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懷君說
他是中唐時期最具個性的詩人。
不畏強權(quán),諫察他人是他的本色。
趨炎附勢,強顏歡笑也是他的標簽。
既能寫出“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钡那Ч徘樵姟?/p>
又能在妻子病亡之際馬上轉(zhuǎn)投她人的溫柔滿懷。
他就是元稹,一個一生都充滿爭議,卻又才情滿懷的多情之人。
人生如戲,元稹卻把人生這出戲演繹的淋漓盡致。
哭過,笑過,錯過,瘋過,這樣的人生,也許才算完整。
少年鋒銳 必將頭破血流
公元779年,元稹出生。
誰也不曾想到,這個男孩竟然會是中唐時期個性最鮮明的詩人。
放眼現(xiàn)代,他是標準的“紅二代”,北魏昭成帝拓跋什翼犍第十九世孫,從小衣食無憂。
而出生于官宦之家,又使得元稹有更多的機會接觸詩詞,并顯示出了對詩詞方面的天賦。
吟詩作對,官府學堂,科舉中第,妻妾成群。這本是元稹這種官二代一眼望到頭的美妙人生。
但世事無常,命運也常常不按常理出牌。
8歲時,父親病故,家道中落,母親鄭氏便帶著他回到鳳翔。此后,兒時富足的生活便成為了元稹的回憶。
“八歲喪父,家貧無業(yè),母兄乞丐以供資養(yǎng),衣不布體,食不充腸。”
足見那時元稹家里生活的艱辛。
家境的突變,造成了元稹銳利和激進的性格。他幼小的心靈萌發(fā)了不甘人后、恢復家族輝煌的強烈愿望。
奮發(fā)上進雖好,但凡事爭風頭就難免頭破血流。
元稹才華橫溢,能力超群,但性格鋒銳,不喜變通,又不愿屈居人后,殊不知這種脾性為他日后埋下了禍根。
元和五年,由于重臣裴垍的提拔,元稹出任監(jiān)察御史,職責是監(jiān)察百官。
他一心做官,想做個好官為百姓謀福利,卻忘記了官場險惡。
仕途,在元稹看來,都是陽光大道。但他不知,這條道路的兩側(cè)卻布滿了荊棘。
當時,朝廷討伐承德軍,需要從河南府運送大量糧草到行營,需要往返一個月進行運輸,而這期間運輸?shù)娜肆ξ锪t是天文數(shù)字。
當時的主要運輸工具是牛,但河南府境內(nèi)可用于運輸?shù)呐R蚜攘葻o幾,如強行征用耕牛,則會使當?shù)靥锏鼗氖?,甚至影響社會穩(wěn)定。
在元稹看來,制定這一運輸方案的官員未切合實際,僅憑想象就欲實施如此大的工程,領朝廷俸祿,竟如此誤國誤民。
于是,元稹一紙諫言呈給皇帝。
其實,打仗本來就是皇帝的意思,區(qū)區(qū)運輸問題,君王又怎會輕易的自我否定。
輕描淡寫間,運輸問題并沒有得到實質(zhì)性的解決,百姓依舊怨聲載道。
而提出方案的官員,也未受影響。但元稹,卻因為這個諫言,在皇帝心中扎了一根針,更在那個提出方案的官員心里扎了一根刺。
這種刺,元稹不知道扎了多少,關鍵是,他自己卻渾然不知。
一次,元稹因彈劾地方官,遭朝中大臣排擠,被召回罰俸。
途經(jīng)一處官驛時,按規(guī)定元稹可居住上廳,但恰恰趕上元稹最為厭惡的宦官仇士良、劉士元等人也在此,而他們也要爭住上廳。
元稹據(jù)理力爭,卻遭到對方毒打,最終被趕到上廳之外的驛站內(nèi)普通宿舍。而唐憲宗更以“元稹輕樹威,失憲臣體”為由,將元稹貶為士曹參軍這樣的小官。
此后,元稹幾乎一生都在被貶,升遷,再被貶的循環(huán)中徘徊。
就連對皇帝的不滿,元稹都用“ 君王不忍殺,逐之如迸丸。仍令后來箭,盡可頭團團?!钡脑妬肀磉_。
就像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所說:“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
元稹認為不平之事,就要按照自己的想法直言進諫,始終沉浸在自我滿足的想法里,卻忘記了所處的環(huán)境。
一心向前并沒有錯,但也需要隱忍鋒芒,那不是屈從,而是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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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現(xiàn)實低頭,才是人生常態(tài)
中唐時期,宦官開始全面掌權(quán),統(tǒng)領軍隊并兼掌樞密院。當時,宦官、藩鎮(zhèn),已經(jīng)成為影響國家穩(wěn)定和社會發(fā)展的勢力。
而嚴綬,正是藩鎮(zhèn)的代表人物之一,也是元稹作為裴垍的得意門生時,最為討厭的一類人。
當時,裴垍作為士大夫階層的代表,位高權(quán)重,元稹在他的關照下一路平步青云。
但把自己的未來全部指望在一個人身上,終究是不牢靠的。
811年,裴垍離世,給了元稹一個沉重的打擊。
曾經(jīng)最為倚仗的依靠轟然倒下,在元稹面前,只有兩條路,一是不再向往仕途,在孤傲中以平靜心態(tài)安度余生。
或是趨炎附勢,在他最討厭的藩鎮(zhèn)和宦官的陣營中東山再起。
當時,元稹在《解秋·后伏火猶在》中寫道:“勿言時不至,但恐歲蹉跎?!?/p>
朋友勸元稹只要耐心等待時機,定會得到機會提拔。
