這條路回宮。

李淵身邊究竟有多少衛(wèi)士？

最后一個焦點是，李淵身邊究竟有多少衛(wèi)士，以至需要秦王府八百余勇士及數(shù)十名“北門長上”耗費半天時間才能控制住局勢？

按大唐編制，負責貼身保護皇帝安全的侍衛(wèi)歸屬于左右備身府。每府有掌御刀的侍衛(wèi)（稱“千牛備身”）12人，佩御箭侍衛(wèi)（稱“備身左右”）12人，普通侍衛(wèi)（稱“備身”）100人，負責儀仗的侍衛(wèi)（稱“執(zhí)杖”）150人。兩府僅侍衛(wèi)便有548人。不過，考慮到侍衛(wèi)是一天當班，兩天休息，所以左右備身府當值的近身侍衛(wèi)約在180人左右。除近身侍衛(wèi)外，在皇帝所在大殿（極可能為咸湖殿）周圍要害區(qū)域還有擔任警戒的外圍衛(wèi)兵。

總體而言，當時負責李淵安全的守備兵力可參考隋煬帝在行宮時的規(guī)模。之前，隋煬帝出門征戰(zhàn)時，專門服侍其生活的侍臣（太監(jiān)、廚師、御醫(yī)等）與保障其安全的衛(wèi)兵共計600人。如果單算衛(wèi)兵，應在500人左右。但由于隋煬帝當時出門在外，其安保規(guī)格必然高于在皇宮中開會的李淵。所以，玄武門事變當時，直接保護李淵的兵力應在300～500人之間。（當然，皇宮中其他地方還有衛(wèi)兵，但處于分散狀態(tài)）

《隋書》：其中施行殿，殿上容侍臣及三衛(wèi)仗，合六百人。

皇帝身邊具有如此之多的守備兵力，也就否定了“ 李世民先把李淵拿下，然后伏兵臨湖殿，最后等待李建成現(xiàn)身”的一種解讀說法。

從玄武門事變的實際進展看，李世民即使投入了秦王府勇士加“北門長上”近九百人的力量（約兩倍于李淵守備人員），戰(zhàn)局進展仍比較緩慢，以至遲遲無法加入玄武門外的戰(zhàn)斗。

如果他真是照假設(shè)所述，“先拿下李淵，再等待李建成前來”，等于舍易求難。這種做法很難保證李世民在攻打李淵過程中，不會有眼線向李建成通風報信，以至橫生事端。

在梳理完以上細節(jié)后，我們已經(jīng)可以解密出玄武門事變的全過程！

玄武門事變完整細節(jié)呈現(xiàn)

武德九年（公元626年）六月初三，太白金星出現(xiàn)于白晝天空。大唐天文官員對此的解釋是秦王李世民將成為新任天子。然而，當唐高祖李淵向李世民出示該結(jié)論時，后者卻遞上密奏，控訴太子李建成、齊王李元吉淫亂后宮。

六月初四清晨，李淵召集核心大臣裴寂、蕭瑀、陳叔達、封倫、宇文士及、竇誕、顏師古等人，在皇宮內(nèi)靠近海池的一座宮殿（極可能是咸池殿）召開秘密會議，討論讓人頭痛不已的太子與秦王之爭。

同時，當天一大早，李世民帶領(lǐng)十位隨從：長孫無忌、尉遲敬德、侯君集、張公謹、劉師立、公孫武達、獨孤彥云、杜君綽、鄭仁泰、李孟嘗，來到了玄武門外的“屯營”暫歇。以常何為代表的數(shù)十位配備弓箭、馬匹的“北門長上”也進入臨戰(zhàn)狀態(tài)。為避免打草驚蛇，秦王府八百余名勇士暫時留在位于皇宮西側(cè)的秦王府內(nèi)待命。

李世民伏兵玄武門

之后，李建成、李元吉自東宮北門出發(fā)，沿皇宮北墻外側(cè)，經(jīng)玄武門進入皇宮。由于這時李世民只帶了十位隨從呆在“屯營”，數(shù)十名等待進攻的“北門長上”與平時也無二致。因此，太子、齊王并沒有感覺情況有異，而是照慣例通過玄武門，進入到皇宮。

也就在此時，李世民一邊派人回秦王府召喚數(shù)百勇士，一邊帶著數(shù)十名騎手從玄武門尾隨進入皇宮，向倆人發(fā)動了攻擊。當時，太子、齊王正走到臨湖殿。

發(fā)現(xiàn)大勢不妙，兩人的第一反應是向東往通訓門方向狂奔逃命。然而，大叫著李建成名字的李世民放出了鋒利一箭，讓大唐皇太子當場斃命。

與此同時，尉遲敬德帶領(lǐng)的七十名“北門長上”（其中一人為常何）紛紛向猶自奔跑的齊王李元吉放出冷箭，將其射落馬下。同時，追擊中的李世民也不慎被樹枝掛落在地。李元吉見狀，立即沖到李世民身邊，奪過佩弓，便要用弓弦將其活活勒死。危急時刻，尉遲敬德疾呼而至，斥退齊王，并將其射死在了逃往武德殿的途中。

李建成、李元吉被擊殺大致地點

之后，李世民立即帶領(lǐng)數(shù)十名襲擊者返回到玄武門，與聞訊趕來的秦王府八百余名勇士匯合（秦王府北門距玄武門約4公里，如果騎馬，單程約六分鐘）。

在這八百余名勇士之中，便包含驍勇善戰(zhàn)的秦叔寶、程咬金等名將。接著，在隨同而來的秦王妃長孫氏親自勉勵下，勇士們迅速披上鎧甲，全副武裝進入了皇宮。獨自留在玄武門的張公謹很快便關(guān)閉了城門。

這時候，在會議宮殿（極可能是咸池殿）附近負責皇帝警備工作的衛(wèi)兵也察覺情況不對，進入到臨戰(zhàn)狀態(tài)。但從李淵事后對尉遲敬德的問話看，由于事發(fā)過于突然，他們都對其前因后果不甚了解，也不明白自己即將要承受多大的武力攻擊。

在此局面下，包含尉遲敬德、秦叔寶、程咬金、侯君集、段志玄在內(nèi)的，于大唐開國戰(zhàn)爭中令天下敵手聞風喪膽的八百名秦王府勇士及數(shù)十名“北門長上”，在李世民親自指揮下，向皇帝所在宮殿發(fā)起了兇猛進攻。如果他們能夠攻下這座近在咫尺的堡壘，將能夠成為名垂青史的新一朝功臣，光宗耀祖，封妻蔭子，享盡榮華富貴。而一旦失敗，這幫人將會全部被處以謀逆大罪，身死家滅，株連九族，永世不得超生。

沒多久，聞訊而來的兩千余東宮、齊王府復仇大軍便趕至玄武門下，與負責北門衛(wèi)戍的“屯營兵”迎頭相撞。此時，“屯營兵”的當值總指揮是云麾將軍（從三品的榮譽官職，副軍級）敬君弘。當時，他不顧左右“保持觀望”的勸阻，與中郎將（正師級）呂世衡一起參戰(zhàn)，并最終戰(zhàn)死。

此二人倒未必參與過玄武門事變密謀。但他們實際已無其他選擇。在當時情況下，如果李世民失敗，敬君弘將難逃一死。因為玄武門發(fā)生如此之多的事情（多達數(shù)百名秦王府勇士進入皇宮），敬君弘都沒能阻止，已是失職死罪。他除了全力參戰(zhàn)，并寄望李世民成功外，別無出路。

隨著戰(zhàn)局進展，近兩倍于對手力量的秦王府軍隊終于擊敗了李淵衛(wèi)隊，抓獲了大唐皇帝及其核心大臣。這時，全副武裝的尉遲敬德進入會議大殿（咸池殿），請李淵把軍權(quán)移交給李世民，以終結(jié)玄武門外太子、齊王軍隊瘋狂的復仇。隨后，李淵被用一艘船控制在一片開闊的“海池”湖面上。

《資治通鑒》：上方泛舟海池。世民使尉遲敬德入宿衛(wèi)，敬德擐甲持矛，直至上所。

《通鑒》原文“上方泛舟海池”中，“方”是將要的意思。也就是說，當時還沒有“泛舟海池”。事實上，兩軍交鋒，箭如雨下，李淵沒有任何理由要離開宮殿高墻的庇護，跑到開闊的“海池”去避難。這也就能夠解釋，為什么全副武裝的尉遲敬德能夠直接走到皇帝面前。

隨后，得到圣旨的尉遲敬德立即奔赴玄武門，向東宮、齊王府士兵宣讀皇帝的“最新指示”，并出示了李建成、李元吉首級。復仇大軍這才絕望散去。（在此之前，大局在握的秦王府軍隊與東宮、齊王府軍隊間曾有過短暫戰(zhàn)斗）

至此，玄武門事變塵埃落定，李世民成為最終贏家。

整個事件運作共分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奇襲李建成、李元吉：要達成此目的，既需要行動隱秘，又需要具備足以瞬間擊殺對方的強大攻擊力。常何及數(shù)十名本就駐扎玄武門的“北門長上”是此階段破局的關(guān)鍵。