但元稹的性格已經(jīng)不想再等,“恐”字表達了他的膽戰(zhàn)心驚,更顯示了他的焦慮。
最終,元稹選擇向現(xiàn)實妥協(xié)。屈服于嚴綬,以期救助。
為嚴綬等人寫詩,曾經(jīng)是元稹最不屑的事。但是,為了能討好嚴綬,元稹一月間為嚴綬作詩9首,只為重新得以重用。
嚴綬從未想到,曾經(jīng)是死對頭的裴垍,他的得意門生會投奔自己,并且極盡討好之能事。
斯人已逝,元稹已經(jīng)放下了尊嚴。
人之一生,有些東西難以取舍,但該放下的,就一定要放下。
嚴綬也是愛才之人,并沒有讓元稹失望。
經(jīng)嚴綬等人的提攜,元稹從被貶之后的微末小吏,又任通州司馬、并回朝任中書舍人。
此后,既然已經(jīng)低下了頭,又何必在乎卑微。
曾經(jīng)他最討厭的宦官,他強迫自己把他們作為自己升遷新的希望。
而后元稹又依附宦官崔潭峻,逐步回到權(quán)力中心,如果不是元稹不懂回避鋒芒,屢屢升遷,又屢次遭貶,等待他的一定會是仕途上的風生水起。
為現(xiàn)實低頭,本是人生常態(tài)。
既然選擇了屈從,就卑微的理直氣壯。
風節(jié)傲骨,可以是引以為榮的標簽,但不必成為衡量成功的尺子。
不遵從內(nèi)心,并不丟人。一味的勇往直前,用高風亮節(jié)開路,被撞的頭破血流,才是真的丑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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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離情怨,用情欲尋求解脫
中唐時期,青樓文化盛行,元稹大量創(chuàng)造別人看來所謂的“艷詩”,但在元稹看來,這并不僅是風流的自詡,而是對“別離情怨”的認同,也是一種精神解脫。
在元稹剛剛步入官場,從事秘書郎的時候,被當時太子少??粗校⑴畠喉f從許配給他。
元稹當時還僅僅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微末小吏,能進入高官府邸,無疑是雞犬升天。
妻子韋從雖然是千金小姐,但卻嫁夫隨夫,極盡妻子之能事,把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
而元稹也深愛這位妻子,以致在韋從死后,寫下了號稱史上最經(jīng)典的“曾經(jīng)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p>
這是元稹至真至性的一面。
但世間種種,無外乎均衡,上蒼給了元稹驚嘆世人的才華,卻沒有給他忠貞不渝的品質(zhì)。
即便寫下了千古名句,卻依然瞬間拋下亡妻,另尋新歡。
在元稹看來,既然一心為民,壯志凌云的豪情不能實現(xiàn)。那就靡靡之音,終日溫柔滿懷也未嘗不可。
有時候無奈,也是一種選擇。
仕途上的不幸,讓元稹渾渾噩噩,但沉溺花叢,卻又讓他豪情壯志。
熱血報國屢遭貶,唯有花叢取歡心。
人生有兩面,看你如何面對罷了。
隨后,元稹陸續(xù)結(jié)交當時知名的風塵才女薛濤,劉采春,但都無情而終。
即使薛濤專門寫下“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也無法留下元稹那顆永遠蠢蠢不安的心。
在元稹看來,告慰上一段感情最好的方式,就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因詩起,因情落。既有過追求功名利祿的世俗之心,亦有過痛失愛妻的扉徹之痛。
有人說他渣,一生都在辜負女人對他的愛,有人說他卑,屢次變節(jié)獲取整治資本。
犯過錯,傷過心,流過淚,其實,我們每個人又何嘗不是如此。
對朋友仁,對仕途忠,才華橫溢,感情上的起起落落,恰恰構(gòu)成了元稹立體豐富的一生,這才是真實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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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1年,元稹因病逝世,死后被追贈尚書右仆射,白居易為其撰寫了墓志。
“年過知命,不謂之夭。位兼將相,不謂之少。然未康吾民,未盡吾道。在公之心,則為不了?!?/p>
元稹一生,像極了我們每個人。
最難的,莫過于鋒芒盡露時的隱忍。
放縱時,要懂得收斂。
得意時,更要懂得自謙。
有時,放過別人,就是放過自己。
*注:配圖來自攝圖網(wǎng)
*作者:磊小石,混沌天地間一枚感性與理性的混合體,期待用文字照亮余生,用寫作驅(qū)趕陰霾。本文首發(fā)慈懷讀書會(ID:cihuai_dushuhui),因書明理,以慈懷道,轉(zhuǎn)載請在后臺回復“轉(zhuǎn)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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