第二階段：攻堅李淵衛(wèi)隊：要達成此目的，需要集結(jié)更大規(guī)模的兵力。由于建成、元吉此時身死，李世民已無顧忌，遂將所有八百余名勇士盡數(shù)投入戰(zhàn)斗。可謂圖窮匕見。

第三階段：收拾殘局：借助李淵授權(quán)，驅(qū)散太子、齊王府軍隊，掌握天下大局。

玄武門事變?nèi)^程

后記

回顧整個事變過程，我們會發(fā)現(xiàn)太多人面臨別無選擇的境況：

對李建成而言，他當天除了入宮去接受李淵召見，解釋“淫亂后宮”情況外（赴死亡之局），別無選擇。

對李淵而言，在接到李世民投訴后，他除了必須要在兄弟之間做出取舍外，別無選擇。同時，面臨尉遲敬德的帶甲逼宮，他除了將大權(quán)交給李世民外，也別無選擇。

對于李世民而言，按照當時他與建成、元吉水火不容的關(guān)系，以及李淵的不利導向（特別是因“太白經(jīng)天”而招致的猜忌），如果他不發(fā)動玄武門之變，等待他的輕則丟官失勢遭軟禁，重則被突然“拉殺”。（李元吉設(shè)計的暗殺方案，即讓幾位力士以類似五馬分尸般的方式將一人拖拉至死）

對于秦王妃長孫氏而言，親臨玄武門撫慰帶甲將士固然值得欽佩。但如果事變失敗，她的一生也就毀于一旦（最大可能是自盡）。因此，她除了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親臨戰(zhàn)場助力外，別無選擇。

對于尉遲敬德、長孫無忌這幫秦王府的親信，以及以常何為代表的數(shù)十名“北門長上”來說，玄武門事變一旦啟動，他們除了拼盡全力取勝外，別無選擇。因為一旦失敗，這幫人都會被處以謀逆大罪，株連九族。

而帶領(lǐng)太子、齊王府士兵沖擊玄武門的馮立、薛萬徹等人同樣別無選擇：作為一名義士，怎么能在主公死后不為其報仇呢？

對于屯營將軍敬君弘而言，在當時局面下，也不容許他中立，如果李世民失敗，等待他的將是失職大罪。

然而，本文之所以提到如此多“別無選擇”之目的，也并非要強調(diào)李世民發(fā)動玄武門事變的被迫性，而只是感慨，生命中實在有太多不可控制的因素。對我們而言，也只能去控制我們能夠控制的事物，去接受我們不能改變之命運。

比如李淵，最后還是接受了其帝王生涯被終結(jié)，兩個兒子被殺的悲慘結(jié)果，將大權(quán)交給了李世民，并在后者的“保護”下，于昔日的秦王府（后改名大安宮）中，伴著美人美酒，了卻殘生。

又比如發(fā)動攻擊的馮立、薛萬徹這幫人，在兵敗之后，根據(jù)朝廷發(fā)出的赦免令，他們又硬著頭皮前來投誠。沒辦法，太子、齊王已不可復生，但生活還得繼續(xù)。而李世民也接受了這幫人繼續(xù)成為大唐臣子的現(xiàn)實，畢竟昨日已逝，時代又翻開了新的篇章。

至于事變的始作俑者李世民，同樣得接受殺兄逼父這個人生中再無法洗刷的污點。而在十七年后，當他的兒子李承乾準備效仿玄武門之變，自父親手中奪過皇權(quán)時，我們也同樣能夠從其一度想自殺的舉動中，體會到這位已統(tǒng)治天下十七年之久的偉大帝王心中難以言說的孤獨與悲涼。

《資治通鑒》：上御兩儀殿，群臣俱出，獨留長孫無忌、房玄齡、李世績、褚遂良，謂曰：“我三子一弟，所為如是，我心誠無聊賴！”因自投于床，無忌等爭前扶抱。上又抽佩刀欲自刺，遂良奪刀以授晉王治。

縱觀李世民一生，貞觀之治可謂無比輝煌。然而，任何事物總有正反兩面，隱藏在貞觀之治光明溫暖背后的，正是玄武門之變的陰冷血腥。如果去掉了后者，也就沒有了前者。

兩者合二為一，才是李世民復雜、完整人生的真實寫照。

最后，要向唐朝的史官致敬！

他們確實將事件進行了完整記錄，并以分散于多人傳記的巧妙隱藏方式，來讓這段驚心動魄的歷史得以為后人了解。而常何的墓志銘則補齊了最后一塊拼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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